第四节 群魔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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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话说那了枯道人心中方自大定,将那种种计策在脑海中转了几百转,却不想天命不可违,那一道清丽嘹亮之音使得他顿时面如死灰,饶是修行多年,道心坚固,此时却也不禁绝望的冒出一句“天亡我辈”来。
那清亮之音响彻云宵,怕是那天生耳背之人也听得格外清楚。惊得那苍琅镇内一干居民无不纷纷跑到自家门外,眼见那天上幻光异彩绚丽夺目,祥云百里,镇民纷纷跪伏于地,口中轻诵道家圣典。
凤鸣千里之变出现不久,三宗之内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排响箭带着刺耳的鸣音冲上天际。响箭升空时,了枯道人已经回过神来,脸色凝重:“玄平!”
学生舍门拉开,玄平快步跑到了枯道人身边,躬身道:“掌教师尊。”
了枯道人见玄平此时此刻仍是镇定如常,不由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遵师尊令!”玄平回过身,对宿舍呼道:“四师妹,七师弟,八师弟!”玄梦等三人忙从舍中跑出,到玄平身后站定,三人对着了枯道人同时躬身行了一礼。了枯道人一拂袖:“去吧!”
四人同时跪倒在地,对着了枯道人重重三叩首后起身,不再多言。在玄平带领下,一行人快步离开。
“爹,这是……”玄机天性聪慧,心中隐约有些知晓。了枯道人自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牌放到玄机手中,玉牌甫一入手,一股暖意便自手心传开,瞬间传遍玄机全身。玄机只觉得全身仿如置身温泉,四肢百骸说不出来的舒畅。了枯道人:“孩儿,这是我长生宗宗主令牌。既然你与长生无缘,为父便托你一事。”
玄机躬身道:“孩儿一定照办!”
了枯道人苦笑:“此次三宗浩劫,我们这些老家伙已抱玉碎之心,只是道法不可断,若是你二师兄还在的话,为父也不需如此苦恼了。”
听到了枯道人提起二师兄,玄机心中不由一酸。二师兄玄离为人风趣正直,行事举止颇具大家风范,在师兄弟中,除了玄因,便是二师兄与自己最为亲近。二师兄天赋极高,道法精进之快,数年之中已成为长生宗内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数百年来最有希望登仙入境的弟子,众人都寄厚望于他,了枯道人也曾想过自己仙去之后,那宗主之位非玄离莫属。无奈玄离道法虽然精深,却也挡不住天命二字。六年前,苍琅镇突然暴发瘟疫,玄离在救治镇民时不慎染病,就这样一睡不起。玄机心中酸苦:“爹,那您想把宗主之位传给谁?”
了枯道人:“这也是为父最大的心结。你大师兄玄都天赋虽高,却过于高傲;玄平这孩子天性聪慧,却过于固执,而且想法也颇偏激;玄极修道还行,让他任宗主他却无这个能力。玄因为人过于憨厚,耳根子太软,也不适合做宗主。”
玄机奇道:“那为什么不从三位师姐中挑一个做宗主呢?”
了枯道人一愣,旋即笑道:“孩子话,自长生开宗以来,向来都是男子执宗主位,天阳地阴,男子阳,女子阴,这宗主位自然是由男子执掌。况且你大师兄心高气傲,让一个女弟子做宗主,他是第一个不服吧。”
玄机一笑,不再争论,躬身静听了枯道人吩咐。了枯道人:“为父便命你暂代长生宗传位长生一职,来日方长,你见四位师兄中哪位可以担当长生宗主,你便将令牌交给他吧。另外,本门的长生诀三篇,为父已藏在……”了枯道人附于玄机耳边轻声交代。
此时,又是一排响箭穿云作响,只是这一排响箭上另缚了烟花,升过之后便即炸开。了枯道人一拍玄机肩膀,身形飘然远去:“是时候了,去吧!”
玄机知道时局已到了不容多话的地步,连忙回自己屋内捡了几样要紧的东西打个一包,背在身后便大步出了仙言馆。
苍琅镇中灯火通明,有一路火龙一直亮到苍琅江对岸。火把照耀下,苍琅镇民虽然慌张,却也秩序紧然的向着苍琅江对岸疏散。大批奇门宗弟子在江岸布置机关,严防魔头渡江害民。玄机顾不上多看,快步向奇门宗跑去。
一路俱是严阵以待的三宗子弟,玄机跑到奇门宗时,大师兄玄都正带着玄绮玄清两位师姐在门口等待。见玄机到了,三人连忙把他迎进了奇门宗。此时的奇门宗大部分弟子都到镇中布置机关去了,只留下十几位弟子负责接引其他两宗指定的门人入宗避难。玄机等人在一位奇门宗弟子带路下,七弯八拐的往里走。
这奇门宗也是玄机常来之所,平日进出向来是直出直进,此时见这弟子走法奇怪,不由也暗暗上了心,仔细的瞧了一会儿,心中便释然。这弟子的走法正合候长老教他的五行数步,每一步踏出之后,第二步总是踏在另一个相生之位。如第一步踏火,第二步必往由火而生的土位上踏,如此循环。由于奇门宗内机关变化不同,玄机只知道这接引弟子先前走的是五行数步,而后便不太明了,奇门遁甲之术本就是奇门宗镇派法门,候长老也不便尽数相传,是以玄机也只学了个大概,若论精要,玄机怕是比低辈弟子所知尚且不如。
众人走到尽头,却见一老者正飘然迎面而来,玄机一见之下,不由大喜道:“老猴子!”那老者早已看到玄机,此时见他出声相呼,不由笑道:“小猴子好没礼貌。”那接引弟子可不敢像玄机这般无礼,连忙躬身行礼道:“弟子黄奇见过候长老。”
“免了免了,黄奇啊,你先带他们去密室吧,老夫和这位小兄弟好好聊聊。”候长老大袖一挥,牵起玄机的手便走。玄都等人都知候长老与玄机的交情非浅,自然不好说什么。而那黄奇更是没意见,领着三人先行前往密室。
却说了枯道人出了仙言馆,馆外早已经站满了三宗门人。根据日间的商议结果,长生宗与天师宗两宗主力合兵进山伏魔,奇门宗部分弟子随队入山支援。剩余部分长生天师两宗子弟与奇门主力一同坐镇苍琅镇,争取将损失降到最低。
此次进山弟子尽皆是门中精英,了枯道人与天师宗主张天师相望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誓死卫道的决心。此间众人皆是三宗精英,多说无益,了枯道人朗声命令:“进山!”
此时,凤鸣之音已经微不可闻,天空中那片祥云幻光也渐渐没入黑暗。就在众人入山不久,又一道凄厉之音响彻苍琅山,镇中三宗弟子闻音顿时觉得胸口烦闷无比。而进山的众人更是觉得脑袋胀得便要裂开了般,那凄厉之音似鬼哭,似狼嚎,似悲鸣,一声声钻入众人脑袋里,有些弟子承受不住,竟直接伸手刺破了自己的耳膜。
厉音过后,苍琅山突然一震,一道黑气破土冲天而起。黑气之中传出各式声音,有尖叫,有狂笑,有悲鸣,有怒喝,人间种种失意不得意之音尽数集结于此。了枯道人眼见此等异变,知道那黑气升起之处便是群魔出洞的地点,连忙挥手示意众弟子加快步伐,向着那处地点赶去。
众人急赶慢赶,眼见离那黑气越来越近,不等了枯道人有所指示,那粗如擎天柱般的黑气突然分出数股有丈余粗的黑气,以迅雷之势卷住数名弟子扯入黑气之中,那些弟子连呼地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就这样消失于黑气之中。这下,不等了枯道人说话,一众弟子连忙后退开数十步。
眼见出师未捷反而先折了数名弟子,张天师一张老脸阴沉的快要滴出黑水来,那折损的数名弟子中以天师宗弟子最多,张天师顿时动了真怒,伸手入怀中取出一对杏黄小旗,分两手执之。左手旗上绘有一条青龙,右手旗上则绘着一只白纹猛虎,正是天师宗镇派三宝之一的:龙虎旗。

青龙猛虎两旗一现,天师宗弟子齐齐一声呐喊。张天师将手中青龙旗一挥,天师宗弟子随旗而动,三三两两分散开来将黑气团团围停后又是一声喊,张天师青龙旗收,白虎旗挥,众弟子一齐动手拔剑,森冷的剑身在惨白的月光里,剑光四射,剑气冲天。张天师双旗挥动,领头念动伏魔真言:“剑引七星,步藏龙虎,龙虎伏魔阵,飞龙在天!”
“遵令!”众弟子齐声呐喊,数百柄伏魔七星剑同时掷向黑气。天师宗七星剑上布有奇门宗特制花纹,能引动月光星力华为剑气伏魔。这数百柄伏魔七星剑同时掷入黑气,当下黑气之中剑气纵横,鬼哭之音中凄厉之声大作,数十道黑影自黑气之中疾射而出,向着在场众人扑来。张天师眼中精光暴射,双旗一交,喝道:“龙虎伏魔阵,万剑归宗!”
“遵令!”突入黑气内部的七星剑在天师宗弟子气机引动之下,纷纷破气回援。百柄七星剑正破开黑气飞出之时,黑气之中突然伸出一只长满黑毛的巨手,百柄七星剑尽数被其抓入掌中。
突生变故,三宗弟子却并不慌乱。只听机销声响成一片,奇门宗弟子出手,数十数精钢绞成的铁网将那黑气中射出的黑影顿时挡了下来,而张天师更是暴喝一声:“看天师手段!”手中青龙旗迎风招展,一声龙吟震天响,旗中青龙竟脱旗而出,原本不到半尺的身躯迎风大涨,挟以劲风向着那巨手扑去。而这边奇门宗挡下黑影之下,黑影身上的黑气慢慢退去,一个个精赤着上身的壮汉出现在众人眼中。那些壮汉肌肉突起,目露凶光,正不断尝试着破网而出。奇门宗弟子怎可放任妖人妄为,七十二张诸葛弩同时出手。如此近的距离之中,这批经过改造的诸葛弩威力将提升到一个极为恐怖的威力。
弩箭破空声大作,瞬间便将那数十名修魔者尽数毙于箭下。血气引动下,那黑气中传出一声野兽般的巨吼,原本与巨手争斗不休青龙像中了一记无形的巨锤,闷哼着倒飞回来,张天师手中青龙旗一展,将青龙收回旗中,只见那枚杏黄旗一瞬间便变得漆黑无比,向外透着丝丝黑气。张天师只扫一眼便知这青龙旗已被魔气入侵,再有片刻便将化为魔器,一咬牙,运用法力将那青龙旗内的青龙硬生生震为数段。青龙一断,这枚青龙旗便也就此毁去!
青龙旗一毁,张天师便将白虎旗收入怀中,再伸出手时,手中托了一枚四四方方,手掌般大小的铜印。铜印之上有一龙一虎铜像,印出之时,那龙虎铜像都像活了般,铜眼中闪起一道道亮光。张天师右手托印,口中念动法诀。那铜印在法诀催动之下,“呼”的一声升入夜空中,张天师咬牙道:“魔头受死!”
只听“轰隆”一声响,一尊大如山岳的铜印自高空中狠狠的砸在了黑气中,黑气之中那野兽般的巨吼再次传出,只是这声却比上一声小了不少,想来铜印的一击伤动了它的元气。巨手自黑气中伸出,向着众人抓去,奇门宗弟子早布下三门雷火神炮,眼见巨手抓来,奇门宗弟子引燃三门神炮的引信,“轰轰轰”三声炮响,只见那巨手顿时被轰得血肉模糊,吃痛的缩了回去。
三宗弟子欢呼声动,奇门宗弟子更是加快速度布置雷火神炮,而那方铜印也在张天师的控制下,一次次的升起砸下,砸得那个兽音一声接着一声,众人也听得分明,那声音是一声小似一声。不由欢声雷动。奇门宗弟子将所带的雷火神炮尽数布数完毕后,十门雷火神炮同时调整炮口,“轰轰轰”的炮响中,那段黑气竟被炮火给打断了,一只似兽非兽,似人非人的怪兽自黑气中掉了出来,那怪兽被神炮打为两段,早已死透,众人见这怪兽的半个身子也有二十来丈长,不由暗暗庆兴神炮威力惊人,要不然这怪兽自黑气中钻出,多少人也降不住它啊。
黑气被神炮打断后,竟像失去了生命般,渐渐的熄了下去,张天师怕其中有诈,依然祭着那方铜印,了枯道人也在皱眉。“凤鸣千里,群魔出洞”,这个在三宗宗主长老之间传承了数百年的预言,本是预示着三宗的一场巨大浩劫。了枯道人原本想,此劫之后如果三宗能活下一两人已经是祖师显灵,但此时看来,这场浩劫就这样到此为止了,是祖师有灵,还是传闻本就有误?
两位宗主对视一眼,都希望从对方的眼里找出些答案。但这预言是祖师爷留下的,谁也不知道“群魔出洞”是个怎样的概念,是一魔为单,二魔为双,三魔以上为群。也就是说群魔可以是三只五只,也可以是千只万只。两位宗主实在无法判断三宗是否已经将这场浩劫给挡下了。
有时,幸福来得太容易也是会让人产生无法相信的感觉的。
了枯道人谨慎的走到了黑气冒出的地方。冲天的黑气消失之后,地面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了枯道人看了几眼之后,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真正的群魔,尚在这地底之下!
“了枯师兄,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啊。”张天师也走上前来,看了几眼黑洞洞的洞口,坦然直言。了枯道人点头同意,转身对身后的弟子说道:“拿一个磷火筒来!”
磷火筒是奇门宗自制的一种照亮器,相对于火把而言,磷火筒照明地方有限,但胜在无烟无味,使用时间久长,非常适合长时间在洞窟密林中使用,而且磷筒底部有一个缕空的暗格,平时若要深入洞**,便可以抓一只小小的麻雀装入其中,以便探测洞**中是否有生气可供人前行。
离得最近的一名奇门宗弟子连忙取下挂在腰畔的磷火筒双手捧着送到了枯道人面前。了枯道人取过磷火筒朝着洞口扔了下去,那冷如月光的光芒一路向下,张天师紧盯着那点光芒,心中计算洞**的深度,谁知道那磷火筒一路不停,到最后竟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半点踪迹。
了枯道人与张天师不由的对望一眼,这洞**的深度远超过众人想像,想要下到底部集体行动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了。唯一的办法是从三宗弟子中挑三五个精明弟子下去先探明情况才行。
张天师:“了枯师兄。”
了枯道人微摇头,打断了张天师:“不必那么麻烦了,吩咐奇门宗弟子,在这洞口布下引信炸药,将洞口封死吧!”
张天师虽对了枯道人的做法并不认同,但三宗之事一向以长生宗为马首是瞻,了枯道人既然发话了,张天师也不再说什么,下去吩咐奇门宗弟子准备。
由于这次进山准备的比较充分,所以奇门宗弟子布下的炸药量也非常惊人。待得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众人齐撤下山,奇门宗弟子点燃引信。“轰”一声巨响中,整个大地都被炸得跳了起来,那巨大的苍琅山竟尔被炸成了两段,左右山头一分,了枯道人顿时色变,叫道:“不好!中计了!”
张天师顺着了枯道人目光看去,顿时也惊得跳了起来,惨白的月色下,那一分为二的苍琅山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洞口兀立在众人眼前。
这正是命时劫数终有定,一声炸出万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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