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迎风搏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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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玄机见那李姓少年向他招手,当下便一路跑了过去。见那李姓少年已经将船撑开渡口些许,当下一跃而起。别看玄机平日里个习道法散慢,但逃起命时却是超常发挥,那轻舟离渡口有五六步远,那玄机是说上就上,只是没好好修习道法轻功,落地难看之极,摔了个四脚朝天的仰八叉式。那轻舟是李姓少年自家驾来的,本就只能容下三四人,是以船体极小,被玄机这一摔,险些覆舟。好在李姓少年功夫不弱,掌橹也是拿手绝活。这边一使千斤坠,平复船体,这边连点带撑,将轻舟驶出渡头。
玄机一上船,那冰火螭龙再次隐入冰火螭中,李姓少年一边掌船,一边笑道:“小兄弟今天可真是让我开足了眼界啦。那雷火降魔,八卦退月,双龙战鬼母,当真是一环接一环,精彩的让人应接不暇呀。”
玄机听得李姓少年如此夸讲于他,不由也飘飘然起来。但他的尾巴虽然翘的高,仍是不忘也夸那李姓少年:“哪里哪里,相比李兄的剑战蛇鞭,钱打铁剑,我这些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姓少年见那玄机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想来他玄某人的“雕虫小技”还是很有必要提提的。不由哑然失笑道:“当真是让小兄弟见笑了。下在李元亨,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可有兴趣交我李元亨这个朋友?”
玄机赞道:“元亨利贞,乾,好名字。在下道号玄机,李兄可尽管称呼我为玄机便是。”
李元亨见玄机一口说破他的名字,不由对他刮目相看,也笑道:“那玄机尽可叫我元亨便是。”
玄机心想,叫你元亨多拗口,还不如叫你小李子多方便。但话还未出口,却见那通体雪白的鬼船竟追了上来,不由大声提醒李元亨道:“李兄,那老妖婆追上来啦,再不划快点,你我可就要变真鬼啦!”
李元亨只觉得这个玄机说话甚为有趣。说他胆小吧,他又敢调戏鬼门高徒鬼月,怒骂绝世高手鬼母。说他胆大吧,他又是处处露着胆小怕事的样子。当真是说不明,看不透。李元亨哈哈一笑,大声道:“玄机莫慌,且看为兄手段!”
当下李元亨施展开掌舟的手段,顿时那轻舟如入海之蛟,腾天之龙,在那风浪中穿梭前行,疾如离弦之怒箭。眼见便将那白船远远的甩在了后面。玄机顿时叫好,赞道:“李兄好手段,若你在这平羌江上摆渡为生,那沿岸的渔老大可就要失业啦。”
李元亨一笑,却不接话,心中想到:唉,当真是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想我李元亨在江湖上行走数年,怎也搏得个混江龙的称号,你竟拿我和这些渔老大相比,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讥讽。当下细细观看玄机脸色,却见他面露兴奋,目中精光暴露,又见他身形不过十五六岁模样,行为举止颇像顽童,便知玄机涉世未深,刚刚那番话也是尽他所知的赞美,便也不往心里去,全心把舵。
那玄机哪里想到自己的一番话让李元亨动了半天的脑筋,他突然想到那鬼母似乎说过李元亨的龙吟剑是好东西,那前任的主人更是不可一世的高手,顿时兴起问道:“小李子,鬼母说你的龙吟剑不错,比我的冰火螭还要好吗?”
李元亨虽然在江湖行走已有段时间,但冰火螭是三宗镇派至宝,怎么会轻易告诉派外之人,就是那三宗之内识得冰火螭得也不过数十人,一些低辈弟子甚至连冰火螭是何物都未听过,自然无法比较龙吟与冰火螭谁高谁低。
但凡奇宝都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想那三宗前人,也曾无意中得到过一两件世所称奇的宝贝,但不知奇宝都被上天附上了诅咒,还是奇宝本身就是个魔器,但凡与奇宝沾上关系之人,总是不得善终。当年天师宗一位高人得到一件奇宝,虽然一路小心,却终是出了意外。被人一路追杀三百里,不但丢了奇宝,还把自己的性命赔了进去。若干年后,奇门宗弟子得到一本木圣遗图,上面手书记载了无数神鬼之法,机关要术。可惜消息走露,奇门宗被人夜袭,死伤无数,连那木圣遗图也不知下落。是以历来三宗是闭门修炼,极少与外人相通消息。苍琅镇中也不允许有镇外之人留宿过夜,所有镇民均是三宗开派前的原地处民。为得就是保证三宗开派时留下的宝贝不为外人所知。
这还仅是三宗内的宝贝,江湖之中,因为奇宝引起的腥风血雨更是数不胜数。哪里有宝贝,哪里就有血光之灾。虽然人人都知道得宝不易,护宝更是不易,但偏偏仍是魔根深种,贪念不息。哪怕亲如骨肉,情同父子,与宝贝沾上关系之后,也会骨肉分离,父子成仇。到底是宝贝错,还是人错,一直为人所叹息。
远得不说,就是李元亨手中的龙吟剑。
当年一代大师欧冶子毕生为了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踏遍九州四海,终于在多年的努力之后铸出了不世名剑——湛泸。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是为仁者无敌。剑成之日,欧冶子抚剑落泪,天地鬼神皆惊。天神为此剑而下凡找到欧冶子,要他铸一柄神剑,那时欧冶子为铸仁剑湛泸曾封印一条神龙于铁器之中,此刻剑成,正是龙归大海之时。只是当年封神龙时知仁剑不易铸造,便定下生死之盟。剑不成,龙不成龙。剑若成,欧冶子以身祭龙,只有这样方可破开铁器放龙归海。

欧冶子若以身祭龙,则神剑不成,天命不允。无奈之下,欧冶子承天命铸剑。这柄神剑铸造之时可说极尽世间之奢华。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铸剑大师欧冶子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剑成之后,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欧冶子未能完那盟誓便因力尽神竭而亡。
困于铁器内的龙魂大怒,自炼成剑,是为龙吟。龙吟因愤怒而成剑体,故此剑意便是杀无尽,恨难平。江湖中为了这把龙吟剑,当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李元亨的师父为此剑杀父杀母杀兄杀弟杀妻杀子杀仇敌,江湖人称七绝老人。可见此剑之不祥,但越是不吉祥之物,越是有人争夺。七绝老人将毕生绝学尽数传于李元亨之后,便弃剑归隐于天山雪域。李元亨持此剑行走江湖,也不知是多少次杀退窥剑之人。但世人一说起龙吟,仍是如痴如罪,杀不胜杀。
听到玄机问起两物谁高谁下,李元亨心中顿悟,言道:“谁高谁下要看物在谁手。玄机兄弟你机灵多变,但剑术平平。我若将龙吟交于你使用,也不过是普通人手中拿了一把好剑,对上高手,你说你是用龙吟取胜,还是用你那冰火双龙取胜?”
玄机嘿嘿一笑,又问道:“鬼母说龙吟剑有其他的主人,他的前任主人很厉害吗?”
李元亨知玄机所问都是无心而发,兴之所致,但听到玄机问起这龙吟前任主人之时,心中仍不免一酸,眼前又浮现起这样的场景,多年之前风雪之中,那个落寞的身影承载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一步步走入那天山雪域。当时,他已是绝世高手,立于武学之巅。他名动天下,却无一人真正了解他。他武高于顶,却也无法得回失去的亲人妻子与朋友。他厉害吗?是的,在武学剑术上,他无人能及。但在家庭友情上,他却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一无所有。到最后,他连自己也输进了天山万年不化之冰中。
“李兄当心,那妖婆的鬼船又追上来啦!”玄机大呼小叫的把李元亨自回忆中拉了出来。当他回过头一看,却又那鬼船离轻舟不过二十步距离,不由微微一笑,大声问那玄机道:“玄机兄弟,你可试过与天赌命?”
玄机一愣,回道:“没试过,没兴趣。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敢把船靠到那鬼船上,我发誓,我一定第一个踹你下水!”
李元亨哈哈大笑道:“我只说与天赌命,可没说过与鬼母赌命,看,江风已起,是生是死,那就是与天搏命啦!玄机小兄弟,如果你怕得话,把自己系在船板上,免得到时候把你甩出去了!”
玄机不知李元亨所言,心中想道:“这些天尽碰上疯子,也不知道这小李子是不是撞邪了,说什么与天赌命。与天赌命?怎么赌,听着怪怕人的。”还未等玄机想明白,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再往前一看,顿时吓得啊啊大叫起来。原来那江风突起,江浪一涌竟有十米来高,那轻舟无斤两,顿时就飞上了高空中,浮在那浪尖之上。
然后玄机觉得身子一沉,一股大力自船板上传来,江水像下雨般落下,五脏六腑像被一只大手翻转了过来一般,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还未等玄机适应,轻舟又再腾空,风急浪高中传来李元亨那豪迈爽朗的笑声。玄机见李元亨与自己也差不了几岁,剑术比自己了得,掌船又是如此高明。想起自己虽然不修长生道法,不习武功内劲,但好歹也是奇门宗候长老调教出来的一等一的奇门机关高手。虽然不会掌船行舟,但论到捕兽捉鸟,怕这李元亨拍马也赶不上自己的万一。这样一想后,玄机只觉得自己与李元亨也不分高下,说什么也不能在这胆气上输给他,当下也学着他那样哈哈大笑。
李元亨见玄机先前吓得跌倒在船上,本起了轻视之心。此时见玄机竟也敢学他般立于船头,迎风赶浪的放声大笑,虽然笑声中有些颤抖,但也不失为一个有血气胆色之人。顿时起了顽皮之意,撑着那轻舟专挑那浪高风急之所赶去。玄机立于船头,双手扶着船杆,见自己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便如那鱼游大海般畅快,又如那飞鸟翔空般自在。在这天地之威之中,人力虽然渺小,但想到自己敢人所不敢,在这天地之威中与天叫板,当真是一股胆气自丹田升起,迎着那风浪放肆大笑。若说先前那笑声有逞强之意,此时这笑声可真是胆从心起,力由丹田发,哈哈哈的笑个不停。玄机一边笑还一边指着那浪高之处,风急之所对李元亨大喊道:“往那儿驶,往那儿驶,哈哈,哈哈哈,快,往那儿驶!!”
江面之上风急浪大,李元亨对玄机所喊之声有大半听不见,但见他不停手指着那最高浪处,不由心中暗赞道:“果然好胆!”心中勇气大涨,觉得往日里虽然也在江中迎风搏浪,却无一日能如今日般畅快,想来是因为多了一个胆大包天,敢与天夺命之人,顿时运足真力一声喝道:“瞧好咧,走!”
风浪之中,却听那玄机哈哈的笑音自空中掉下。“啪”的一声,轻舟自高空落低,玄机一指另一个浪头道:“下一个!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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