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试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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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你还在怀疑燕子飞的身份?”
燕袭、莆田、蓝清前脚刚离开,红氅女子便向乌洛兰问道。
乌洛兰沉思片刻,反问道:“舒儿!你觉得艾尔特可不可能为了在汉索儿安插奸细而牺牲神箭崔克?”
红氅女子名唤乌舒儿,乃是乌洛兰爱女,因性格颇有乃父风范,故深得乌洛兰疼爱,她想了想道:“不太可能!神箭崔克名动天下,身手、心计俱都颇深,刚才燕子飞的身手女儿觉得与崔克不过在伯仲之间,且相传他脾气暴躁,刚到哥斯坦雅时便与黑三发生冲突,艾尔特断不会为此人放弃崔克!”
乌洛兰手拈胡须,微笑不语。
乌舒儿又道:“除非崔克只是诈死,否则燕子飞断不会是奸细,只是当日,崔克被枭首时,一众万云士兵俱在场,又有黑三几人作证,这事当做不得假!不过燕子飞说自己是汉索儿北疆人士这点也未必是真,他双眼紫瞳,据女儿所闻,北疆众部落无一族有这种特征。”
乌洛兰听她提及紫瞳,沉思片刻后拉着乌舒儿双手笑道:“我的乖女儿终于长大了,几日居然能说出这般道理,放心,这事我自有计较。”
乌舒儿脸色微红,嗔道:“爹……”
乌洛兰哈哈大笑,拍着乌舒儿额头慈祥道:“蓝家与我乌家几世相交,关系甚厚,蓝清又青年才俊,文武双全,与你倒是天生般配……”
乌舒儿大窘,忙打断道:“爹,我才不嫁呢!,蓝清风流多情,不是好人。”说道这儿,忽然怔了一下,却是想到了燕袭。
燕袭、蓝清、莆田虽一夜不曾合眼,但也并无太多劳累,只是腹中着实饥饿,此时天光大亮,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三人寻了个早餐店铺坐下,随便点了几样早点。
这店铺又小又破,不过所做食物却着实香甜。
燕袭本以为蓝清不会喜欢这地方,谁知蓝清却毫不在意,吃的比两人都要酣畅。
“昨夜的事多谢大哥、六弟了!”燕袭郑重道。
蓝清、莆田知他说的是昨夜挡箭一事。
莆田憨厚一笑,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三弟,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见外。”
蓝清嘴里塞满食物,正自大嚼,含糊道:“莆田大哥说的是,若是咱们当时对换一下,三哥会不会替我们挡箭?”
见燕袭不答,两人继续吃食。
燕袭心头一热,这才是兄弟,若是当时自己身着黑甲,断然会为他们挡箭,即便身上无甲,也觉不会让两人置身险地而不顾。
生生死死的事他见的多了,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介怀。
三人食罢后,蓝清付账,各回各家。
回到燕园时,家中诸人正在安置家园,场面甚是热闹,燕袭本想帮忙,却被月儿阻止。
燕袭只好回屋休息,但刚刚躺下,脑子中就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又爬了起来,叫过馨儿,问道:“你来哥斯坦雅这么久,可有见过……见过一种靠机械发射的弓箭。”他本想说弩箭,但却不知如何表达。
馨儿一脸茫然:“靠机械发射的弓箭?”
燕袭连比带画解释一番,馨儿仍不明白。他只好叫来燕九询问,谁知燕九也是不明所以。
燕袭心中明了,让月儿取过笔墨纸砚后,钻进房中开始描描画画。
弩箭的构造并不复杂,但他却画的甚慢,这主要是因为这个世界笔毛是用美颌龙尾毛制成,软而不坚,而他要绘制的东西又要求极为精确。
到后来干脆让月儿找了个炭条代替软笔,速度这才有所提高。
他做事极为执着,馨儿送来午饭,他也顾不上吃。
馨儿穷极无聊,趴在桌上看他用功,不多时就眼皮沉重进入梦乡。
黄昏时分,燕袭终于完工,长长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到饥饿难耐。
馨儿送来的饭菜早凉了多时,他也不管,净过手后胡乱吃了一些,又见馨儿鼻息微动,睡得香甜,当下童心大起,提笔在馨儿鼻头点了一笔。
馨儿睡梦中感觉到鼻头发痒,顿时醒了过来,下意识擦了擦鼻子,将一张俏脸抹的乌黑一片。
燕袭忍不住呵呵大乐。
馨儿打了个呵欠,慵懒道:“笑什么呢,什么时间了?”
燕袭连忙收住笑容,装作若无其事,道:“傍晚了,我抱你上床睡去。”
馨儿大窘,跳脚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被燕袭拦腰抱住,一双大手由后伸进了她衣里,轻轻揉捏着她饱满的酥胸。
馨儿一阵发麻。瘫在燕袭怀里哪还能动弹。
燕袭将她放在穿上,轻轻解开外衣。一对玉兔跳脱而出,燕袭轻轻吮吸。
馨儿呼吸急促,娇喘呻吟,将燕袭头部牢牢抱在胸前,不一会已是汗如雨下,显是情动不已。
燕袭亦是心情澎湃,**。。
馨儿娇躯颤抖,惊道:“少卿,你今日劳累一天,我们还是……还是不要……”话未完就觉得下身一紧,一种**的感觉传遍全身,那还说的出话。
两人几番折腾,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天早大黑,燕袭唤来燕九,让他去请蓝清。
燕九奇怪的看了馨儿一眼,转身离开,他本就不喜多言,自从跟着燕袭学刀以后,话是更少,经常一天一字不吐,不过做事却极为执着,每日清晨不管燕袭在或不在,他必定在后院习练刀法。
燕袭刀法根本就无甚套路,唯快、准、狠,临阵之时往往靠的是随机应变,以及以如山如岳般的气势压垮对手。
不过虽只有几招,但却并不好学,想要用最简单的招数打败对手往往更难,这需要极高的天赋。
燕九天赋甚高,这十多日的时间,已将燕袭所教的招数练的纯熟无比,所欠缺的只是经验以及藐视一切的气势。
燕袭之所以如此重视燕九是因为他实在不想埋没一个如此好的人才,凭他的经验,燕九在武学一道上终有一天会超过自己。
燕九走后,燕袭与馨儿说些闲话,不经意间就说到了汉索儿女皇,据馨儿所说,汉索儿女皇已经活了五百多年,乃是圣母派到人间的使者,可以永生不死。
燕袭甚是惊奇,五百多年?谁人有这么长的寿命,这还是人么?
当然,他所想的这些不会对馨儿提及,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汉索儿圣教虽然势力已不如从前,但普通民众对圣教仍是深信不疑。
燕袭并不想在自己与馨儿间造成隔阂。
做为男人,很多事最终只能自己承担。
正在这时,蓝清那极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哥,这大半夜的你叫我所为何事?而且你这府里也该添个办事利索的人,燕九这小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我问他你叫我什么事,他也不说。”
说前半句时他还在屋外,后半句时,人已到了推门闯了进来,也不避嫌。
他见到馨儿,奇道:“馨儿,你和香儿做饭去了么,怎么脸上乌漆麻黑的?”
馨儿大奇,连忙找过铜镜端瞧,只见自己脸上黑漆一片,甚是滑稽,又联想到刚才与燕袭亲热时,他无论如何不肯亲吻自己面颊,登时心中明了,提笔也往燕袭脸上点去。
燕袭笑而躲过。
馨儿知道两人有事情商量,闹了一下后笑嘻嘻退了出去。
蓝清呵呵笑道:“三哥,你叫我过来,该不会是让我看你们打情骂俏吧!到底有什么事。”
燕袭将白日所画的图纸交给蓝清,道:“你看看这个!”
蓝清展开图纸,登时一头雾水,不仅画的他不明白,就连上面写的字他也不认识。
燕袭莞尔一笑,将图纸倒转过来:“你拿反了!”
蓝清难得的俏脸一红,再打量图纸,先是惊奇,最后满脸骇然神色,盯着燕袭双眼冷静问道:“这是武器?”
燕袭点了点头。
蓝清瞧了一眼四周,然后将屋门关好,小声道:“三哥,你从那里得到的这个?”他久经杀阵,对武器的认识不必燕袭逊色,燕袭所画的图纸虽然潦草,但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汉索儿与艾尔特争雄二百年,所欠缺的便是远程武器,燕袭所画的弩弓虽然不能弥补汉索儿士兵视力不及的问题,但可在中近距离将弓箭的精准度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用来守城最好不过。
燕袭笑道:“昨夜在城头观战,忽有启发,随便画画,以哥斯坦雅的冶炼水平能造的出来么?”
蓝清奇怪的看了燕袭一眼,笑道:“只在城头观战一次就有如此启发?哥斯坦雅我也守了五六年了,怎么我就想不到?”他将图纸又仔细看了一遍,沉吟片刻道:“应该能造的出来,这东西构造也不复杂。”

燕袭大是汗然,连忙岔开话题,给蓝清讲解图纸上的尺寸标画问题——他不懂这个世界的度量方式,因此所用仍是后世的尺寸标法。
蓝清知道他出自山林,不懂世事,当下耐心听讲。
弩和马蹬大概是战争史上最重要的两件发明,它们的出现让战争格局迅速改变,但耐人寻味的是:与人类的战争史想比,它们的出现实在是太晚,后世如此,这个世界亦如此,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在人类刚刚兴盛时就发明了脚蹬,这大约也与人们的坐骑有关,毕竟迅猛龙要比马难骑上甚多。
黎明时分,蓝清从燕园离开,一路上兴高采烈,寻思道:“这弩箭就算是专门的武器冶炼师也未必想的出来,三哥怎能想得出来,而且从图纸上看,这武器已并无大的破绽……”他越想越觉奇怪,大凡一种武器的产生都要伴随着数不清的失败与试验,这样才能将武器做的完美。
若燕袭只是向他提供一种想法,亦或者图纸上所绘弩弓不完善之处甚多,他倒还能接受,但奇就奇在燕袭在图纸上甚至将弩弓的每一个构件都画了出来,而且毫无破绽。
以蓝清的所见所闻,难免会觉奇怪。
回到蓝府,蓝清唤来家中武器冶炼师,将燕袭的图纸展给他看。
冶炼师唤作武良,年约六十,自从三十年前蓝清父亲蓝炎救了他一命后,他便一直呆在蓝府,做事忠心耿耿,因手艺高超,甚是傲气。
他看过图纸后,惊得合不上嘴,眼若铜铃,呢喃道:“这武器是谁人设计,居然……唉!我总觉得自己几年内能改善一下武器已甚是了不起,真不知天外有天啊!”
他这幅表情正在蓝清意料之中,等他心情稍微平静一些,蓝清笑道:“武叔,你觉得这弩弓可还有需要改善地方?”
武良表情落寞,沉吟道:“若是照图铸造,则有效射程不足百步,达不到汉索儿人视力上限……嗯!弓臂需要加长一倍,若能将射程提高到一百八十步则最好。”
过了一会,又向蓝清问道:“少主,这武器是谁人设计,不太像汉索儿风格,反倒与艾尔特武器甚是相似。”
蓝清心中一凛,旋即道:“武叔,这武器是纯正的汉索儿人设计,与艾尔特毫无关联,刚才你那些话千万别说出去,以免多生事端。”
“是,少主!”武良点了点头。
蓝清笑道:“以你的水准,多少天可将这武器铸炼出来?”
武良想了一下道:“不出三天。”
蓝清点头道:“这样最好,你将图纸拿去,背熟以后烧掉。”
武良笑着指了指自己额头,道:“都在这儿呢!”
蓝清抿嘴道:“我倒忘了,武叔在武器上可是过目不忘!”说着将图纸撕得粉碎。
武良辞别蓝清后,马上招来众手下起炉冶炼。
他于武器一道极有天赋,做事条理甚清。在众人冶炼钢铁的同时,他则在一处封闭的房间内雕刻模具,也亏的他过目不忘,否则光那些零零碎碎的小构件就能让人头疼上一段时间。
三天后,钢铁出炉,他模具也已经完成,为免人多口杂,泄了机密,他只留两名心腹帮手,其余人全打发了出去。
将滚烫的钢水倒入各种模具内,待其冷却后再取出打磨,弓身则经过反复锤打,使其坚韧强劲。
经过三天的不懈努力,一张闪着蓝莹色彩的弩弓终于完工。
武良急忙将其呈给蓝清,蓝清于弓箭一道不太精通,只好又请来燕袭试弩。
看着自己所绘的弩弓终于问世,燕袭也是不胜感慨,来到教场后,他搭箭上弦,觑准百步外的一棵大树。
“嗖!”
闪着蓝光的箭支如灵蛇出洞,眨眼就不见踪迹。
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箭支没入大树数寸。
蓝清脸色大变,这大树已有八百年树龄,质地坚硬如铁,这弩弓的威力竟然如此强劲。
燕袭哈哈大笑,甚是满意。
正在这时,猛听见一人喝道:“好箭法,好弩弓!”
燕袭几人寻声望去,就见从校场西北鼓楼下走过一人,这人身着红衣,外罩猩红大氅,身材中等,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蓝清见到这人,急忙迎了上去,笑道:“父亲,您不是在阿纳斯觐见女皇么?怎么……”
“你大婚在即,我哪能在阿纳斯待的住,再说这次可是圣女皇将我赶了回来……女皇知道你大婚,对此可重视的很啊!”蓝清父亲蓝炎笑道。
蓝清吃了一惊:“女皇知道我要大婚?”
蓝炎点了点头。
蓝清大喜,高高在上的圣女皇居然会知道自己一个副甲的婚事!但片刻之后他就又愁眉苦脸,道:“父亲,我与乌舒儿自小一起长大,向来视她若妹妹,这婚事你看……”
“胡闹!婚事岂容儿戏,乌舒儿文武双全,那里配不上你?”蓝炎虽已四十有余,但看着却甚是年轻,根本不像蓝清的父亲,反倒像是兄长,他相貌不及蓝清俊美,但却多了一丝潇洒英气,眉宇间不怒而威,蓝清在他面前哪敢多言。
蓝炎看了燕袭一眼,点头笑道:“你想必就是燕袭燕子飞了,我刚入哥斯坦雅便听到了你的大名,真少年英雄,不枉清儿与你结交一场。”
燕袭笑道:“街头谣传,多半夸大事实,叔父千万勿信。”
蓝炎听他称呼自己叔父,甚是高兴,白了蓝清一眼,道:“学着点,年少狂妄害死人,要懂得谦虚。”
蓝清看了燕袭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就装吧你!
“我来试试这弩弓的威力!”蓝炎脱下大氅交给下人,他刚入家门,武良便把弩箭之事向他禀告,他年少时曾在北方与蛮夷诸部交战多年,弓箭技法在常人之中已算上等,这时见燕袭箭法了得便忍不住有些技痒。
他接过弩弓后,搭箭上弦,学着燕袭的样子瞄准前方大树。
“嗖!”利箭只射出不到百步便坠地。
他略有所悟,再次搭箭,这一次箭支却从树丛上飞了出去。他亦不急不燥,再次搭弦。
只听“砰!”的一声,利箭没入树干,与燕袭刚才一箭不遑多让。他点头笑道:“这弩弓射程虽不及艾尔特巨弓远,但精准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操作简单,是个好武器,却不知是何人设计?”
蓝清见众仆役在场,也不便多言,伏在他耳边轻言几句。
蓝炎听罢,奇怪的看了燕袭一眼。
燕袭笑道:“这弩弓最大的好处便在于此,即便是对弓箭一窍不通的寻常人,若经过一些简单的训练也可以轻易的将一个征战多年的勇将射落骑下。”
时至中午,蓝家摆宴,奚尔佳、奚赫特、莆田俱被请了过来,却仍是不见木儿、青郎,燕袭问及两人去处,蓝清摇头不答,燕袭遂不再多问。
这几人俱是孤儿,又与蓝清交好,当下便齐呼蓝炎为叔父,蓝炎虽身份尊贵,但却甚是和气,与众人说说笑笑,气氛甚是融洽。
席间众人拿蓝清婚事说笑,将蓝清臊的恨不能找地缝钻下。燕袭这才知道原来他在南城城墙上所遇见的红氅女子就是乌舒儿,心里也是替蓝清高兴。
奚赫特则频频偷视燕袭,一张脸通红一片。
宴罢,莆田、奚尔佳俱有要务,纷纷告辞,奚赫特看看燕袭、又看看奚尔佳,最后也摇头跟了出去。
燕袭却被蓝炎留了下来。
“叔父可是有事要说?”他见蓝炎眉头紧锁,遂问道。
蓝炎看了他一眼,心里也不知道是否该说,犹豫片刻,心中打定主意,笑道:“今日不说公事,只说私事,奚赫特可是个好姑娘,你千万莫辜负了她。”
燕袭心里打了个突,道:“奚赫特自然是好,我与奚尔佳结义兄弟,她便是我妹子,我自然会对她尽心,叔父放心。”
蓝炎心里直摇头,却也不便再说,寻思:“自己当年也是像他这样,却辜负了多少人!”
燕袭走后,他唤过一名心腹,嘱咐道:“你将这封信交给圣女皇第一侍卫‘秀剑’,千万莫走漏了风声。”
心腹点头称是,驰坐骑向城外飞奔,片刻不敢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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