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无涯已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出临安往西行七十五里方可到达天目山,吴潜不仅为玄机他们准备了快马,还请了一名熟悉路程的土人为他们引路,是以二人很顺利的便到了东天目山下,此时尚未至午时,玄机便到天目山下的一处茶棚中找位置坐了下来。
将那引路的土人打发回临安后,李元亨见玄机反而没来之前那般着急,便叫过茶棚的主人问:“店家,您在此做生意有多少年啦?”
那店主人是个老实的中年人,身材微微发福,见李元亨问起,陪笑道:“我是本地人,自老父那代开始就在此处设棚卖茶水,这位客人可是来游玩的?要不要雇个向导?”
李元亨微笑道:“店家,我想请问您可听过东岷村?”
店主人想了下,回道:“这天目山方圆百里内的村子,我都知道,但这东岷村倒是第二次听人说起。难道客人是来找人的吗?”
李元亨点头道:“我有位朋友很久没联系啦,他说只要到天目山东岷村便可找到他。店家却说没听过东岷村,这可真叫人为难。”说着一脸难色,玄机看着有趣,便插口问道:“店家,你是第二次听人说起东岷村,那第一个向你问东岷村的人是谁呢?”
店主人对玄机道:“和小道长一样,是位年青的道士,他向很多人都打听过东岷村,昨日才离开此地,想来是往西天目山那边去了。”
玄机笑问:“我们想在此过夜,请问哪里可以借宿呢?”
店主人指了个大概方向道:“昭明院里的师傅都很好客,若是客人不想上山,那便可在山下的昭明院借宿。”
玄机谢过了店主人,付了茶钱后,同李元亨牵着马步行前往昭明院。李元亨听过店主人的话后,已经知道些事情,便向玄机确定:“难道玄因道长先行到了此间?”
玄机点头笑道:“因为突然多了个媳妇,我怕脱不了身,便请师兄先到此间打听消息。看来师兄进展的也不顺利,这么多日还没打听到东岷村的下落。”
李元亨道:“既然玄因道长在此探听不到消息,那咱们便去西天目吧,顺便也可知道玄因道长是不是到过西天目山。”
玄机道:“如果西天目有消息,师兄定然会打听得到。与其毫无头绪的去找他,倒不如让师兄来找我们。我们先到昭明院住下,到了晚上,师兄自然会来!”
李元亨见玄机说得肯定,便不再说什么,他这个三弟总是有惊人之举,自己是说什么也猜不到他的手段,倒不如静观其变来得自在,于是放下心来欣赏东天目的景色。
正如那位店主人所说,昭明院的僧人十分好客,听说玄机二人为了夜游天目而来,希望在昭明院暂时歇脚,僧人们忙不迭的为二人引路,安排出了间禅房给玄机二人休息。李元亨见僧人们如此热情,便要到大殿中捐些香油钱。玄机则向僧人要了一口铁锅,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像抱着宝贝似的在房中说什么也不愿再出来。李元亨无奈的向僧人解释道:“我这个三弟就是这样,还请大师们勿怪。相烦众位大师引个路,在下想到大雄宝殿中上柱香,并捐些香油钱。”众僧忙引着李元亨去了。
入夜,僧人们招呼二人用过晚饭之后,玄机自房中将铁锅平端出,一直端到昭明院门外的那片空地上才轻轻放下。李元亨见铁锅内满满的盛着清彻的液体,也不知是水还是油,又见玄机自怀中取出一节中空的木管**锅内。木管直立,玄机自腰畔取出一颗雷火珠轻轻放入木管中,又将一截约有小指头长的条状物放入木管,然后拉着李元亨迅速的退开足有五丈余长方才站定。
李元亨问道:“三弟,这是做什么?”
“哄!”李元亨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大地更是被震得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吼声。紧接着,一团炫丽无比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花开,无数的小亮点自烟花中心飞散激射而出。花灭,那无数的小亮点像是收到了春天的讯息,“啪啪啪”声音中,无数的小亮点在夜空中绽出了一片花海!
李元亨目瞪口呆,但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那片花海在秋风中慢慢逝去后,夜空深沉,星月交辉,突然,又是一片哄鸣,星空闪烁,一条由星光组成的银**现在夜空中,秋风拂过,银带随风而动,更多的繁星亮起,先是一条小溪,最后竟聚成一条大河,传说中的银河星海,竟然与二人近在咫尺,似只要一伸手,便能摘下一颗星星!
银河静悬,星光流淌,人间成了天堂。
不久,星光退去,银河消散,夜空中仅剩一轮孤月,那漫天的繁星便像于刚才燃尽了自己最后的一分星力般,消失无踪。玄机笑道:“漂亮吧,等解开了天机之后,我便将这法门教给大哥,让你和妙玉小姐天天看着银河做一对神仙眷侣。”
李元亨惊奇道:“刚才的银河竟是三弟做出来的?”
玄机得意道:“这有什么,只是简单的火药搭配加上一些特别的东西就可以做出来。”
李元亨笑道:“若是三弟在试剑大会上搞上这么一手,那妙玉小姐看上的可就是三弟啦。”玄机故意把头仰得高高的:“那还用说。”说完,二人大笑。
李元亨笑问:“三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那位高人真得在天目山中,他看到这个就应当知道我们在找他。三弟就不怕他会再躲起来吗?”
玄机笑道:“那倒不怕,公输无涯是奇门宗传说般的存在,这些小玩意儿还入不了他的法眼。反倒是师兄看到这个动静后,马上会赶来吧。”
二人在昭明院门口等了约有一个半时辰后,玄因终于寻迹而来,令玄机吃惊的是,玄因还带回来了一个客人。
“她叫小凤,是我今天刚刚找到的向导。”玄因把客人介绍了下。玄机见那小凤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且穿着朴素,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一眨一眨的看着自己,目光纯真,背上还背了个竹篓,看起来里面装了不少东西,份量不轻。玄机问道:“难道小凤知道东岷村在什么地方?”
玄因道:“小凤便是东岷村人。但是,”玄因沉声道:“小凤说公输前辈已经去世很久了。”
玄机震惊,脑海中乱成一团,还是李元亨比较镇定,问小凤道:“能否告知公输先生是因何而死?”
小凤道:“公输叔叔被大虫扑伤,被抬回家后不久便死了。”
“大虫扑伤?”玄机不可置信,“那他被葬在什么地方?”

“离村子不远,你们是公输叔叔的朋友吗?”小凤好奇的问。
玄机点头道:“我们是来找公输前辈帮忙的,想不到他竟然已经去世了。小凤姑娘,我想去祭奠一下他,你能带我去吗?”
“当然可以,我也要快点回家,要不然爹娘要担心了。”
玄机牵过马来,对李元亨道:“大哥,你骑术好,你带着小凤,我和师兄共骑。”分配停当,由小凤指路先行,二骑带着四人在夜色中穿行。由于此次借助马力,四人很快便上了西天目山,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小凤对李元亨道:“下面只能走路啦,马儿是过不去的!”
四人下马,李元亨代小凤背了竹篓步行。玄机见小凤挑得尽是些被荒草掩住的小路,便快走几步,与小凤搭起话来。
“你叫公输前辈为叔叔,那你和他一定很熟吧?”
“公输叔叔是个好人,村里人都很喜欢他。”
“那公输前辈去世有多长时间了?”
小凤想了下:“快有五年啦,你们说是公输叔叔的朋友,怎么这么久都没来看他呢?”
“前辈说没有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打扰他。”玄机撒谎道。
“那为什么现在又来找他呢?”
“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有他才能解决的了。”
小凤恍然道:“那公输叔叔去世了,你们的事情不就解决不了吗?”
唉,怎么这丫头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不会是装得吧?玄机侧过头去打量小凤,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想公输前辈总有什么东西会留下来,比如说几句话啊,或是一本书啊之类的。”
“公输叔叔好像是说过几句话。”小凤像被点醒般,在记忆中搜索,玄机连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嗯,好像是说,他死后一定要葬在他造的那个坟墓里,不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小凤歉然微笑道:“因为是我爹说给我听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玄机沉吟:“听候长老说过,三宗之中不仅仅只有修习长生道法才可得道升仙,奇门宗便有器化与地化两种化仙论。器化是指找到上古时代的遗种奇珍加以改造,然后借器成仙;而地化便是借助阴阳风水五行论,寻找风水要地,建阴宅,借地气升仙。公输无涯一代鬼才,必定是在东岷村给自己找到了风水宝地,准备羽化。可是,他为什么又要强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呢?仅是怕村民不会将他葬入他建造的墓室之中才编出来的谎话吗?”
便在玄机想不出头绪之际,小凤突然道:“就快到啦!”
玄机见身后完全不见来路,前面一条瀑布如长虹挂于天际,自两条山岭之间直泻而下,迎面直视,水帘飘逸,水沫洗脸,水流飞奔而下,跳珠溅玉,响声震耳。玄机问道:“前面不是瀑布吗?哪里还有路?”
小凤带头,左转右转,不一会儿竟有一条小路出现在众人眼前。众人顺路前行,却见小路弯弯,如一勾新月,隐入在那飞瀑之后。前行不到片刻,众人便转入瀑布之后,原来飞瀑之后有一大片的空白之地,飞瀑便如道门帘悬挂,若不是有小凤带路,还真想不到飞瀑之后还别有洞天。
路到尽头,四人已出了瀑布,几处人家依稀可见。小凤领着三人先到了她家,见过她的父母之后,便引着玄机三人前去公输无涯的埋葬地。
孤月高挂,月光清冷,密林之中,公输无涯的孤冢,石碑之上公输无涯四字醒目的提醒众人,此间埋入的正是奇门宗的一代鬼才。玄机围着坟墓走了一圈,又抬头看了下四周,皱眉道:“公输前辈真得被埋在此处?”
小凤点头肯定,李元亨问道:“三弟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玄机道:“若是别人,我不敢肯定。若说此间埋得是奇门宗的传奇人物公输无涯,那我倒是大大的怀疑了。”
玄机指着四周解释道:“大哥你看,墓地左边种着七棵桂树,右边种着一棵槐树,这两种树是至阴之物,绝不能种于墓地边上,否则墓主的魂魄将会永远困于墓室之中,永世不得超生。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则谁会要求自己死后一定要葬入此处?”
“而且此间风不生,水不起,更不是什么龙脉所在。这一无风水之势,二无龙脉所藏,若说公输无涯要将自己埋入此间,恐怕,另有玄机!”
“三弟,会不会是这位高人被魔人所伤,恐怕也将坠入魔道,所以他便将自己自绝于此处,令自己生时死后都不会祸害一方?”
玄机沉默不语,到了桂树前一棵棵看过后,又走到槐树前打量,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桂树成七星北斗排列,北斗星勺子的勺口正对着槐树,显然将槐树当作了北极星。向来南斗主生,北斗主杀,公输无涯在自己的墓地处布下这种格局,是为了什么?
奇门宗的奇门数术分内外上下四等。外门机关术仅仅看弟子的天赋,候长老早已经对玄机倾囊相授。而最精华的奇门遁甲五行数术,候长老碍于门规也只能传给玄机简单的算法,现在对上公输无涯布下的格局,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到心烦处,玄机抬脚对着槐树踹了下,槐树似乎向后动移了几分。玄机大奇,细看了许久,脑海中灵光闪过,自槐树走向桂树,心中默算距离后,顿时知道大概,跑回到槐树边,全力推动,只是一人力单,忙招呼李元亨与玄因二人道:“快过来帮忙!”
三人合力推动那槐树,槐树在三人全力之下渐渐向后移去,刚移动了半丈,便听到“嚓”一声,似乎和什么东西咬合在了一起,紧接着又是“咔”的一声,玄机喜道:“是机关!”说着静等机关开启,哪知那声之后,林中再无动静。玄机侧头想了半天也不知个所以然,却听身后小凤突然惊呼了声,三人连忙回头,见立于石碑之前的小凤指着石碑道:“字…字…变了!”
三人连忙跑过去一看,只见石碑之上赫然写着“无涯已死”四个大字。玄机走近石碑,将四个字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当真是人吓人,吓死人,现在看来,公输无涯还为别人留了条路去见他呢!”说话间,玄机伸手在“死”字上用力一按,机括声再次响起,石碑后渐渐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月光之下,还能看见一条石阶正连绵而下,玄机一指洞口道:“咱们下去找他。”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