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 华严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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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灯被个白胡子的神秘老头引出了迷阵,老头一指山顶:“娃娃你看。”捧灯赶紧抬眼望去,只见自己站立的位置距离山顶不过七八步之遥,可以看到顶上有一口水井,井边站着一个人,四十上下年纪,一张瘦长脸,意料之中,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在找的户曹司务牛禄!
只见牛禄身穿一件宽袖大氅,上描八卦图形,可又不是捧灯熟悉的道家“紫授仙衣”。他披散着头发,左手持一柄桃木剑,右手举一个小金铃,注目井口,嘴唇嗫嚅,似乎正在诵念着些什么。再看他的面前,燃着香、点着烛,还摆了猪牛羊三牲和其它一些认不出来的东西。
捧灯左右望望,不见刘鉴等人,心说难道他们还陷身在阵中吗?还是求求老神仙,也把他们给接出来吧。可是就这么一愣,身边却早不见了那个神出鬼没的老头的踪影。
捧灯没办法,看那牛禄似乎专心念咒,没注意到自己,他就蹑手蹑脚,慢慢地向山顶爬去。爬了几步,脚下一绊,低头看时,原来是手臂粗细、两尺来长一截树枝。于是小书童一咬牙关,轻轻抄起树枝,悄悄地蹩到牛禄身后,双手举起来,轮圆了就朝那家伙后脑狠狠地打下去。
其实牛禄早就发现了身旁有动静,但念咒正在紧要关头,一分神就得前功尽弃,所以也不敢转头去看来者究竟是谁。他早就在外面布下了阵法,别说平常人等难以进入,就算刘鉴他们到了,也能阻个一时三刻,心中盼着来的只是一只飞鸟走兽而已。等他感觉到这“飞鸟走兽”到了自己背后,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突然脑后一阵剧痛,一个前倾就栽倒在地,嘴巴恰巧就正对着上供的猪头,结结实实亲了个嘴。
捧灯一击得手,急忙后退,凝神戒备。等了好一会儿,不见牛禄动弹,这才大着胆子再次靠近,用手里树枝捅了捅牛禄的后腰。牛禄还是一动不动,捧灯左右望望,还见不到刘鉴等人的身影,大叫了两声:“爷,您在哪儿?”没有人回答。又叫:“尊主……老神仙速来相助!”也不见回应。
这可怎么办好呢?牛禄是暂时晕过去了,可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捧灯想了想,干脆蹲下身撩开牛禄身披的大氅,费了半天劲,把他裤带给解了下来,反背对方两手,用裤带给捆了个结实。转头一想不对,这手虽然绑上了,他还有脚哪,一会儿醒来了撒腿就跑,自己可追赶不上。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解下自己的裤带,把牛禄双腿也绑在了一起。
小书童一手提着裤子站起身来,只见四周苍茫一片,别说人影,连鸟也不见一只,心里多少有点打哆嗦。可是也没别的法子,干脆蹲下来干等吧。还好,没让他等多久,就听见脑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袁忠彻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左手端一个小罗盘,右手还提着一把金算盘。
刘鉴等人早就来到了太液池畔,但在船屋为了调船耽误了一段时间,登上琼华岛的时候,十三娘主仆和捧灯已经闯入了皇城工地,两拨人也就前后脚。等上了山,他们没走两步就迈入迷阵之中。
照理说布置奇门阵法,得有树木土石之类为依托,任你法术高深,也不可能在平地上凭空变出一个阵来。只要有所凭借,那么懂行的人远远一看,自然心中了然,还没想明白破法,轻易不会踏足进去。
但是牛禄布这个阵,巧妙地运用了琼华岛上的地理环境。这里到处都堆满了元朝宫阙的废墟,砖石、梁柱,他略加移动就成为了阵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精通数术之人,不细瞧也瞧不出来。
刘鉴等人一方面追寻牛禄之心急切,另方面也是疏忽了岛上的地理,所以毫无防备,一脚就迈进去了。虽然刚进阵就有所警觉,但要他们后退那是万万不能,这就是行家的臭脾气,三个人同时在想:“牛禄果有本领,这是故意考较我来着,如果此刻退出阵外,寻思破阵之策,不见我的能为,就算最终破阵而出,也要被他嘲笑。”
本来事态紧急,最忌冒进,如果三人中任何一人单独入阵,大概立刻就抽身而退了。只要退出阵外,旁观者清,以他们的本领,很快就能识破阵法。偏偏这三个人是一起来的,怕被同伴看轻了,谁都不肯先一步后退,不仅不退,反而大着胆子朝里闯走。这又多走了几步,可就彻底陷身阵中了。
三个人师承不同,擅长各异,都循着自己的思路去寻找前进方向,走了几步就各自失散。袁忠彻比较机灵,一看身边没有旁人了,立刻就从饕餮袋里掏出来罗盘和算盘,一边用罗盘指示方向,一边拨算盘计算五行八门的生克,很快就算出了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点通,点点通,只要算出自己现在在哪里,再试试前后几个方位,不一会儿他就抢先走出阵来。

出得阵外,袁忠彻左右一望,没看到刘鉴和王远华,不免心中得意,赶紧揣好宝物,迈方步上了山头。捧灯是蹲在地上的,牛禄这个时候已经被打翻在地,袁忠彻不上山顶还看不见他们,等上了山顶才不禁愣住了,心说是这小书童比我还厉害?还是刘鉴他们其实早就到了,藏起来要看我的笑话呢?
还好就在此时,刘鉴等人也都陆续出了阵,袁忠彻才放下了心上的一块大石头。刘鉴和十三娘是肩并着肩,从山南爬上来的,王远华则是出现在山北,只有个瑞秋仍然不见踪影。
捧灯见了刘鉴,大喜过望,跳起来就喊:“尊主,仆已擒得牛禄在此!”他忘记自己抽了裤带去绑牛禄了,这一跳,立刻长裤褪下,把自己给生绊了一个大跟头。
刘鉴走上前去扶起捧灯,惊讶地问他:“这个阵挺厉害,你是怎么走出来的?”捧灯笑着回答说:“是个老神仙领我出来的。”
“什么老神仙?”
捧灯正要解释,那边袁忠彻已经从饕餮袋里抽出一条金丝索来,把牛禄牢牢捆上。王远华解开绑住牛禄手脚的裤带,递给捧灯。捧灯单接过自己的裤带,一边系裤子,一边对刘鉴说:“那老神仙可厉害啦,他说此阵名叫‘八门金锁连环诛仙阵’……”
袁忠彻冷笑一声:“哪里来的江湖骗子,起这么无聊的阵名……咱们还是先审牛禄吧。”捧灯听他这话,分明是不相信自己,鼓着腮帮子正打算反驳,却被刘鉴按住了:“等会儿再说,先破了这妖人的邪术!”
从来任何事物,都是建设烦难,破坏容易,法术也是一样,况且牛禄念咒还没念完,就被捧灯给一棍子打翻在地了,施法不全,自然更易破解。当下王远华匆匆拔起井前的香烛,连着祭祀三牲等物全都远远抛开,又把牛禄先前手持的桃木剑就大腿上一折两段,金铃用脚踩扁,此外牛禄在井口上还贴了几道符,他也全都给撕了下来。
袁忠彻从饕餮袋里取出朱砂、黄纸,写就两道灵符,焚化了,把纸灰撒入井中。时候不大,只听井里“嗵嗵嗵”几声闷想,同时十三娘手搭凉棚远远一望,对众人说:“太液池里的漩涡散了,估计水位也会回涨。”
刘鉴踢了牛禄两脚,那家伙仍然是一动不动。他俯下身来检查,就看牛禄脑后一个大包,隐隐的还有血迹,不禁笑着问捧灯:“你打的?你这孩子下手还挺狠哪。”捧灯扁着嘴:“爷您总不出来,我一个人害怕,敢上去打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了不起,很好,”刘鉴赞许地拍拍捧灯的头,“可我看这家伙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了。咱们是不是先把他押去工曹衙门,再慢慢审问哪?”转头又对十三娘说:“还得把瑞秋从阵里接出来。”
王远华心思缜密,轻轻摇一摇头:“此人背后定有朝中大老唆使,押回工曹,人多口杂,恐有不便,最好咱们在这里先问过了。”他揪住牛禄的脖领子,把他翻过身来脸冲上——“取些水来泼醒他吧。”
袁忠彻摇头说:“他的锁水邪法是破了,但迷阵尚未曾破,你我若去山下取水,一个不慎,算错了一步,又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其实以他的本领,既然已经走过了一遍阵,再走一遍是易如反掌,但实在是跑了大半天,又费尽心机抢先破阵而出,累得有点不想动了。捧灯听了这种托辞,不禁挠头:“干嘛要去山下取水,这儿不是有井吗?”袁忠彻瞥了他一眼:“虽有井,却无汲水之桶,奈何?”捧灯指指他的腰间:“您那袋子里不是啥法宝都有么,不会这点儿小事都办不成吧?”
袁忠彻不理他,却望向刘鉴,意思是:“你的下人如此无礼,你是怎么管教的?”刘鉴还没来得及针锋相对地为捧灯说话,十三娘迈上一步,笑着说:“那也简单。”说着话,蛮腰一拧,轻舒玉臂,一把就提起了牛禄,头冲下给抛到井里去了——众人看得乍舌难下,也不知道她体态窈窕,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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