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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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乃兴也不打断,绷着脸,仰靠在自己桌后椅子上,微微扬起下颏,抹搭下眼皮,听着,任由他说。待康大光叨叨完了,旷乃兴才抬起眼皮,看着他,道:说完了?
康大光说:完了。
旷乃兴说:好。我问你,你在工程招标以后故意流标,不进行第二次重新招标,却以时间紧来不及为由,擅自将工程交给所谓第一次招标中报价最低的铭良公司。那是一个资质和来路不清的公司,根本没资格没能力承接工程。你能不能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
康大光一愣。就见旷乃兴的目光并不锐利,说话声调也不高,却直指他的五脏六腑。他的汗慢慢渗出来了。跷起的二郎腿"呱唧"掉了下来,手指倨傲的敲击也变成了轻微抖动。他费劲地咽了咽唾沫,粗大的喉结动了几动,嘴张了张,马上寻思着该怎么说。旷乃兴一摆手,止住他:开工不到三个月,就增加了两千万的工程造价,用途不清。还有一批标明是进口的机电设备,实际到货的生产厂家却是深圳一家公司,空调和消防器材的价格也跟实际有出入。你解释一下吧。
康大光的汗这时全下来了。他从茶几后面的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旷……旷市长……这……这些……都是有市领导签字同意批准的……
旷乃兴不容他多说,也不接康大光的思路,而是站起身来,倒背着手,踱到他身边,铁青着脸,继续说道:我们举办奥运,就是要举办一个透明、绿色的奥运。一个工程的主管者负有什么样的责任,我想你是清楚的。新州省这几年来发生的**大案,你也不是不知道,凡涉及工程,必有**,这几乎成了规律。但是,结果怎么样呢?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康大光同志,我想这个简单的道理你也一定能懂。
康大光更急了,脸上的肌肉紧跟着痉挛,一着急,抬出后台来,出口道:这个工程的承包商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蒯广富招的,说是市长程之介给介绍来的。我不过是下面的执行人。上面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旷乃兴依然沉着脸,声调不高:上面说的?上面说让你虚增工程造价,套出工程款了吗?
康大光的脸上刷刷淌汗,他知道旷乃兴这是软硬不吃,跟他来真格的了。却不知道这小子凭什么敢跟他动真格的?是吃了豹子胆、不顾忌程市长的面子了?
也可能是自己太不讲究,在他面前没露出点尊敬之意,把这小子惹急了吧?

现在再往回找补,也来不及了。
康大光满脸冒汗,不知道该怎么着才好。
而旷乃兴之所以话说得这么重,这么不客气,不光是为康大光在他面前态度的倨傲而生气。个人间的那点儿鸡毛蒜皮小事不值得计较。他是感到痛心、气愤,为工程建设中的那些黑洞本身,为他们那些人明目张胆的**行径。
他已有了破釜沉舟之气,已做好准备,将奥体中心场馆建设推倒重来。要把他们这些蠹虫都剔除出去。
在看到东湟河体育场千疮百孔的漏洞之后,这些日子以来,他就没有闲着,一个人暗中频频跑省城,跑北京,跑其他几个协办城市,找高人指点,找国家发改委的朋友帮忙,暗中寻找新的契机,处心积虑,费尽周折,想着脱离险境、另辟蹊径的办法。
终于,机会来了!通过招商引资拉来了台湾万宏耀的恒元集团,由他们在原东湟河体育场地带开发以会展中心为主体的黄金商业圈,利用土地置换银行抵押的方式,以十五个亿的土地成交价格,将奥林匹克中心移往南湟河边上新建,包括主体育场、综合体育馆、游泳馆、网球馆和一座大型奥林匹克公园。同时启动南湟河原址五万平米连片棚户区的改造工程。
不久后,凇州市新奥体中心异地重建的规划,上报后得到了北京奥组委方面的批准。
凇州奥协办这边立即换掉原班人马,撤掉康大光的执行副主任职务,由市府副秘书长黄一发担任赛区办公室主任。
这一举措,虽说是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经市人大常委会批准的,但能不触怒某些人的利益吗?
至于康大光那一伙人,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相信,有关部门自会做出决断。
所以,今天这一场球迷闹事,绝对不是偶然的。
外边的雪片子飘得大了。旷乃兴的头也越来越疼,像所有的血液一古脑压将上去、力图冲破血管奔涌而出。他真恨不能把脑子掀个盖,打开晾一晾。他摸出随身带的一片去痛片,用矿泉水送下,然后嘱咐司机,再快点。然后他眯上眼,等待药劲来临。
一排排雪松和小叶槐也从车窗两旁刷刷掠过。奥迪挟风带雪,呼啸疾驰。身后卷起片片雪屑。小雪松都是次生林,树干不到玻璃杯口粗的样子,却也腰身挺得笔直,齐刷刷奋力向上昂扬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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