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守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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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劲劲,旌旗猎猎。
崔克驱骑在战场中间徘徊,摇刀高喊:“黑三,盗洞之辈,居然敢在此处现身,不怕天下人笑话?黑甲中何时出了你这般个缩头人物。”
黑三眼中精光闪现,弯刀被她搦的锵锵乱响。
“别听他放屁,他怕我们撤退,故而拖延时间”燕袭上前一步,握住她手掌,从黑三指端传来的阵阵寒意让他不由一个激灵。
黑三双眼忽明忽暗,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坚实、温暖,这种感觉是她二十多年中从未有过的,心下一阵迷茫。
过了良久,猛瞧见青郎、莆田眼神古怪的瞧着自己,这才幡然醒悟,忙挣脱燕袭大手。
“黑三,我以艾尔特将领身份向你邀战,敢应战否?”崔克厉声高喊。
黑三尚未答话,一旁莆田急了,请令道:“三统领,崔克太是嚣张,属下愿去斩他人头。”
青郎也道:“我也愿去!”
黑三沉思许久,摇头道:“你们……不是他对手,平白送了性命。”心中却想:“若是我伤势好些,焉会留他到今日。”
青郎、莆田却甚是坚决,执意要去。青郎道:“被人欺到了门口,若是再不应战,恐天下人笑话,圣教那里也不好交待。”
“别忘了咱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圣教那里我顶着。”黑三执意不肯。
众艾尔特兵士见无人应战,登时狂骂不休,出语极其恶毒:“汉索儿圣母,原来只不过是我们圣父的一个小女人,居然也敢号令天下……”
万云官兵也是喝骂不休,但他们人数少,不多时,便被艾尔特的漫骂声盖了下去,被骂的几乎抬不起头。
青郎、莆田气的火冒三丈。
燕袭瞧出事态不好,照这样下去,己方士气必然受损。
他高声喝道:“崔克,你的刀在爷爷这儿,敢来取否。”
崔克不怒反笑,手指自己脑袋,堪堪道:“这里上好一颗人头,你敢来取否。”。
燕袭冷笑一声,向黑三道:“我下去会会他,免得小儿狂妄。”
黑三点点头,这万云城除了自己,也只有燕袭能与崔克一战,道:“你的伤可还好?”
燕袭笑道:“皮外伤,不打紧,我能胜崔克一次,就能胜他第二次。”他正要出战,奚赫特却带着一些百姓送饭上来,他胡乱吃饱,纵骑驰出城外。
敌兵先是后退百米,然后以弓箭手压住阵脚。
战阵中只剩崔克、燕袭两人。
崔克喝道:“我道你只会背后下刀,原来还有些胆色。”
燕袭回道:“有没胆色,倒要看对的是谁,对你……随便一名士兵也敢砍上几刀。”
崔克恼羞成怒,驱坐骑上前,提刀就劈。
燕袭笑着横刀格挡。
“叮”
两刀相交,两骑各退出一步,紧接着又杀在一起。
崔克上次大意下在燕袭手里吃了大亏,这次更是抖擞精神应战,他浸淫刀道多年,刀法之精妙,委实非同小可,这时候使将出来,就连城上的黑三也暗暗担心。
燕袭刀法乃是随便所学,造诣不深,毕竟在他原先生存的时代,用刀的时候毕竟有限。
但他力大招沉,此时将金刀舞将起来,也是风雨不透,刚猛异常。
两人战到急处,“铿锵”声此起彼伏。
两人连碰几刀,燕袭右肩一阵发麻,他身上有伤,时间一长就有些体力不支,被崔克逼的连连后退,正在这时,左臂一痛,正被崔克大刀划中,虽然伤势不重,却是疼痛难忍。
崔克心中大喜,不给燕袭喘息机会,长刀连连劈落,燕袭心叫不好,照这样下去,定然要败,他心中火起,见崔克又一刀斩落,竟然不避不躲,只将身子略微扭动,崔克钢刀擦着他头皮而过。与此同时,他左脚猛然离蹬,身子在空中摆成一个侧转的“一”字,左脚向后疾踹。
这一招乃是他在地面上近身搏斗常用的动作——侧旋后踹,但在坐骑上倒是第一次使用,虽有些弄险,但功效却也奇大。
这一脚正踹在崔克胸口,将他踹的几乎坠骑落地,胸口间气血难平,烦闷异常。
燕袭一招得手,更不停留,驱坐骑与崔克反向贴身并排又杀在一处,这番厮杀却与刚才又是不同,若说刚才是大开大盍,现在则是小巧短打,使的尽是近身肉搏的阴狠招式。
他近身搏击厉害,但刺血行刺多要近身,讲究一击毙命,崔克在近身方面自然也是不弱。
两人打到急处,连腰间短刃也都用了出来,铿铿锵锵着实凶险。
数十回合不到,两人都已各带几处刀伤,却是势均力敌。
燕袭边打边笑,崔克则闷声不语。
穆图、黑三见状,均怕己方有不测,忙下令吹号角收兵,但燕袭不懂号角声含义,追着崔克砍杀不休。
崔克怒喝道:“你这人好不知理,号角声响,若不退回,可是斩头大罪。
燕袭那理会这些,但他也知今日想杀崔克,已多不可能,笑道:“暂且让你多活几日,咱们下次再战。”
两人背身各回本队,当距离拉到五十米时,异变乍起:两人同时扭转身子,同时张开弓箭。
“嗖嗖!”两声,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两人存着同样心思。
“叮!”
双箭在中途相碰,燕袭的箭支从中一分为二,一支与崔克的箭支同时坠地,另一支却直直的射向崔克。

崔克大骇,那料到这些,被利箭射中左眼,又从后脑穿出,“噗”的一声坠落坐骑。
“雌雄箭……”一句话未完,便再也不动。
这雌雄箭本是他所有,只是上次未来得及使用,便为燕袭所败,这雌雄箭自然落在了燕袭手里。
死在了自己成名利器下,这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了。
燕袭驱坐骑返回,一刀削去崔克首级,同时纵声大笑,震的敌军士兵骇然失色,骑兵忘了拦截,弓箭手忘了放箭,眼睁睁看着他返回城中。
上的城楼,青郎、莆田俱高声喝彩。
众万云军兵欢声震天,士气大震,先前阴沉气氛一扫而空,艾尔特众兵现也反应过来,高声喝骂燕袭暗箭伤人,万云军兵那里肯依,自是回骂不休,士气高涨下,声音也大了不少,居然将艾尔特几千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燕袭将崔克首级扔在地上,笑道:“这人头还真有些不太好拿。”
莆田踢了一脚人头,笑道:“再不好拿,还不是被你得了来。”
青郎也道:“正是,崔克想拖延时间,没想到却将自己人头拖了进来。”
一行人欢声笑语,黑三却在一旁不语,过了半晌忽向燕袭道:“起初我以为你身上有伤,能与崔克战平已是不错,未曾想到你能将他斩杀,只是如此一来,情况则更是糟糕。”
燕袭略一思索,已明白她所指,点头道:“当时身在战场,由不得自己,未曾想这许多,崔克既为刺血十花,干系必大,他一死,敌军必要死命攻打,万云城完了!当务之急,必须马上撤离,这样吧!你们三人先走,我与蓝清、木儿在此坚守,务必拖够一日。”他也并非不想撤离,只是他与黑三必须留下一人,黑三乃黑甲统领,身份极高,由她留守也未尝不可,只是她身上重伤未好,行动多有不便,而自己因刚才一战,肯定在军中建立了一定的威信,想来想去,这事也只能自己担当。
黑三行事果断,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青郎、莆田有些不舍,若非黑三身上有伤,需要他们护卫,两人倒真不想离开。他们与燕袭是在战阵中建立的友情,其珍贵又岂是常人可以相像。在两人看来,今日一别,也许就是永别,两人久经杀阵,曾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的兄弟丧命敌手,因此对这样的兄弟情谊就格外珍重。
燕袭不理他们的目光,叫过奚赫特,叫她跟随黑三先回哥斯坦雅,只说前去搬救兵。
奚赫特俏目圆睁,黑漆漆的眼珠子左右乱晃,几欲掉下泪来,道:“少卿!你呢!”
燕袭笑道:“别叫少卿,显得生分,我在此等待援兵。”心里却道:“那里会有援兵?能坚守一日,已是不错。”
奚赫特长长的眼睫毛忽眨忽眨,垂首道:“我现在姓燕,你都不走,我又如何能走!”
燕袭一时语塞,他当时叫奚赫特跟随自己姓燕,愿只是玩笑之语,那料到她会拿这个说事,任凭他如何劝说。奚赫特都是执意不肯。
奚尔佳也在一边道:“我们虽是寻常小民,却也知报效为国,奚家人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奚赫特既然想留,就让她留下吧!”
燕袭气道:“奚家,奚家,你不是没姓么?怎么又蹦出个奚家,响当当的汉子?哼,男人们马革裹尸也就罢了,一个女儿家如何受得了这份罪,若是城池被攻破,她会受到怎样的待遇,你可知道。”
话刚说完,却见黑三恨瞪着自己,青郎、莆田微笑不语,燕袭登时哭笑不得,原来刚才说的急了,将所有的女人都说了进去,黑三身为女子那里肯依。
奚尔佳坚决道:“我知道,奚赫特也知道……不过什么是马革裹尸。”
燕袭被他问得一时无语,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叹道:“罢了,罢了,最多不过一死。”
说话这会,艾尔特已经重整人马发起了攻击,虽然他们已只剩下三千人不到,但剩下的全是精锐,攻击起来舍生忘死,让人心寒。
万云城虽小,却非孤城,东西开有两门,但因山势阻隔,艾尔特只能攻击东门,西门正好供百姓撤退。
黑三三人帮着燕袭又抵御了一次进攻后从西门撤退。
燕袭一直觉得战争是一门艺术,但现在却再也不如此想,这是杀戮,不带一丝怜悯的杀戮。可惜的是交战的双方士兵都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由来,只为了那一丝丝虚无缥缈的宗教信仰。
他随手斩掉一名敌兵的头颅,随手又在身上拭干血迹,战场上喊杀声震天,他却充耳不闻,耳中死一样的静寂,眼前只剩下红色在飘舞,红色的血,红色的刀。
他的动作有些机械,有些麻木,这是他第一次杀这么多人。
不知何时,城墙的一角已被攻破,成群的敌兵攀上城墙,守卫此处的十多名万云士兵根本来不及撤退就被斩为肉泥。
燕袭双目赤红,嚎叫一声向成群的敌兵扑去。
奚尔佳见势不好,也忙奔过来帮忙,他手里提着两把似锏非锏,似鞭非鞭的古怪兵器,所过处尸横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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