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月子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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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终究还是孤身上路了。
虽然他已经在东岷村等足了一个月,玄因也终于能够下床,但当玄因的手碰到“洗月”的剑柄时,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玄因颤抖的双手再也拿不稳剑。玄因开始只以为他的内力被毒药暂时压制住了,哪里知道,药神使的毒药不仅使得他内力尽失,而且也重创了他的全身经脉,他,已成废人!
这一个变故是二人事先都没有想到的,特别是玄因。当他知道自己十多年的修为已经尽数化为乌有时,一向坚忍的他也如同孩童般放声大哭,最后竟声嘶力竭的哭昏在玄机面前!
当玄因再次醒来之时,他说了一句话:“小师弟,我不能陪你去天山了。”
玄机闻言,泪水冲破眼框,反倒是玄因,冷静的如同事不关己:“你该走了。”玄机颤声道:“我已经写信给长生真人,告诉他一切事情,等他与药婆婆到时,自然能让师兄您功力回复如前……”
玄因摇头沉声打断玄机:“师尊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祸兮?福兮?一切都是我的缘法,长生内力没有了,我可以再练,剑术也可以重头再来。小师弟,我真得没事,你快走吧。”
玄机默然许久,突然道:“师兄,我……”玄因叹气道:“走吧,我没事,走吧。”说着说着,竟又睡了过去。玄机凝视玄因憨厚的脸庞许久,突然俯身到玄因耳边,轻声道:“师兄,我要告诉你个秘密,长生宗的无字天书就藏在……”玄机快速的将藏书地点说了一次后,起身道:“师兄,保重。”玄机转身出了屋子,但见床上熟睡的玄因双目中突然流出两行清泪。
玄机又对小凤郑重嘱托了一番,说不出半个月就会有人来接玄因,希望在此之前能再照顾玄因十几天。小凤与其家人点头应允了下来,玄机又留下些银子给小凤帮玄因买药材补品之后,转身下山。不久,便进了临安城,寻到了陆大虎的屋子。
玄机照着吴奇那夜敲门的方法做了一遍,门开,一个陌生的男人自屋内走了出来,问玄机找谁?玄机向他打听原住于此的陆大虎,那人警惕的探出脑袋向屋外看了下后,一把将玄机拉入屋内。屋门关上的同时,刀光亮起,三柄钢刀与两只竹杖架在了玄机肩膀上,那开门的男人喝问道:“你是谁?”
玄机反问道:“你们是谁?”
一人反手用刀背狠狠敲了下玄机后脑,再问:“你是谁?”玄机吃痛之下,怒火中烧,正要开口痛骂,但听门上又是几响,屋内众人尽皆紧张,对玄机的监视稍微放松,玄机速度的伸手在腰间袋中摸了三四颗雷火珠,冷声道:“要是再不把家伙收回去,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
围着玄机的五人闻言一愣,其中一人向另一人道:“大哥,看样子不像是贾狗的手下。”但听那人回道:“小心为妙!”
此时门外之人见屋门内锁,又无人开门,再次敲了几声,那被称为大哥的人命令道:“封老四,去开门!”封老四便是先前开门的男人,见大哥发话,便应了声,将竹杖自玄机肩上收回,转身去开门。
封老四开门见了屋外之人后,脱口道:“你回来了,有个道士来找你,你看看是不是自己人。”封老四陪着陆大虎走到玄机面前,陆大虎见到玄机先是一愣,随便打着手势要众人收手。
五人知道玄机确实是自己人,连忙向玄机赔礼。自从上次见过陆大虎之后,玄机便知此地经常会收容一些被朝廷通缉的江湖中人,而这些江湖中人为了躲避追捕,难免有些风声鹤唳之举。于是也不放在心上,向陆大虎打听起李元亨的事情来。
谁知那被称为大哥的人听到玄机报出李元亨之名后,不由问道:“在下淮南卫有超,不知道长高姓大名?”
玄机报了姓名,五人皆叹,卫有超道:“原来就是解了杭州围城之危的玄机道长,我等众兄弟们有眼不识泰山,竟冲撞了道长,实在是罪不敢当。”当下又是一番客气话,玄机听得不耐烦,便径自转头问陆大虎道:“你有我大哥的消息吗?”
卫有超有些尴尬,但还是插口道:“若是要问李堂主的消息,在下知道些情况。”
“哦?”玄机重新把目光放到卫有超身上,卫有超说道:“李兄弟与妙玉小姐同在循州。”玄机皱眉:“难道他们还没有把吴相国救出来吗?都一个月了,大哥他搞什么啊?”
卫有超闻言知道玄机不知事情经过,便对玄机道:“劫囚车救相国之事,在下与这班兄弟都有份参与,只可惜,吴相国已经在半个多月前病逝了。”
玄机闻言大惊:“什么!”惊异中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有超从头开始叙述整个经过。
原来当日招贤馆众在李元亨的带领下沿路追赶吴潜囚车,哪知那贾似道早料到吴潜门人会出手相救,一边调动重兵故布疑阵来押解假吴潜前往潮州,另一边则教心腹同差官一同快马轻车押着吴潜赶往循州,又手书一封于知州刘宗申,令其对吴潜加以追害。
李元亨领着群贤一路追踪那重兵押解的军队,希望找到合适的时机动手。哪知那路军队处处小心,眼见便要到了潮州地界,再不动手就真无希望,李元亨布下诱敌以战,奇兵突击的计策,乘夜袭击了押解部队,哪里知道损失了不少兄弟,救出的却是一个假吴潜。李元亨一怒之下便剑斩了替身,然后又与文有夫等人商量,决定以少数馆贤乔装入循州,伺机救出吴潜,卫有超便在此行之列。

但众人刚到循州地界,风雷大作,四鼓开霁,妙玉突然昏倒在地,又见循州百姓无不嗟叹悲恸,文有夫上前打听之后,顿时悲呼“吴相”,众人此时才知原来吴潜已经去世。武道全问明其中有知州刘宗申的差与,当下便要杀入知州府,幸得众贤死力拉住。
当夜,李元亨率领群贤攻入知州府,却不知刘宗申日间得到密报,已经有所防备,群贤损失惨重,逃脱出来的也俱被官府通缉。李元亨知道此事将会连累吴潜遗骸,连夜与吴家后人移灵柩循江而下,安葬在惠州嘉祐寺南坡。
而妙玉得到吴潜遗书一封,大意是吴潜一生为国,至死不能见到王师收复故土,又见朝中贾似道总揽朝政,担心国亡将至。吴潜希望招贤馆中义士能组织义军,一为守土卫国,而也能在适当的时候为国除奸。
妙玉将遗书公布于幸存的招贤馆众贤后,众贤表示愿遵循吴潜遗愿,遂成立“大风堂”,众人推李元亨做了堂主,文有夫为军师,武道全任大风堂武统,在潮汕一带招兵买马。而卫有超五人此次回临安,便是奉了文有夫的命令,刺杀贾似道。
卫有超将事情经过说给玄机听后,说道:“今日能遇见道长实在是兄弟们的运气,李堂主则说起道长的事迹,兄弟们万分钦佩……”玄机见卫有超还有老长一段话要说,不由挥手打断道:“你们要我一起去杀贾似道?”
卫有超点头,玄机却摇头道:“如果吴先生尚存,这等事情不用说我也会去做。但现在,我不想参与这些俗事。”卫有超五人愕然,卫有超道:“但李堂主说过,如果遇见道长,定要请道长相助。”
玄机道:“吴相在世掌权之时,他又何尝不知道贾似道的野心。那时吴相的手下拥有重兵,招贤馆中更是猛士如云,他为何没有叫人杀了贾似道?因为吴相国知道,解决一个贾似道并不能解决问题。主上昏暗,国必生乱,要救国,我劝众人还是先去杀了当今的皇帝比较有效。”
封老四闻言怒道:“玄机道士,你要是怕死说声不去便是了,在此放什么狗屁。”
玄机将手中的四颗雷火珠轻轻放到桌上,又自腰袋中取出六颗,对卫有超道:“这是雷火珠,威力比霹雳堂的霹雳弹更强,用法与霹雳弹差不多,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转身出了破屋,心中暗想:“这几个人定是有去无回了,也不知道大哥派他们回来是什么意思?唉,不管了,大哥现在成了一个帮会的头头,定然没空和我上天山。”
正在乱想之间,一曲二胡独奏传了过来,只见一名老者引着一名女童正沿街卖唱,那二胡的孤苦之音与两旁楼上的笙歌欢乐格格不入。玄机听得二胡之中辛酸流露,又见老者女童皆是衣服破旧,面露饥黄之色,不由心中可怜,上前对老者道:“老人家,可能为我唱一曲?”
那老者看见玄机一身道袍,面露怜悯之色,便开口问道:“小道长想听什么曲子?”玄机道:“无妨,你且唱来便是。”老者点头,对玄机道:“那小老儿便教孙女唱一首《月子弯弯》吧。”玄机点头侧耳倾听,那老者拉起二胡,女童清亮童稚的声音在二胡中相和而起:“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曲悲词哀。玄机心中感叹,自怀中取出十两银子递到老者手中,说道:“有劳二位了。”那老者长叹了口气,叫孙女取过玄机的赏银后,又说了些“多富多寿”的吉利话,方才自玄机身边走过。行不多远,二胡声又起,正是方才所奏的《月子弯弯》曲。此时,空中突然飘起了如丝细雨,玄机见细雨缠绵,便在雨中漫步。行至一条大街转角时,突然有一柄油纸伞替他遮雨。玄机回头,见是鬼月,不由笑道:“娘子。”
鬼月玉面生寒,冷哼一声。玄机笑道:“三天没到你就出了相国府,你输了呢。”鬼月冷声道:“输了便输了,有什么可得意的。说吧,你想杀什么人?”玄机摇头笑道:“我还没有想好,但想到了再告诉你好了。对了,想不想陪我到天山去散散心?”
鬼月淡淡问道:“你去天山做什么?”
“我想去找三花并蒂的雪莲送给娘子呀。”玄机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却见鬼月在听到三花并蒂雪莲之后,面色冷得都快像那天山千年不化的寒冰了。玄机不由奇道:“媳妇你怎么板着个死人脸啊?”
鬼月冷声问道:“你想找冷香宫的那些贱人?”
玄机闻言大喜:“你知道冷香宫在哪里?”
鬼月目光中闪过杀机,沉默不语,风雨之中,那股杀气却无形的渐渐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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