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白四海的心情绝对是难以用笔墨可以形容。短短的片刻对于他来说就像度过了千年万年，原本充满愤怒的眼神逐渐软化，继而转为无助和无奈，最后变成无比刚毅，仿佛一件无法决定的事终于一锤定音。
从小母亲教育自己长大了一定做个有出息的人，17年的人生都在朝这一终极目标奋斗，可是前途与母亲之间此刻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为了自己的前程舍弃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的母亲，这种事情白四海想都不敢想，原本就孤立无援的白四海当听到10万元酬金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今晚的抉择了。
可是戴考这种事情居然要发生在自己这个三好学生身上，多年来的努力顷刻间就要付之东流，眼巴巴看着不学无术的李文武堂而皇之地走进北京大学，这也是白四海一时无法接受的事实。
白四海不禁凄苦的问自己，难道好人有好报这句话从来都是欺骗好人的吗？难道老师教导的付出努力就有回报指的就是这该死的十万元吗？还未成年的白四海第一次感受到人生旅途的无奈和彷徨。
白四海盯着眼前面带一副吃定你模样的李文武，咬牙道：“李文武，刚才我没有听得太清楚，你再说一边！”
李文武得意道：“只要帮我考进北京大学，我就给你十万元，不过要分两次，考前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另外一半。你也知道我老头是县长，这点小钱绝对不会赖你的！”
县长很了不起吗，不过这一次还真他妈的了不起，白四海摆手道“好，我答应你！不过必须先给8万，事后再给2万，要不就算我没答应，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反悔的。”
李文武骄傲的眼神对上白四海刚毅的眼神，片刻之后道：“明天上午你等着拿钱吧，如果你没有考上，所有的钱都要还给我，如果你考上，我就把剩下的2万给你，如果你使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白四海充满信心道：“好，明天我拿钱，保证让你上北大，以我的实力也决不会出意外。”
李文武满意道：“好，一言为定。”
望着李文武可恶的背影，白四海出口道：“高校长就那么纵容这种事？”
李文武头也不回，洋洋得意道：“他要是不卖乖，还能当校长吗？”
无比沉重的心情油然而起，这是什么世道啊！白四海忍不住自言自语，“老子FK他！”至于这个“他”，应该是有所指吧。
一笔突如其来的钱让母亲的病看似不是那么可怕了，虽然是癌症，但年青的石四海却并不知道有钱也不一定能治好。不过如果母亲知道这笔救命钱是以牺牲儿子前程为代价换来的，即使当场就死她断然不会接受的。
所以石四海回家后给母亲撒了一个善意合乎逻辑的谎言，死党同学的远房亲戚是个千万富翁，非常愿意给石四海借款十万元用于治病，等石四海大学毕业后再连同利息一并还给这位大善人就可以。
当天晚上母亲以“好人有好报”安慰儿子，尽快母亲不知道这句“好人有好报”在石四海耳中是那么的刺耳，但母亲当晚睡得特别幸福，她做了一个大大的美梦，在梦中，她带着儿子走进了千万个学子都梦想就读的北京大学，只不过北京大学的模样她无法想象而已。
当第二天李文武如约偷偷将八万元现金交给石四海的时候，石四海的手几乎无法承受这仅仅数斤重而已的800张“”，今生今世想堂堂正正的考进北大的希望已经从手中流逝！
怀着焦急的心情，石四海迫不及待地带着母亲赶到县城医院，石四海从小身体特别硬朗，很少到医院看病，像癌症这种病能不能在县城医院治好这种问题，他并不知道，他所能了解的就是唐S市医院是最好的医院，母亲就应该在市医院尽快接受治疗。
当护士以冷淡的态度将母亲安排到一个三人间的病房，石四海脑海中让人崇敬的“白衣天使”形象怎么也无法与眼前颧骨突出的中年妇女联系起来，然而入院后的遭遇让石四海更为愤慨。
原本希望早点进行手术的愿望未能实现，主刀医师居然说病人太多，没办法及时安排，石四海等了大概三天也没见进展，母子焦急的表情让病友同情不已，友善的提醒道，“你们是不是没有给医师红包？”
石四海心中一愣，忍不住驳斥道：“手术费不是已经给过了吗！”
病友安慰道：“就你交的五千多块手术费医生怎么会满足呢？你没看到他们开的都是进口好车吗？该孝敬就孝敬吧，起码得给这个数。”病友伸出了一个巴掌，扬了杨比划着。
石四海猜道：“五十？”
病友摇摇头道：“五十哪里还是钱啊，五百啊，小伙子！”
石四海愤慨道：“五百，抢银行啊！”
病友再次提醒道：“这还没完呢！这只是给主刀的，上了手术台还要打麻醉，麻醉师你得给点吧，要不然他给你的麻醉药剂量不够，你妈妈就会半麻半醒之间，那不是要痛死吗？所以麻醉师你也少不了要孝敬一下吧，这起码也得二百。做完手术还得吃药打消炎针，你得给护士长孝敬一下吧，打针可是护士的活，这玩意可有学问，打快了可就痛了不是，所以你还得给护士二百吧，小伙子，看你年纪很小啊，还在读中学吧，这就是社会啊……这些人还清高呢，当着众人的面可是决不会拿你的孝敬……”
病友还在侃侃而谈，石四海听得简直要汗如雨下了，后面的话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手上这点用前程换来的钱眼看就要这样被层层扒光，医者仁心的褒扬原来都是他妈的扯蛋，可是母亲的病决不能再拖下去了，当天晚上，石四海在病友的教诲下到街上买了三个信封，在每个信封里放入了孝敬费，找了一个合适时机将信封塞进了推推拉拉的白衣天使们的手上，白四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白衣天使，他（她）的脸还是那么高尚纯洁自然，只不过原本对石四海板着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丝善良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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