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非常的遗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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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在便笺上写了些什么,居然还能朝着我微笑。“南妮,如果你想继续帮助格雷尔的话,我建议你多用些时间好好反省一下。我这里有一些其他保姆的成功经验,你可以看看,争取尽快消化理解。这可都是你们那一行的经验之谈,肯定会帮助格雷尔早日进入最佳状态。”她站起身戴上眼镜,然后递给我一叠用回形针夹着的厚厚的纸。
我也站起来,觉得有些事情需要说说清楚。“我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但我的确是很用心地照顾着格雷尔,而且基本上是按X太太的要求来做的。太太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几乎让他每天都穿着校服衬衣,她让我多准备几套,以便换洗。所以我想让你明白——”
她向我伸出手,“好的,南妮,多谢你能抽出时间来和我谈这些。”
我只好握了握她的手,“应该我感谢你才对。今晚我就开始读这些东西,相信一定会有帮助的。”
“快点儿,格雷尔,吃完了我们就开始做游戏了。”他把长满金发的头靠在胳膊上休息、端详这最后一个饺子差不多5分钟了。拜简所赐,今天下午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所以不想再等了。“怎么了格雷尔,不饿吗?”
“不饿。”
我把碟子推向他,“不!”他又推了回来,还把叉子放在桌上。
“好吧,格雷尔,你只要说‘南,我还没吃完’,我就会等你的。”我坐回座位。
“南妮!”X太太急急忙忙地走进屋子。她注意到了格雷尔的最后一个饺子,“饭吃得好吗,格雷尔?”
“还好。”
X太太的注意力又转回到我身上。“能出来几分钟吗?”我跟着她走进餐厅,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几乎被我踩到了脚。
“真抱歉,你还好吧。”
她苦笑了一下。“我没事。我刚跟简谈完,她说最重要的是开一个家庭会议,讨论一下学校拒收格雷尔的事。你帮我给X先生的办公室打电话,查查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参加,号码在食品室里的桌子上——”
“X太太!”简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好的,没问题,我很快就办好。”我退回厨房。格雷尔还在摆弄着他的叉子,那个饺子躺在盘子里。我边走向电话边注意听着隔壁房间简和X太太的谈话。
“是的,我刚跟南妮说过了,我要确定我丈夫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参加这个会。”这是X太太的声音。
“他出不出席不像南妮那样重要,你事后和他单独谈也可以。”简的声音传了过来,这时我的电话接通了。
“X先生办公室,我是贾丝汀,有什么事吗?”
“贾丝汀,你好,我是南妮。”
“你好吗?”她在一阵打印机的噪声中问候我。
“老样子,你怎么样?”
“忙坏了,”她叹着气说,“业务合并后这里到处都是事儿,我已经两个星期没能在午夜前回家了。”
“那可真够惨的。”
“但愿X先生能从他手里的红利中多分一些给我们。噢,对了,X太太喜欢花吗?”
“什么?”
“玫瑰花怎么样——我想杀伤力够大了,不过X先生让我买些平常的花就行了。”
“是的,我看普普通通的就行了。”我确信地说。
“我必须确定一下要花多少钱,她到底喜欢什么花呢?”
“她喜欢牡丹。”我轻声地说,因为这时X太太已经像一阵风似的经过格雷尔来到我面前,等着我的答复。
“三月份让我到哪儿去找牡丹花呢?”贾丝汀又在叹气,打印机也响了起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对不起,你别介意,我会办好的。还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X太太要开一个家庭会议关于……”——我瞥了她一眼——“小型的那种,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呢?”
“让我看看……我会找到合适的时间的……”电话中传来她翻本子的声音。“哦,对的,星期三下午四点,我会通知他回家。”
“太好了,谢谢你,贾丝汀。”
“乐意效劳。”
我放下电话,转向X太太,“贾丝汀说他星期三下午会回来的。”
“如果他最早只能那时回来的话,也只好等他了。”她看了一眼电话,“简说,他来参加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得等他。”
“我是说《华尔街日报》,可他才只有4岁!”
“哦上帝呀。”父亲叫到,这时苏菲正在用鼻子蹭着我们的腿。“你妈妈想让你离开那儿换个工作。”
“我会处理的。”我朝前走着,苏菲在旁边跑来跑去,“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格雷尔。”
父亲跑到山脚下。“苏菲!过来!”苏菲看起来有点儿犹豫,“到这儿来!”爸爸还在喊。苏菲在我的脚下转了半个圈儿,找准了方向,一阵风似的跑开了。它刚跑到父亲面前,还没碰到他戴着手套儿的手时,我又大声地叫,它就飞奔回来了。我和苏菲一块儿跑下山坡,来到父亲身边,开始一起在河边公园散步。
“准备好明天的面试了吗?”苏菲跳到父亲怀里,被他抱住了。
“我有些紧张,不过克拉克森教授在课堂上把该教的都教给我了,我明年的工作会一帆风顺的。”一阵冷风吹过来,我缩了缩肩膀。
“爸爸相信你能行的。”
我朝山上的树林跑去,极目眺望,远处的街灯已经亮了,四周显得黑暗了许多。
我看着一片片的灯光,脑子里浮想联翩。“万能的上帝啊,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我只希望能得到一份真正适合我的工作,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和办公室。也许某一天我会同时教很多的孩子,而且这些孩子的家长不会给他们请什么顾问,感谢上帝,阿门!”
地铁冲出地面,驶上了南布鲁克斯街区的高架线路,所有的车厢都淹没在金色的阳光中。每当列车驶上高架我都会感到一阵眩晕,觉得这个在城市上空飞驰的庞然大物就像游乐场中的过山车一样,让人心惊胆战。
我抓紧一切时间,从背包中拿出课程计划读起来。这个“城市学校纠纷仲裁小组”的职位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把我的全部知识学以致用。另外,和十几岁的少年在一起工作比整天面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要有趣得多。
地铁到站了,我顶着明媚的阳光走入了寒冷的空气中。出了站台,来到街上我才发现,离面试的地点不是4个街区,而是14个街区,肯定是听电话通知的时候搞错了。我看了一下表,加快了脚步。早上由于太紧张没有吃早饭,90分钟的“长途跋涉”让我觉得有些饿。我一边沿着路小跑,一边暗自盘算,要么吃点东西,要么就在面试的时候昏倒。我气喘吁吁地跑进一个杂货店,买了包花生饼塞到背包中。
终于到目的地了,我在门前的呼叫器上按下了标有“仲裁委员会”字样的按键。话筒中传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接着门“咔哒”一声开了,我走进了墙壁漆成绿色的楼梯间,四周挂满了画,上面净是些操场上或教室中的孩子,面部表情严肃得像旧式电影中的人物。我一边上楼梯一边看墙壁上的图画,那些人物的发式、衣着,看起来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可能这个组织就是那个时候建立的吧。来到顶楼,我又按了一下呼叫器,一只大手缓缓地把门推开一道缝儿,喊声却吓了我一跳。
“雪花儿,站住!站住!”
“我是来面试的。”我一边说一边狐疑地观察另一扇门,也许弄错了,打扰了一位普通的居民?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出现在门缝中。
“对,这里是‘仲裁委员会’,你找对了,进来吧。小心雪花儿,它总是想跑出去。”
我费力地从小小的门缝中挤进房间,原来雪花儿是一只高大的黑色牧羊犬,它的主人同样身材高大,腰长得很长,金色的头发有些发灰了。我微笑着,弯下腰想拍拍雪花儿,它正从主人的腿边往外挤。
“不要!”她尖叫起来。
我抖了一下,缩回手。
“它可不是个友好的家伙,对吗,雪花儿?”她使劲儿地用空着的一只手打了一下它的头,另一只手中抓着一把纸牌。有了她的警告,雪花儿在我身上嗅来嗅去的时候我一动也不敢动。
“我是莉娜,委员会的总指导。你是哪位?”她注视着我,目光犀利,我想读懂她脸上的表情,猜猜她希望我是谁。
“我是南,到这儿是来见理查德先生的。”我尽量表现得镇静、温和,一点儿也不激动。
“南?我以为你的名字是娜米妮亚,该死的理查德!”莉娜唾沫飞溅地咆哮了一声,我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她把头埋进文件簿里好一会儿,然后又喊起来,“他很快就会来的,这个理查德!”这次唾沫喷到了簿子上。
“好的,我坐一下就行了。”我努力表现出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样子,独立能力在这儿应该是很重要的。可是我转过身才发现,两把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都堆满了箱子,里面是一些发黄的小册子。我只能靠墙站着,还要为莉娜让出路来,让他们看看我的高素质吧。
房间远端的门开了,一个肤色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我猜他就是理查德。他满头大汗,耳后夹了根皱皱巴巴的香烟,走过莉娜身边时呼吸有些急促。
“娜米妮亚吗?”他透过眼镜片斜眼看着我。
“是南。”莉娜边翻文件簿边嘟哝。
“哦,南……我是理查德,这儿的艺术指导。我知道你见过了莉娜和雪花儿,我们好好谈谈吧。去会议室,先给你找个位子坐下。”他握了握我的手,又看了一眼莉娜。
我跟他进了会议室,屋子和刚才那间差不多大,只是桌子都没有了。
“那么,坐下吧,南。”我坐了下来,准备大讲一番自己的经历,把他震住。
“现在先讲讲我吧……”理查德坐在塑料折叠椅上,身子微微前倾,开始讲起来。他谈到自己做了十几年的社会工作,在一次抗议教育厅长**的集会上认识了莉娜。他们花了几年的时间环球旅行,大量收集解决教育业界矛盾的经验和方法,他们是成千上万孩子的真正的“家长”,他的亲身经历就是一种培训,使他有能力“把世界变得更美好”。理查德扯得相当远,甚至谈到了他灰色的童年,作为一个私生子得不到关心。还有,近期他正努力戒烟。我的脸上挂着微笑,思绪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地听他讲,还不停想起背包中的花生饼。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最后说:“所以你在这儿就像成年人学习性知识一样,小儿科。是这个意思吧?”
他浏览着我传真过来的简历,斜着眼努力辨认模糊的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首页顶端标明了“娜米妮亚,东90街区某大街4号”。哦,娜米妮亚。
“嗯,我主修了儿童教育及相关的专业,非常有兴趣申请这份工作——”
“这么说你不是个下贱女人了,嗯?”他开心地大笑起来,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一下额头。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就像刚才说的,我在克拉克森教授那儿完成了论文,这学期在布鲁克林区的‘学后班计划’中完成了实习——”
“好,那你就披挂上阵吧!我把莉娜弄过来,我们听听你的课。”他站起来,“莉娜!”声音大得都能听到隔壁的回声。
我从背包中拿出课程计划,这时雪花儿冲了进来,后面跟着莉娜。我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把讲义写在黑板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课。“这一课程是为那些压力很大的九年级学生准备的,他们通常只有14岁。就像你们看到的,我把关键词写在了黑板上。最开始我要求孩子们合作,建立一个——”
“老师!老师!”理查德在坐位上拼命地挥手。
“对不起,你们还没准备好吗?”我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一张纸揉成团,朝莉娜扔过去,莉娜就装着哭喊起来。
“老师!莉娜说粗话!”他嚷着。莉娜还在呜呜地哭,搞得雪花儿围着她打转,不停地叫。
“对不起,理查德,我想我们是在面试。”但是他们仍然我行我素,互相扔纸团,装哭。
我清了清嗓子。“好吧,你们让我准备的是十几岁孩子的课程,但我可以把它转成学龄前儿童。”我盯着黑板上的字,忿忿地想着怎么把它降低几个年龄段。一回过头去就会看见两个成年人躲在椅子后面用纸团打来打去,还有一只大狗在旁边转。
“好了吗?好了吗?上课啦!”我大喊一声,心中已是失望之极,他们转过头来看我。
莉娜终于从角色中脱身出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南?”
“什么意思?”我问。
理查德掏出笔记本,“此刻你觉得我们怎么样?你心里最想说什么?”他们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哦,我想我把你们的意思领会错了。”
“真该死,南!你刚才不是发火了吗?你恨我们对吗?我们没有感觉到一点爱心。我想听听,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怎么样?”
“莉娜,坦率地说这和我的能力有什么关系?”
莉娜把手叉在腰间,雪花儿在她脚边打转。“我们在这儿是个家庭,应该是没有任何界限的,你要带着信任和爱心来到这儿,也会获得同样的回报。事情是这样的,南,我们目前还不想录用白人女教师。”
她说这话时是那么轻松自如,我真想问问他们,是不是会给白皮肤的下贱女人更多机会。真是莫明其妙,难道说有色人种中的女教师,面对陌生的孩子就会更有爱心吗?如果这些孩子是白人呢?
理查德站了起来,浑身是汗,像所有烟瘾大的人那样剧烈地咳嗽着。“我们收到了太多白人女孩儿的简历,你不会说朝鲜语,对吗?”我摇摇头,无话可说。
“南,我们尽量要让这里的人员构成多样化,委员会的表现会更加理想。雪花儿,走开!”刚才还在我的包旁边嗅来嗅去的雪花儿闻声跑开了。理查德低着头把背包递给我,里面的花生饼都被雪花儿掏光了。
我看着他们两个,掉了皮的墙上挂着一幅画有彩虹的画儿,衬得他们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嗯,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你们这个组织很有趣。”我迅速收拾好东西。
他们送我到门口,“或许下个学期吧,我们会在东区搞些募捐活动,你有兴趣吗?”“我现在只想找业内的工作,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
我出了门就直奔快餐店,要了一堆油炸食品和可乐,然后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莉娜、理查德两人与简和X太太对待孩子是完全不同的。一方是呵护的过了头,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另一方是过分苛求,总会让孩子们“很恼火”。肯定有一些人的态度是处于两者之间的,可惜目前我还没有碰到,我喝了一大口苏打水。
“看,如果我有两个糖球,你有一个,加在一起就是三个了!”我举起手中的糖球证明我的观点。
“我喜欢白色的,那个吃起来像香蕉的味道。那是怎么做的呢,南?怎么会吃起来像香蕉呢?”格雷尔把一堆彩色的糖果摆在卧室的地毯上,像两条轨道一样。
“我不太清楚,格雷尔。也许是把香蕉弄碎,再把糖弄碎,然后混在一起做成小球儿。”“对,做成小球儿!”数学课就上到这儿了。
“南妮,尝尝这个。”昨天X太太收到了牡丹花,同时还有这罐给格雷尔的糖球儿。
“绿色的怎么样?这个又是怎么做的——”我们都听到关门的声音——他只晚了3个小时,还不坏。
“爸爸!!”格雷尔跑了出去,我也跟进客厅。
“嘿,小家伙,你妈妈呢?”他拍了拍格雷尔的头,然后松松领带。
“我来了。”我们闻声转过身。X太太穿了件V领的羊绒衫,下身是闪着光的深蓝色修身长裙,眼影、睫毛膏、粉底一应俱全。哇!如果我的丈夫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回家,我也会打扮的这么漂亮的。她不安地笑笑,玫瑰色的嘴唇颤抖了一下。
“那么,我们开始吧。”他说着走进起居室,几乎没有看X太太。格雷尔和她妈妈跟着走了进去,在那儿有简留下的图表。我一个人坐在门厅里的长椅上,又充当起“守候女士”的角色。
“亲爱的,”X太太的声音有点过于热情了,“让康妮给你弄点喝的好吗?咖啡怎么样?康妮!!”我吓得跳起来,康妮冲出厨房,两手还是湿的。
“天啊,非要这么大声吗?不用,我吃过饭了。”X先生说。康妮停在房门口,和我交换了一下眼色,我在长椅上给她让出个位子。
“哦,好吧。那么,格雷尔,爸爸和妈妈想跟你谈谈明年去哪儿上学的事。”X太太重新开始讲。
“我要去克里杰特。”格雷尔宣布,希望有人支持他。
“不,宝贝儿,我们决定让你去圣伯纳德。”
“圣伯纳德?”他问,接下来是一阵沉默。“现在去玩火车好吗?爸爸,我有了一辆新火车,是红色的。”
“好的,宝贝儿,你不能再穿那套蓝色的校服了,知道吗?”X太太说。这时康妮朝我挤挤眼。
“为什么?”
“因为那是克里杰特的校服,而你要去的是圣伯纳德——”X先生有些火了。
“但是我喜欢那套衣服。”
“是的,我们会给你一套圣伯纳德的校服。”
“我喜欢蓝色的!”
我探身小声对康妮说:“看在上帝的分上,让他穿在里面好了,谁会注意呢?”她朝我摆摆手。
X太太清清嗓子,“好了宝贝儿,我们以后再谈这事儿。”这时康妮起身回厨房了。
“爸爸,来看我的火车,我给你看那辆新的,红色的,非常非常快!”格雷尔跑过我身边奔向他的房间。
“纯粹是浪费时间,很明显他根本无所谓。”X先生说。
“可是,简觉得这事很重要——”她反驳说。
“这该死的简是谁?”他问,“看看,并购业务正在进行中,你一丁点儿也没有为我考虑过,我没时间管这种事——”
“对不起,但是——”
“每件事都要我亲自过问吗?”他咆哮着,“惟一交给你的事就是管好格雷尔的学业,结果却搞得一团糟!”
“今年的竞争太激烈了!”她喊道,“格雷尔又没学过小提琴!”
“这他妈的关小提琴什么事?”
“如果你能从你那‘宝贵’的时间中抽出一小时来给我们,也许情况就不会变成这样!”
“我的‘宝贵’时间?我的‘宝贵’时间?我每星期有80个小时在绞尽脑汁地工作,所以你才能珠光宝气地站在那儿,想想8000美元的窗帘,还有你在慈善团体中的那份‘工作’!现在你却来质问我怎么安排时间?!谁来给格雷尔付学费,嗯?是你吗?”
“亲爱的,”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看,既然你都回来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轻松地吃顿饭再谈呢?我在河边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订了位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她走到他身边,“我们可以在皮尔订一间房间,带双人浴缸的那种……我真的好想你。”
沉默了一会儿,我清楚地听见接吻的声音,他们低低的笑声也传到门厅里。
当我准备悄悄走进格雷尔房间的时候,X太太呢喃着说:“我把学杂费和捐款都交给圣伯纳德,行吗?这样事情就有一半的把握了。”
“一半?”他又发火了,“如果我问得不对的话就纠正我,可,他不是已经被接收了吗——”
“但是如果再有别的孩子申请的话,就会有些麻烦——”
“瞧,我必须赶回办公室。车子在楼下等我,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X先生飞快地走过我身边,身上穿着外套(大概回家后就没脱下来过),房门在他身后重重地关上了。
“爸爸?等等!”格雷尔拿着红色的火车跑出来,“爸爸!!”他颤抖着朝前门尖叫。
X太太慢慢地走进门厅,站了好一会,目光越过格雷尔盯着前门,我看到她的眼睛失去了光彩。然后她默默地经过我们旁边,走向她的卧室。
“爸爸!!”格雷尔抽泣着,拼命地紧紧抓住门把手,“我要爸爸!!”我坐在地板上,伸出手去抱他。他挥着双臂,边抹眼泪边躲闪着我。“不,我要爸爸!!”我们听到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别走!!!”
“哦,我知道。”我把他抱到膝盖上,“我明白,格雷尔。”我们坐在地板上,他泪如雨下,把我的裤子都弄湿了。我摸着他的背安慰他,“没事的,格雷尔,有点儿难过吧,我们坐在这儿,就难过一小会儿。”
“好的,”他喘息着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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