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杀伐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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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四九四年。
这一年,华夏大地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
自从鲜卑一代豪杰拓跋焘辞世,而现在这位名垂史册和中小学历史书籍,以汉化政策著称的魏孝文帝拓拔宏于四九零年他二十四岁的时候开始执政的中间二十多年里,政治腐烂,鲜卑贵族不断欺压凌辱汉人,民族矛盾不断激化。
那些日子,完全不存在什么民族融合,有的只是主人和奴隶,有的只是猎人和食物。
那些随手抢来的汉人女子,先是对其施以暴行,饿了,就拿来吃掉,吃不掉的,就扔进河里。
那些日子,你只能看见肥硕的乌鸦和秃鹫在枯枝上欢快地聒噪,你只能看见枯枝下面一队队被绑成一串的汉家百姓面无表情地在叱喝声中赶路,你只能看见这些汉家百姓经过的河流中漂浮的是一具具惨白的魏晋衣冠,他们却熟视无睹。
荒野上,一根根只剩下骨头的枯瘦手臂不断地向苍天攫取着什么,换来的,只是恶鸟的光顾,而不是什么武圣关二爷;遍地的尸体犹如铺遍黄河两岸的凄绝的地毯,通向无止境的杀戮的深处。
江水滔滔,不分昼夜。
滚滚的江水带来的不是丰收的喜悦,而是自己儿女那被欺凌至死的残肢。
有哪一位历史学家敢在这种景象下给我说一声:“这是民族融合?!”
有哪一位!?
历史。
它所承载的,远远大于书帛上的那些我们看得见的文字。
在这一年的中原,流传着这样一首小儿的童谣。
白日光天昭日月,
凰舞九变化万千。
回眸一笑穿云锏,
铜头铁背镇三山。
白日光天。
鲜卑魏国执掌天子大权的拓拔世家,家传武学“白日光天破魔真罡”,号称天下无敌。“白日光天破魔真罡”,脱胎自大燕慕容世家的“凰舞九变”,然而却又独辟蹊径,把“凰舞九变”的九阳真力转化为初阳,意在破而后立,阴极阳生。最终经过武学天才拓跋焘的完善与演绎,成为了现在拓跋氏的镇国绝学“白日光天破魔真罡”。它与大多内家武功不同,由外入内,真罡一成,专破天下内家真力,歹毒异常。
拓拔氏当代家主,魏国天子拓拔宏,年龄二十八岁。他的文才武略,天下翘楚,“白日光天破魔真罡”绝学,已经被他学得七成。腰悬天子剑,长五尺一寸半,黄金剑鞘,上镶九颗龙眼珍珠。“白日光天破魔真罡”演化而成的“白日焱摩天”剑法,至二十岁成名至今,大小四十七战,每战皆胜。
凰舞九变。
大燕慕容,九世风流。
在纷纷扰扰的五胡十六国中,只有鲜卑大燕的子孙,弱冠风流,不输江左高门。他们是天才,是艺术家,他们的命运以辉煌的战绩开始,用俊秀的身影结束。
一代战神慕容恪,自十三岁领兵上阵开始,指南打北五十年,求败而不能。“鲜卑之虎”慕容垂,十二岁领先锋一职,一杆霸枪,一生斩将七十六位,马上无敌。
西燕慕容冲,绝世容颜,昙花一现。
如今,他们在政治上被拓拔氏压制,但是氏族武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慕容氏当代家主济南王慕容白曜,年三十六,“凰舞九变”已得其七,名曰“发明变”,“焦明变”,“鹔鷞变”,“幽昌变”,“离鸢变”,“天蝉变”,“极凰变”。

美髯长须,儒服方巾。眉若三月柳,目似天上星。
太行山烈凰山庄,名动江北一百年。
回眸一笑。
河西王秃发傉檀之子源贺,一对流银锏,净重百二十斤。
魏国西北屏障,平西将军。征蠕蠕,击五城,吐京胡,讨盖吴。沙场风范,冠绝天下,百万军中取上将头颅于微笑之中。回身一锏,穿云裂石。
据说当年贺若国第一高手赞加楼不服其威势,找源贺比武,在他手下走过三招之后,被打碎脑壳。
铜头铁背。
北平王长孙敦,一身外门功力,举世无双。
身高七尺九寸半,体重一百六十二斤,横练硬功运起时,刀枪不入。
他的脾气暴躁,性如烈火。长孙一怒,三山震碎。
这便是那首儿歌的内容。
四句童谣,四个名动天下的高手。
那么江南呢?为什么这四个人都是胡人?
《世说新语》上有一个故事。
东晋的刘惔和王濛都出身高门。一次他们俩结伴外出,到了中午也没吃上饭。这时候有一个与他们认识的寒门子弟特意准备了酒席,菜肴非常丰盛。刘惔却拒绝了。王濛又熬不住饿,就对刘惔说:“聊以充饥嘛。为什么要拒绝呢?”刘惔大义凛然地说:“孔子曰:唯君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我们不要跟小人打任何交道。”
面对这样的奚落和嘲讽,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都会勃然大怒;然而寒门子弟们不敢,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会是对方手下一合之将。寒门在渡江的时候,不是家族人才凋落,就是藏书尽毁,家道由此衰败。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如同陈家:陈庆之的祖父虽然也是当时有数的人物,但四十多岁老来得子,家族遗物又都遗失在江北,心态大变之下。竟是半分功夫都未传于陈煜,只是教他文章书法四书五经,以求能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在风口浪尖上搏命。因为他知道,就算搏一辈子,也不可能搏过那些高门数百年积淀的武学精粹,也不可能破得了那个九品中正。
当一个白痴花一天练的东西你却要花一年去练的时候,你也会有这种无力的感觉。
正是由于汉人的武学在这个年代都把持在高门大阀的手里,一代一代的消磨,所以逐渐没落了,再也没有办法与诸胡相抗衡。
据说,在江左俗世,能与那四个人一较高下的,只有萧家,那一门传自大汉相国萧何的“就章九律神通”。
现在站在天井里的陈飏,茫然无措,对这些一无所知。
现在的他,脑海里全是顾小月最后那个关切的眼神。他由于一时的疏忽造成了自己一生中唯一的失败,而这次失败同时带走的是他将要传承衣钵的徒弟,以及他自己。
他觉得他最后那怂样,不像个男人。但是他隐隐又觉得小月是和自己一起来到了这个奇怪的时空。当下他就下定决心,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小月,弥补自己最后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
于是他回过头,说出了他在这个时空里的第一句话。
“爹,我好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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