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各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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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怜幽草涧边生,
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
野渡无人舟自横。
这首《滁州西涧》出自唐代诗人韦应物。写山画水,说的是那急雨过后河边草绿,树上鸟鸣正欢的一派好景气,对照上玄机此时所在之处倒也是对景对物。
却看那轻舟斜放,涧草幽幽,玄机与李元亨二人坐于树下,听那黄鹂婉转啼唱,又见那金光万道,红日冉冉升起。比起昨夜那风急浪重,天地昏暗当真是一片景色别样情怀。玄机笑道:“这日出我也见过多次,今天见这日出,竟分外好看。”
李元亨却笑道:“玄机兄弟今日见到的日出还不算什么。待将来你走遍五湖四海,自然就会发现,这每一处的日出都有着独特的韵味呢。”
玄机笑,即不点头,也不摇头。李元亨笑道:“赶了这一夜的路,肚子也饿了一夜。你先在这里歇息,待为兄去猎点野味来充饥。”一听到猎兽,玄机顿时来了兴头,想起昨夜李元亨一夜掌舟在那风浪中来去自若,当真是潇洒无比。自己虽然没有这掌舟行船的本领,但猎兽捕鸟那可是的手到擒来,便对李元亨说道:“李兄在这里歇息吧。说起这猎兽一技,李兄怕是没我在行,你且稍候,看我的手段!”
李元亨尚未出声,玄机已经拨开岸边有人高的草丛,钻入了密林中。李元亨也不知玄机说得是真是假,但想玄机既然把捕兽的话应了去,那自己也不好再插手,免得驳了玄机的面子。想到这里,李元亨便到江边除去了衣物,那精壮的身材顿时被朝阳涂上了一涂金漆,亮得让人晃眼。
只听“噗通”一声,那江面水花不起,浪花不溅,李元亨却已经跃入江中。当真是好手段,只见他在那江水之中比那游鱼尚要快上几分。几息之间,他便寻到一处鱼群,紧紧的贴了上去。那鱼群见来了外人,顿时惊得炸了群,纷纷惊得四散。李元亨双手连抓,在水里形成一片幻影,然后双脚一踢,整个人就像条蛟龙般向水面钻去。
“哗啦”一声,李元亨破江而出,几下起伏便到了岸边。他将手中的几尾江鱼扔在那岸上,江鱼活蹦乱跳,李元亨到轻舟上找出诸般家什,将那几尾鱼在水边刮鳞破肚,除了内脏,洗净之后,又到林中挑了起干枝枯叶生起一堆火来。这时草丛中“嗖嗖嗖”的响动,还不等李元亨看清,一条人影自草丛中一跃而出,一手提着只灰色的野兔子,一手提着只色彩艳丽的山鸡,边跑边笑道:“这林中可真是好去处,你看,随手一抓就是两只野味。”
李元亨见这玄机只是在那林中转了一下,就马上带回了两只野味,心中暗道:“莫非玄机兄弟是猎户带大的么?”以他的身手在这林中捕兽猎食自然不在话下,他只道玄机功力低微,捕兽起码也要等到他将鱼烤炙熟后才可能回转。却不知玄机自懂事起就以造机关捕兽为乐,论起捕兽的本领,连许多老猎户都要赞他一声好手段!
捕兽玄机是好手段,但说起剥皮开肚这些事情他又不会了。毕竟他这十多年来都是抓到了野兽便立即放走的,还未杀过一只到手的野兽。秋天鱼肥,李元亨见江中捞上的几尾大鱼足够二人吃饱,便对玄机说道:“这些鱼就已经够我俩食用的了,把它们放了吧。”玄机点点头,把手中的野兔山鸡放下,那野兔山鸡马上钻草丛中,逃窜不见。
不一会儿,鱼肉飘香,李元亨熟练的洒上各种香料后,用树枝叉着一尾鱼递给玄机,二人说说笑笑,边吃边谈。当李元亨听到玄机出入江湖未满三月之时,不由哈哈一笑,说道:“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有趣的事情。玄机兄弟你可知道,江湖中有多少人穷其一生时间,也未必会与绝顶高手相遇?更何况是在凶名无双的鬼母手下夺命?小兄弟的际遇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玄机点头笑道:“以前在苍琅镇时,一直听那些在外面走动的师兄说江湖如何。原来江湖是这样刺激的。每天打打架,有空去坐坐船,嗯,日子也过得蛮快的嘛。”
李元亨见玄机满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他对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了解,不由好心提醒道:“玄机兄弟,一入江湖就是身不由己,有时你不杀人,人便要杀你。就拿鬼母来说吧,你不但从她手中逃生,还直言她又老又丑,那鬼母就算追到海角天边也要杀了你才罢休。你今后可要多加小心啊!”
玄机一摆手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若是带了一群人来,我就逃得远远的。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哼,一把雷火珠扔过去,神仙也要绕着走!”
李元亨不知玄机是真不在乎,还是有恃无恐,便又试探的问道:“昨夜见你在船上扔出的珠子似乎是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难道玄机小兄弟是霹雳堂的人?”
玄机笑道:“什么霹雳弹,霹雳堂的。那是我三宗奇门出的雷火珠,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能做出一大把来。”见李元亨似乎没有听过三宗,便问道:“李兄可听过苍琅镇?”
李元亨微一沉吟道:“似乎是在镇江边上。听那那镇上居民极为排外,所以也未曾到那里。难道玄机兄弟便是苍琅镇人么?”
玄机点头道:“苍琅镇便是我三宗发源地。镇上一派分为长生、天师、奇门三宗,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镇上都是些想当神仙的人,自然不愿意把那些秘密说与镇外的人听。唉,可惜,现在就是说给别人听也没人相信了。”玄机黯然道,“群魔出洞,苍琅镇灭。李兄,你是江湖中人,可听说近来江湖中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李元亨微愣,稍微思考道:“沧州劈刀门铁猛铁老爷子定于下月初七金盆洗手,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是吗?”玄机想了会,自言自语道:“难道候长老说的什么‘魔长道消’并未应验?对了,李兄,你可听过范离这个人?”
谁知李元亨在听到“魔长道消”之时不由身子一震,反问道:“小兄弟,你从何听到这‘魔长道消’四字?”
玄机见李元亨一脸急切,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说道:“是奇门宗的候长老对我说的,怎么,李兄也听别人说起过‘魔长道消’?”
李元亨不答反问:“那位候长老现在何处?”
玄机闻言面色一暗,道:“你要找候长老?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归了。李兄,你找候长老何事?又是从何听到‘魔长道消’的?”
李元亨听闻候长老死讯,不由心头一沉,对玄机解释道:“当年我师傅纵横武林的时候,曾有过一位无名好友。这位朋友对我师傅说,皇道气微,杀星势强,天星纷陨是国危之相。再看朝廷近年来奸权当道,忠良惨死。关外胡人陈兵,我大宋兵弱无能,还要不断向那胡虏缴纳岁钱,国穷民变。想我华夏文明数千年,历来是朝廷安,江湖稳;时局乱,妖孽生。看这种天相,四十年后,定有兵凶大起,天下大乱,魔长道消!常言道,大兵过后,必有凶年,当时我师傅年青,一腔热血忧心民生,便问有何办法补救。那位朋友摇头道:‘魔长道消,天意难违;一线生机,尽在长生!’又道:‘时机未到,魔劫未生,此时不可妄动。’翌日,那位高人就不辞而别。后来师傅一直争武天下,便将这事渐渐淡忘。一直到归隐之前,师傅突然想起此事,便对我说,他那位朋友是位高人,往往是言出必中。如此四十年已经过去,师傅希望我能找到那位朋友,问明那‘一线生机,尽在长生’是为何意,以解天下无辜百姓于兵凶之苦。”

玄机回想起候长老曾说过,三宗将有三劫,魔长道消劫应在长生法诀的无字天书中。但无字天书是长生宗不传之秘,纵使其父亲了枯道人几十年苦恼研读也不敢说自己悟出了天书要意。更何况现在的长生宗人才凋零,两个最有天赋的师兄为一块身外之物拼的反目成仇,如今要想把无字天书悟通,只有靠剩下的七师兄玄极,八师兄玄因还有两位师姐她们了。当下玄机说道:“魔劫起于苍琅山,那‘一线生机,尽在长生’可能便是指我长生宗的最高功法总录《无字天书》,但此天书已经在苍琅镇破时失去下落,要想寻回,恐怕并不太易。”玄机并不说出无字天书的下落自有他的苦衷。他虽然年纪尚小,但天性聪慧,知道无字天书关系者大,不可轻易诉于他人。此时因对李元亨大为好感,有那英雄相识恨晚之意,所以才敢透露一些消息给他。尽管如此,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一为欺骗朋友似乎不是英雄所为,二来也是因为说出天书下落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劫数。
玄机怕李元亨还要深问下去,当下引开话题道:“李兄,听我那漂亮妖精老婆说,你一路缠着她们,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你也是看我那妖精老婆漂亮,想讨她做媳妇儿吗?”
李元亨想不到玄机会如此发问,不由愣了下,随即笑道:“玄机兄弟当真是好说笑,那鬼门是邪道中首屈一指的大派,门中有绝世高手鬼母坐镇,更有九幽魔,十天鬼等一流高手。那鬼月正是鬼母的得意爱徒,这些年在江湖中也杀出了不小的名头,隐约有成为下一代鬼母的意思,除非有那阎王胆,否则还是不要惹那鬼门中人为好。为兄自入江湖之后,便发现昔年已经消声灭迹的大魔道又开始有教众在江湖中走动,紧接着那些潜伏的邪道各派也争相活络起来。这些年的事情倒真有了那‘魔长道消’的前兆,所以一直暗暗留心,希望能潜入魔道一门中探出些消息来。”
“也是天赐的良机,鬼门中的鬼王突然暴毙,鬼门更是离奇的四分五裂。为兄这才探听到鬼母难下平羌,威慑众鬼之事。所以一路跟了上去,可惜那鬼船防守太严,船上从船夫到侍女俱是鬼母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之人,三次潜入三次被识破。为兄仗着一身水里功夫才屡屡脱险,本想第四次直接潜入那鬼洞探密,然后就遇到了玄机兄弟大战群鬼。”
玄机一听到鬼门之中果然有鬼王之说,顿时来了兴趣,问道:“鬼王便是鬼母那老妖婆的相好么?有多大年纪?是不是嫌鬼母年纪大了生厌,才被鬼母生生打死的?”
李元亨苦笑道:“我又不是鬼门里的鬼奴才,怎么知道那鬼王的年纪。但鬼王被鬼母害死一说却也是鬼门中流传较广的一个说法。”
玄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肯定道:“定是这样。”
李元亨摇摇头,虽然不想与玄机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问玄机道:“玄机兄弟既然知道‘一线生机’所指,那此行定是寻那无字天书而来吧?”
玄机点点头道:“也不全是,无字天书固定要找,但我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到沧州去办。李兄可听过沧州有个叫高赞礼的人?”
李元亨微一思索,吃惊的反问道:“莫非是三只眼睛,四只耳朵的百晓先生高赞礼?”
玄机反而被问得一愣,问道:“高老前辈真得生了三只眼睛和四只耳朵么?”
李元亨哈哈一笑道:“那是江湖中人夸百晓高先生的话,三只眼睛说明他看到的事情比别人多,四只耳朵说明他听到的消息也比别人多。所以江湖中人都说高赞礼高先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百晓先生。难道,玄机兄弟认识高先生?”
玄机摇头道:“不认识,所以才要去找他。”
李元亨心中沉吟道:“的确,要找一些无头的线索,只有找像百晓先生这样的异人才行。百晓先生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玄机兄弟既然问起高赞礼这个名字,定然是有人指点他去沧州。看来要知道无字天书的下落,还是要跟着他才行。”
当下心中想定,李元亨笑道:“如果玄机兄弟是要去沧州,那我俩正好结伴同行。”
玄机奇道:“李兄不去找我那漂亮妖精老婆了吗?嗯,定是李兄知道了朋友妻不可欺,果然是好兄弟!那李兄去沧州做什么呢?”
李元亨笑道:“劈刀门铁老爷子是家父的朋友,他下月初七金盆洗手也送了帖子请家父去观礼,我正是代替家父去观礼的。”
玄机笑道:“那最好了,我的雷火珠也用得差不多了,这段期间有李兄在我旁边,我可就安心多了。事先说好,打起架来到了脚底抹油的时候,李兄可要先招呼一声,我的轻功可没你那么好,万一你的仇家见追不上你把我给砍了泄愤,那我不是成了冤死的大头鬼了。”
李元亨见玄机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不由苦笑着点头,心中想道:“若说起我的仇家,就算通通把他们摆一起杀上来,也未必比得上你惹回来的鬼母要人命。这桩你明显受益的买卖倒说得像委屈了你一样。”
二人商量定后,便和衣躺在那林荫下闭目休息。此时未到午间,江中风浪急猛,因为不比昨夜逃命,所以二人也不着急过江,只待风平浪静之时再启程。
秋高气爽,玄机躺在那林荫下渐渐的便进入梦乡。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向上飞着飞着,飞得好高好高,突然梦里晴天一声霹雳,轻飘飘的身子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乱飘,人也顿时被吓醒。睁眼一看,却见渡边轻舟被一艘通体雪白的大船撞了个粉碎。梦中那声霹雳响动便是由此而来。那大船撞上轻舟之后只是一顿,强劲的势道仍旧使得整个大船爬上岸来。玄机只觉得后颈衣襟被人提着倒拖进了草丛,正要开口喝骂,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嘴上,接着便听李元亨说道:“鬼母追上来了,噤声!”
玄机点点头,李元亨便收回了手,透过那草丛向渡边窥视。却见鬼船爬上岸后,船体也被撞出了个大洞,但船上静悄悄的,并无人一人出来查看。当真就像那船上的人都变成了鬼而畏惧外面的阳光似的。
李元亨又看了半晌,却听玄机轻声道:“不对劲啊,我闻到了血腥味。”玄机自小修道,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对血腥味道敏感的活脱像只狼。李元亨也点头道:“不对劲,这船像是失控才冲到岸上来的。难道船上的人都死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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