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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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那片镇痛药发挥作用,旷乃兴头部停止了疼痛,头脑思路变得异常清晰起来。他开始往市里一个个打电话,跟守在东湟河现场的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耿立柱沟通情况,然后又往南湟河区里打电话,进行紧张的安排部署。
在高速路上走了一个小时后,车子就开下省城,进入凇州地界。速度之快,是当年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别看当年九帝登临碣石山时,面对凇州大地,大发思古之幽情,但是,这依山傍海之地,千百年来却一直没有开发出来,根本是莽莽苍苍一片穷乡僻壤,向来只是发配之地,就连当年的省城知青上山下乡,都不愿到凇州来。从省城到凇州坐汽车要颠簸整整一天的行程,连火车都不通,下到凇州都像是落到地窖子里,是到了最不济的地方。在过去新州人们的眼里,这里几乎是新州省的西伯利亚。而凇州的一步一步走出贫困,从县发展到市,再到地级市和省辖市,也就用了二十来年的时间。这二十多年,中国发展太快了。改革开放的步伐迈得太快了。凇州这块地方的起起伏伏也太多了。
车子经过市中心主干道上的市府大楼广场后,没有停,直接沿纵深线行驶,直开到东湟河体育场。老远的,就看见那座横卧着的巨大椭圆形灰白色建筑。所谓椭圆,只能从空中观望,他们从平地上肉眼只能见体育场馆的一个侧面,钢筋水泥建筑,1985年撤县立市时,跟市府大楼和广场一同兴建而起。在当时,它可算是鹤立鸡群的庞然大物,在全省也是数一数二的体育场。现如今,它旁边一座座酒店、住宅楼、办公楼和商务写字楼鳞次栉比,每一幢看起来都要比它新颖豪华壮观。冬季里的凇州东湟河体育场就显得灰突突、矮趴趴,活像宽敞大道上趴卧着的一只水泥大乌龟。
旷乃兴见到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登时头脑清晰,思维敏捷,他坐正身姿,用手抹了几把脸,让头脑精神精神,然后,警惕观察起窗外情形。
远远望去,警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尤其是媒体记者,摆开架势,长枪短炮围在警戒线周围。据纪委书记邹瑾允电话里讲,市委宣传部已经下令任何媒体不许报道。本地的报纸电台都给压下了,外地记者不听邪,闻风而动,聚拢了来,一直跟着瞄着,不抢到独家新闻不罢休的架势。还有一些狗仔队,钻入周围高层建筑往下鸟瞰,拍照,从昨天到今天,网上已经出现不少博客帖子。旷乃兴一听,感觉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奥迪放慢速度,徐徐驶来。一听说旷市长来了,旁边有人让道,有人要往上拥。警察忙上来维持秩序,让旷乃兴的车子直驶进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邹瑾允先迎了上来:乃兴,你可回来了!
旷乃兴下车,一出车门,一股西北风"呼"地卷了过来,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赶紧裹了一下风衣角,道:瑾允,你也来了?
邹瑾允道:你不在家,我替你看着点儿。
旷乃兴没说什么,感激地握了握他的手。在凇州这个班子里,只有瑾允跟他一见如故。瑾允比他大上几岁,对他多有担待,像个兄长。
这时,高大魁梧的公安局长耿立柱也披着大衣,一身霜雪地迎上来,说:旷市长。
旷乃兴问: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进来的?
耿立柱说:不知道。这个,我们也奇怪。头一天又把场地彻底清一遍,就准备第二天引爆,可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已经跪在这里了。
哦。
旷乃兴又下意识地咬了咬牙,腮帮子肌肉不由自主抖了几抖。
耿立柱接着说:更麻烦的是,那个普拉尼,临来前,在博客上发了帖子,写了遗书,说他此去无回,誓与体育场共存亡!还号召广大球迷都来呼应。您刚才不是已经看到了,里面有二三十人,外面的还有好几百人。本地的、外地的,都有。影响极坏,想捂都捂不住。
旷乃兴问:他要干什么?怎么个存亡法?
耿立柱说:还是那句话:反对东湟河体育场拆迁重建;反对把他们锻造的国足出线纪念碑挪走。
旷乃兴说:怪了!不是已经跟球迷协会商讨过,他们也同意了吗?已经到了实施阶段,怎么现在他们又出尔反尔?
瑾允说:旷市长,我总觉得他们后边还有人。就是在故意捣乱,给咱们难堪。
旷乃兴没再说什么。迎着呼啸的寒风,嘴里哈着白气,他们一行人走过一长溜把守的武警士兵,径直来到体育场大门里边,到了纪念碑碑座旁跪着的球迷面前。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在前边大声道:旷市长来了。你们有什么意见要求,跟旷市长提吧。
普拉尼和小土豆他们仍然跪着,用警惕戒备的眼神盯着旷乃兴。看得出,这帮人也冻得够呛,虽然都整了围脖和棉帽子戴着,众人的眉毛胡子上还是都结了白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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