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回 【夸父归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天尽头。
这块神秘的土地,自古以来,就流传着许多神秘诡异,甚至是恐怖的传说。
据说当年,秦始皇东巡到了天尽头,不久就死在回京的途中;有些著名政治家到过天尽头,结果回去后就先后下野。于是,人们把这里视为一片不祥的土地,在人们潜意识里,天尽头带给人们的不但是神秘,而且是恐怖,它似乎充满一种神奇的力量,是一种魔咒,是一种神奇,是一条末日之路。
这是一个残秋的清晨。
略带咸湿的海风,在参差的怪礁间划过,带起声势惊人的白色浪花。
天,一望无际的阴郁,背后的群山都被杀气摄人的滚滚潮声所包围。乱石迸云,惊涛裂岸,这本不是普通老百姓该来的地方。
但是在这个秋意萧瑟的早晨,在这大海与海岸线进行了千万年交锋的地方,在这华夏大陆的最东端,向大海中延展而去的一片向礁石之上,出现了三个寥落的人影。
其中一个并不像汉人。他的肌肤是烟火蒸熏过后的黑红色,一条黑色的头绳里,插着几支碧荧荧的鸟类尾羽。
对,他不是汉人,他是早于哥伦布一千年便从大洋彼岸漂流过来的印地安人。
奥库。
奥库微微皱着眉头,呼吸着四周腥腥的空气,他的目光似乎穿越到了三千里之外,那个他们初次到来的日子。
那时候还是夏天。东亚的洋面,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上蒸腾着阳光所带起的水雾。这本是一个水的世界,没有人认为它存在着边界,只有置身于这里,你才能切身体会到自然之力,以及人类的渺小。
另外,还有一种思绪会在这里无比清晰地在全身蔓延开来:它叫做绝望。
这片海本来已经孤寂了五千年。
但是,在这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夏天,这一片海天水相交的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近了,似乎能看清楚它的轮廓了,它上面掣起了一道方方的重布大帆,它的底部是无数根参天巨木,现在这些巨大的枝干,都被儿臂粗细的绳子紧紧地扎在了一起。
这是一艘木筏!五千年,这片海域的第一个来客,竟然是一艘木筏!
木筏中间高高树立的巨帆之上,有一个淡淡的人形,它本来是用油彩涂画,但是几个月的风雨洗刷以及烈日的暴晒,原来的形象早就剥落了,只能看出似乎是一个腰间围着虎皮裙的黑壮男人,正在奔跑着,追逐一个圆圆的东西。这些巨大的木材底部,早已经长满了层层叠叠的藤壶,显然这个巨型的原始工具,已经在这片死寂的大海上漂泊了很长一端时间。
在木筏上面,细数之下,竟然有二十个黑瘦的人影。他们有的盘腿坐在大帆的阴影处躲避着阳光,有的弯腰在木筏的边缘抠下那些藤壶,仰起脸,用手把藤壶薄薄的甲壳挤碎,藤壶那微带苦涩的汁液就流进了嘴里。再看堆积在一旁的土胚瓦罐,里面盛的淡水早就见地,被强大的阳光烤了个焦干。

大多数人在这一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木筏的最前方却站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还用手搭起凉棚向远方眺望。
这个立在船头远眺的男人,他的一张脸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的电视机屏幕上,绝对算得上帅,但是此刻他的皮肤早已在数个月的煎熬中被阳光烫成了黑红的颜色。他的装扮,就好象跟个巨帆上的图腾一模一样,只是在下身围了一条虎皮,虎皮上的花纹却远较中原的老虎来得细致。
“奥库,如果今天再不下雨,那么我们有人会死。”
而站在他旁边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很高,差不多和身旁的男人一般高矮,全身的肌肤也被“日光浴”弄成了淡淡的褐色,在紧致的肌肤之下似乎蕴藏着猎豹般的爆发力。她把头发在脑后高高的束起,扎成一个大的马尾辫。跟身边的男人一样,她的上身什么也没穿,有仅仅是腰间的一条虎皮裙。
这样的打扮,男人的目光大概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女人的胸膛之上,但是当他们看清楚的时候,也许七成的男人都会张大了嘴巴,露出惊异的神情。这个女人傲然地挺立着胸膛,连一丝犹疑的神情都没有,双眼中充满了坚定和信仰的光芒,可她的右半边**赫然已经不存在了,在这原本属于繁衍后代的神圣的器官的地方,只留下一个碗大的疤痕。
因为她的定义并不是女人。
她的定义是战士,她是特奥蒂瓦坎部落最强的弓箭手。
什么东西妨碍射击,她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抹去。
自己的身体也一样。
“奥兰妲(Orenda),”身边被称为奥库的男人开口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清楚目前的状况,我们已经在无尽之海上漂流了半年。但是,这是守护神的旨意,他在梦境里非常详细地给大祭祀带来了预言。我们必须相信我们的神。也相信我们自己。”
女人一双雌狮般的眼神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定,朝着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就这样漂流着。
出现在地平线这头,又消失在地平线那头。
……
他们的守护神似乎真的没有辜负他们。
就在这一天夜里,湿热的海面上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在他们贪婪地吮吸着这生命的福音的同时,奥库突然发现,在前方似乎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灯光。
一船的人不禁欣喜若狂,他们有的甚至跪了下来不停地朝天上念颂着什么。
可是他们错了。
他们并没有到达陆地,他们只是到达了距离中原的天尽头还有一百里之遥的一个狭长的岛屿。
一个死亡之岛。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