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五声锣响，考卷纷纷发下来
周子清铺开考卷，一看，题目居然是一对对联
上联是：法不责众，怎可因情做徇私。下联是：教化天下，如何以令为道德！横批乃是四个字：何为大同？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提示。
严格讲，此次题目出的十分刁钻。涉及到两个历来都十分敏感的问题。那就是法与德。这是千古不变的两个治国主题。虽然没有别的说明，但是，几乎可以肯定，这题目是要考察考生对治国的认识了。
这样的问题，一个答不好，恐怕不是中不中举的问题了。其中的度，很难掌握。弄不好，仕途就此结束了。
周子清心中一动，明显感觉到试卷发下来的时刻，周围考生情绪的变化，考场的气氛凝重起来。周子清铺开试卷，也不忙着打提纲，构思。只是静静的沉思，这一路上许多回忆见闻纷纷翻涌上来。一路走来，从关外到中土，在从中土到西疆，再入京。所见所闻，都翻覆而出。同是大鸿王朝的统治下，生活模式，习俗，民生，居然可以差那么多！
最明显的就是，关外，数两银子可以活月余。而在京城，最普通的雅间一夜要十两。更有庄元这类权贵，挥手数百两，根本不眨眼。简直是天地之差。这其中的原因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周子清又突然想到，在国库藏书中所见的一些典籍来。
这些资料的真实性都不可保证，但是至少有了参考的依据。其中就笼统说到了德与法的一些信息。
在太古之时，夏，灵，运三大古朝时期，乃是文道的萌芽，那个年代，乃是道德教化天下的时期。文道鼎盛，人人都安乐和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类团结，和各个其他种族的国家都和谐相处。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盛况。
这也是文道典籍里所记载的，最接近理想中的大同世界的时期。这是有德之世。也根本没有所谓的贵族，庶民。哪怕是至尊皇帝，从地位上也与寻常百姓不同。
皇帝当的好，百姓爱戴，自然为其修建宫室，若是皇帝当的不好，百姓也不会如何起义造反，自动禅让，退位就好。而皇帝死后，就葬在生前的宫室之中，也不存在所谓的继承。比如禹陵，舜陵，轩辕陵，都是这样，都是百姓自主所建。
根本不同于现在，皇帝的寝宫都是征用大量人力专门建造。陵墓更是提前数十年就要建造，极尽华美。这在太古时期，那是不可能的。
直到后来，上古时期天苍帝一统天下，推行法治。建立了空前帝国。无比强大。间接证实了法治的力量。可是后来，天苍帝死后，国家迅速崩溃，陷入战火。其中的原因也耐人寻味的很。
自此之后，国家的治理，就陷入了法制和德制的争端中。到了如今，就是外法内德。但是这就产生了一系列的问题。
就如同题目中，对联里说的，法不责众，形同虚设，教化不易，难行天下。
这就造成了一个畸形的社会氛围。这也是治国的最难之处。
大同社会？到底如何才是大同？真的是典籍中所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么？真的是天下和谐，人人有饭吃，有日子过？真的是所谓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么？
如果都不是，那么到底大同是什么呢？
周子清双目闪烁，念头急速运转。
“道德文章，教化礼乐。法律规行，肃正理屈。一阴一阳，一柔一刚！这其中，到底该如何运作？”
周子清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慢慢静下心来。
就在心境宁静，到达古井不波的时刻，一瞬间，在科考的氛围压力下，周子清再度感受到了那种洞彻周身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虽然双眼紧闭，自身处在一个黑暗的世界。然而，却对周围的环境了解达到了深刻的境界。精神飞腾，环视整个考场，顿时感受到了一种气息！
这种气息，从文庙各处隐隐约约的散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其中的味道，周子清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天下塔中，那种君子气息，温润如玉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厚重，沉甸甸的味道。周子清知道，这就是社稷重担，天下气运凝聚而成的气息。这是这座文庙被四千年香火朝拜，万民信仰而成的感觉。
深深叹了口气，周子清已经渐渐明白了。
所谓成也天下，败也天下。文教因为天下的气运加载，而得以成为文道，圣观天下教化。同时也被天下气运，万民信仰而改变，失去了最初的精神本质。这是无奈而必然的事实。
周子清运起圣人法眼，观察场内股股气息升腾，若有所思。
其中最大一股，仿佛乳白色的云彩，洁白无暇，翻翻滚滚。正是胡严灵。另一个无边的紫气浩荡，滚滚而上，充满了张扬，至高，尊贵的感觉。周子清知道，这就是那十岁神童，谷梁文远的气质。这两者可以说是道尽了文道千年变迁。
胡严灵，后半生致力于探求上古问道本源，力求回复文道的真正精神。到了现在，气质升腾，温润如玉，洁白柔和。已经与上古朴实的文教精神十分契合。然而谷梁文远这个神童就不同了。滚滚紫气，虽然是借文教典籍而生，却是融合了兵道，王道，霸道的气质。有一种尊贵无上的境界神韵。
正好一个是上古文道，一个是如今文道！
周子清感悟许久，浑身一震，终于有所领悟！
度！就是度！有得有失，有进有退。这是天下平衡万物的规律！都是一个度！
周子清顿时想起来徐太冲给他的道家典籍中，其中有一段讲过烹鱼的故事。故事是说，做鱼，就要按照做鱼的方法来做。这是固定的。你不能按炒菜的法门来做鱼肉。然而即便有做鱼的方法，做鱼的时候，面临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照搬。火候的掌握，才是考验一个厨师是否是大师的因素。鱼在锅中，中间火大之处，容易糊，而周围火小，则容易熟不了。这岂不是如同治国一般？
法律施行，如同定制做鱼的方法。治国的纲领在于法律。但是也不能按纲领一丝不差的办。因为变数难测。这才是考验一个君主是否是明君的地方。中央政令颁发，核心之地，往往过分流于形式。而边塞之处，往往闻所闻为。简直和做鱼的道理一个样子。
概括而言，就是度！过犹不及，物极必反！度掌握好了，一切都能平衡，一但失度，鱼就会被烤焦，天下也会陷入乱世。
顿时，周子清胸中升起一丝洞彻。多少年的积累，渐渐融合起来。周子清感到了精神的一种蜕变！明悟！
什么是上古的文道？
不是清心寡欲，不是放任自流，不是自我禁锢，不是举止合礼。
上古的文道，就是一个度！
当初文教祖师孙叔子问道于道教祖师李玄李老夫子，之后周游天下，创立文教。由此可见！当时孙叔子所求的正是一个“度”。
掌握自己的心态，在适度的范围内处事，自然游刃有余，无往不利！
上古的圣贤，并非无喜无悲，大爱无私，并非崇高无上，舍己为人。如果做到这点了，那就不是人，那是神！
偏偏相反，他们这些圣人，比常人更有敏感的情绪，感情。只不过，他们有度而已。
一瞬间，精神的蜕变，带动周子清进入一个畅快淋漓的境界。顿时感到了自己十几年，读书都险些读成了傻子，丢失了自我。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同时，随着心情扩展，浑身上下的真气也勃勃流动起来。越转越快，在上身六条筋脉中形成一个自主的涡流，带动下丹田气海剧烈翻涌起来。一层层的真气被抽离，在剧烈旋转的真气涡流中被更紧密的压缩起来。
周子清动意之下，居然就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科举考场之上，施施然进入内视状态下，进入了浑然忘我的武道修炼中来！简直可以说是前无古人，有也未必有来者的第一人了！这要是说出去，怕是要让天下举子都疯狂不行！太大胆，太嚣张了！简直不把科举放在眼里！
不过此时，周子清也顾不上这些了。进入这个境界，周子清畅快淋漓，简直欲罢不能！随着丹田中的真气被抽离，压缩。剩余的真气也越来越稀薄。周子清凝神内视之下，顿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就在丹田深处，层层真气包裹下，一个隐约的紫色弹丸，逐渐显露出形体。
“咦？这是什么？”周子清对自己身体里居然有这么个东西，都不知道。猛然一愣。突然才想起来，这正是那日三阴炼髓发作的关头，丝丝红线从自己骨髓中，最后抽取出来的神奇的蓝紫色光芒，正是这个光芒引动了青铜锁的异变，救了自己一命。
然而之后，似乎这些光芒脱离了骨髓，就自主融合成一个小弹丸，消失不见。当时自己根本没在意，现在居然出现在下丹田真气深处。心中泛起浓烈的好奇。
心念催动下，真气压缩凝聚的速度更加快速，不一会，丹田真气就被抽了个空。顿时，没有了真气的束缚，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蓝色小弹丸突然蹦起来，顺着天地之桥，直冲入脑海泥丸宫中！
“轰！”
周子清只感到脑子里一震，仿佛发出一声爆响！那日的情景重现！仿佛回光返照，一瞬间，无穷的信息爆炸在周子清脑海中。
本来逐渐融合，完善的酝酿和积累，被这个刺激一冲，猛然剧烈压缩起来，立刻融会贯通，交互相融。
也来不及分辨那个紫色弹丸所带来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此刻的周子清已经被惊喜充斥！他清晰的感觉到最后的积累！已然完成！
大圆满！念头一片畅达！文思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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