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科考第二天
考场中已经是一种新的状况了。
有的考生座位都已经空了，那是这一天半内抵抗不住科考压力而昏倒，崩溃。有的考生依然奋笔疾书，反复修改。还有许多考生，虽然已经完卷，但是却坐立不安。
当真正融入这个氛围，其中的压力之大，不是凭空可以想象的。心境修为稍微不足，立刻就表现出来。
这其中只有区区数十人，气定神闲，胸有成竹。这些场景，从文庙前殿的阁楼上一看就能看出来，非常明显。
此时距离科考结束已经不足半天。
阁楼之上，七位主考官看着下面逐渐明朗的情势，有的已经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
七个人都是文道大家，望气功夫是有的。此时一眼望去，场上每人的气质，心态，都一清二楚。基本上气质依然稳定的十几人，不出意外就是今朝及第的考生了。
这种东西，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丝毫伪装不来。
“胡老师，敢问您的弟子，周子清，怎么呆呆的坐了一天，不吃不喝也不动笔。可是承受不住考场的压力，不知所措？”庄海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经意的说道。
此话一出，立刻就说出了在场几位主考和数十位副考官的心声。
胡大文御，文坛第一人，数十年不收弟子，突然间就宣布收了一个庶民当门人。这不得不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再者周子清来京两月，虽然十分低调。但是那夜一鸣惊人，已经成了传奇人物。越穿越离谱。这些考官都是早有耳闻，是以今日一见，都纷纷关注与周子清身上。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少年，到底有什么高人一等之处，让胡严灵看重，收入门下。
一开始，见周子清不动如山，丝毫不见慌乱，都还暗自赞叹，心境修养过然非同一般。他们身为监考官，是知道这次的题目的。十分清楚这次考题多么刁钻。
然而半天过去了，一天过去了。周子时而看天，时而瞑目。就是不动笔，最后居然闭目不动，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不睡，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他们之中，估计除了谷梁文远这个神童，都是多少年的考官，什么样的考生没见过？可是就偏偏没看过周子清这个类型的。
不过碍于胡严灵的面子，始终不好询问。
如今庄海挑茬，真是问到了大家心坎上。纷纷停止议论，把目光聚集在胡严灵的身上。
“你们都是当朝大文御，大官员！怎么还不如一个少年能沉住气？”胡严灵依然是一副平静的形象，淡淡的说：“越是大文章，越要酝酿。你们都是出书立著的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一句话，问的所有人都一愣，纷纷无言以答。
道理是这个道理，越是大文章，越要酝酿不错。
可是这是科考啊！人生大事！转折点！时间只有两天，两天成文，就看你的才学和机智了。从来没听说过，科考时候，一天半的时间酝酿。况且，思考文章是十分费神费力的事。就算酝酿，也没有一天半，不吃不喝不睡的道理啊！
“哈哈……”庄海低声笑道：“胡老师难道以为，这文章能半天作完么？如果真的可以这样？为何还要设定两天科考时间呢？”
虽然无人应声，周围的考官脸色都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来。微微点头。
只有谷梁文远这个小少年，眼神露出淡淡的紫色光芒。注视向周子清的方向。
谷梁文远，这个天纵之才。虽然仅仅十岁。养气功夫，道德修养。在场众人，除了胡严灵，都不能比拟！养气成云，泽被一郡。这样的境界，虽然养的不是君子之气，并非是上古文道的精神，但是一身修养已经登峰造极，类同圣贤境界！
他的眼光，更是远远高于这些官员。要知道，深居庙堂，没有大定力，大智慧，很容易就被庙堂中的政治心术污染了道德。境界退步是必然的。这帮官员，都混成了人精。已经不复清明的神念。
谷梁文远却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周子清胸腹间那深深藏着的气息运转，其中种种气质变化，反复神妙，蕴藏着一些他都没有接触过的内容，这让他心惊不已。
“这个周子清！名不虚传！这帮文御大官，修养都被官场腐蚀了！如何能看出来？胡严灵大文御说的没错，他是真的在酝酿！”谷梁文远的心情，罕见的略微激动起来！
“科考之中，一天半浑然忘我的酝酿，这简直是千古未有！还有这些气息，我都没有见过！只怕他为了这次科考，积累了无穷的精神，意气。不知道最后能酝酿出来什么文章！期待啊！”谷梁文远小小的脸色，露出一股神光。
“恩？”胡严灵也感受到了谷梁文远这个小神童的气息变化，心下赞叹：“了不得！小小年纪，神识通明，养气到了这样的境界？”
就在此时，考场上，周子清终于有了变化。
谷梁文远清晰的感应到，周子清身上的磅礴隐秘的气质，突然剧烈收缩起来。一瞬间隐藏成一个小点！微乎极微！自己已经根本无法感知了。脸色不由大变。猛然起身。
与此同时，胡严灵也脸色一变，身体猛然晃动一下。
一个人的气质，只要他活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此时，周子清气质都消失。这两位立刻感觉到了不妙。
“不对！不可能！”谷梁文远突然发现了不妥之处，和胡严灵对视一眼：“养气脏腑的贤者，就算死亡也不可能气质立刻消散啊！”
“难道……”
就在此刻，周子清寂静的身体突然再次变化。消失的气息再度出现。
“咚！咚咚！”周子清体内的气质，气息，此刻终于毫不掩饰的勃发出来。一鼓一鼓的发出无声的跳动。
这是一种纯粹的精神的感觉，仿佛一个大心脏，在周子清胸中有力的跳动！似乎孕育了什么！
这次，所有的考官也都发现了周子清的异状！众人目光齐齐聚集过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气息变化越来越快，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周子清双目猛然一睁，一股神光精气闪烁出来！
谷梁文远浑身一震，立刻感受到了周子清脱胎换骨的精神！稚嫩的脸色，露出深思的表情！他们养气到了这个境界，对别人的气息感觉也十分敏感，在周子清刚刚抵达考场的时候，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子清胸中的酝酿，虽然庞大无比，但是依然不入谷梁文远眼界。
但是此刻，周子清眼神中投射出来的气质，浑然一体，再也没有以前那种积累巨大，而庞杂纷乱的感觉。其中蕴含了一种温润，圆润，通达的意境。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与胡严灵的感觉十分相像，只是其中却多了许多自由自在，随心而动的精神，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玄妙。
周子清此刻，终于进入了一个大圆满，大通畅的境界！
蓝紫色弹丸冲入脑海的一瞬，爆发出无穷的意向，立刻使他进入了一个无思无念的世界，意识都停止了！随后瞬间间，浑身的酝酿，感情，被刺激的猛烈压缩，轰然融合。
一路上的见闻，思考，疑惑，茫然，都熔炼起来，形成了一种以“度”的精意为核心的崭新的气质！
来不及体会新的境界！周子清已经忍不住了。文思泉涌！不能不写了！
猛然站立起来，大笔一挥。试卷上落下七个工整方正的字体。
正是：“治大国若烹小鲜！”
一时间运笔如飞，洋洋洒洒，数万字的文章如行云流水而下。
随着文章的记叙，无匹的文章意气，周子清的精神，都化成气质，滚滚翻涌，冲上天际。就如同胡严灵的君子气息，谷梁文远的王道紫气。渐渐结成了气云。笼罩在了考场上。
“养气成云！养气成云？这是宗师成就！”
庄海一干人等再也坐不住了，大喊出声！
毕竟也是当年的骄子，天才，否则也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就算境界再退步，此刻若是再无知觉，那真是瞎了这双招子了。
养气成云，这是文道宗师的境界！到达这个境界，已经可以教化他人。已经可以效法圣人，行不言之教了！
全雷州文坛士林，有多少个养气成云的宗师？屈指可数！不过十数罢了！
并且大多都是隐居起来的大文豪，不接受皇朝册封，只是找一个地方著书立作，修养道德。
如今，众人环顾下，一个文道宗师人物诞生了！
周子清，凭借圣人法眼，养气仅仅三年，终于领悟了“度”的真谛，养气成云！成就了宗师。
“当当当！”收卷的铜锣响起，周子清文章提笔一收，恰好作完！
“这个文章！宗师成就而作的文章！不行，我要第一个阅！”
庄海此刻哪里顾得上自己的儿子和周子清有仇怨？满脑子要看这个惊天动地的文章！他要好好看看，周子清到底如此成就，写出了什么大文章！
抢过试卷，翻开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治大国若烹小鲜！治大国若烹小鲜！好！好！”
看了第一句，庄海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我以为，凭此一句，此卷可为头名！”合上卷子，飘然走出考场，居然剩下的文章，一片都不愿意再看了！
这一刻，这位礼国公庄海，真正表现出一个大文家的气质和胸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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