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七重白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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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层宝塔,最后一层
周子清上来,着实是出乎意料之外。
这最后一层,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多余的装饰。墙壁,地面的材料,就是石塔本来的青石。相比之前八层的奢华,恢弘,气势各异。实在是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只有楼梯正对,隔了重重白纱,隐隐约约,看不清里面遮挡了什么东西。
周子清环顾九层塔顶,空无一人,微风吹拂,塔顶窗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悦耳清脆的鸣叫。重重白纱飘舞,发出沙沙的呢喃。心中错愕之下,继而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此时已经是最高层塔顶了。再往上已经没路可走,那么北承平所说的人在哪里呢?
打量了一下四周,掀起一层一层的白纱,缓缓走上前去。
到第七层白纱后,终于一目了然。原来最里面是一张檀木桌,上面放一香炉,袅袅清香正从炉中散发出来。这是一种周子清从来没有闻到过的香味。是一种超然,空灵的味道。是仙意悠然的感觉。让人萌生出超然出尘,了悟生命的情绪。周子清一闻之下,顿时感到终日紧绷的心情一松,长长发出一丝舒畅的叹息。继而抬头,忽然目光凝注在墙壁上。再也没法移动分毫。
那是一幅水墨工笔画,画上一位女子,半蹲在溪水边,侧身梳头,仅仅只露出半张侧脸,笑靥如花,精致绝伦。青纱裙,素玉带,眉间一点朱砂,颜色无双,倾国倾城。有一种超出人间的气质,仿佛仙女谪下凡间。整幅画的意境和这第九层上轻舞的白纱,脱俗的香味。融洽成一个完美的整体。
画卷之上,还有一片清雅秀美的笔记的题词:
西子非子,月无言。
清风一尺为谁剪?
梦里云海,潇湘卷。
江南无处托鸿雁?
芦花月台都做假,江湖千尺流云间。
青锋铸天下,几度兴亡言。
云霄碧落,八荒九天,谁能宫铎生死眠。
待从头,不若携君,逍遥仙家,自在花前。
词句之后有标注:
赠紫君肖容兄,天下之意,成全于心。
落款乃是两个秀美的字迹,正是苏涣。
苏涣!
周子清双目紧紧锁住这两个字,一瞬间悲喜交集。
仿佛回到数天前,石林之中,与紫袍男子初次相见之时,自己报上姓名时候,紫袍男子轻轻笑道:“很好很好!西子非子,月无言。清风一尺为谁剪……”显然然就是这首词。
继而,记忆纷纷回现:
“当年,我与你父亲就是在此地见面,你父亲与你母亲也是在此地见面。那时候他们俩人都和你差不多大呢!时光飞逝掉了!”
“和那小子真像啊,和那丫头真像啊!不愧是他俩的儿子”
“这是你父亲让我交给你的。有缘再见吧!好自为之!”
周子清颤抖着掏出这只独自一人之时不知把玩多少次,曾经救他一命,让他脱胎换骨的的青铜锁来。锁的背面赫然刻着一个涣字。笔记与画卷上的苏涣两字中的涣字,简直一模一样,哪里有半点不同?
周子清此刻如何还顾得上圣贤书中,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类的道理文章。情难自禁,双目含泪。手中青铜锁微微颤抖,内心被悲伤,喜悦,思念种种情绪充斥,几乎不能自己。
“你……娘……娘亲?”周子清颤声,似乎在问画卷中的女子。
画中女子依旧是一副出尘绝美的笑容,眉间朱砂娇艳欲滴,如何会回答他?
一时间,天旋地转。周子清只感到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一阵眩晕。
这么虚弱的感觉,自从跟随徐太冲游历万里路,修习养身术,就再也没有过了。这几天,大喜大悲,各种经历,饶是周子清的心境修养,加上武术大进都不能支持。心力交瘁的疲惫。如今见到生身母亲的遗像,再也不能忍住。
就在周子清心神失守的片刻,身后突然激射而来一股锋锐的杀机。细若游丝,本来十分难以察觉。奈何周子清身负圣人法眼,灵觉玄通。脖颈的寒毛根根倒立。杀气临身,心头大骇。念动气动,周身真气勃然爆发!
谁知那股杀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突然就消失无踪。仿佛是幻觉一般。
“你来了!”
就在此刻,一个清朗柔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子清真气一激,抖开泪水,回头看去。
重重白纱被风吹开,楼梯口不知道何时站立了一个身著道袍,清瘦俊朗的男子。长发挽起,随风舞动。双眼空洞深邃,似乎有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情绪深深埋藏,看不真切。整个人和石塔的气息融为一体,和谐自在,竟然是天人合一的至境!

那人双目炯炯,深深注视周子清,微微笑道:“这座天下塔,哎……怎么说才好呢?”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十七岁登基,坐拥天下财富权利,翻手。二十二岁治理国家有方,得民生安泰,礼乐通行。二十七岁设社稷明德堂,开六教九流之百家言论,宗教,教化之德举世无双。三十岁参天法地,参悟玄妙道理,三十五岁可以逍遥自在,天下畅游无阻…………哎!”突然深深叹息一声。掀开层层白纱,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你是……”周子清几乎震惊:“你是……你是当今皇帝陛下!”
周子清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北承平说的要见他的人,居然会是当今天下,至尊天子。
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丝毫没有意外了。倾尽全国十年财力铸造这座天下塔,没理由给别人住。再者,除了本人,谁能坐拥天下?谁敢坐拥天下?北承平连塔都不敢上。更何况其他人?
继而无数的疑惑又产生出来,这个女子,虽然不说,但是周子清已经可以笃定是自己的娘亲。那么自己的娘亲为何会出现在第九层?当朝皇帝怎会是一身道装?怎么五十余岁年纪,却是一副少年模样?等等等等……
道装男子自嘲一笑,静静的望着画卷,低声打断了周子清的疑惑:“没错,我是紫肖容,也就是那个皇帝了。”
周子清愣了半响,突然醒悟过来,连忙低头下跪道:“草民周子清,参见皇帝陛下!”
谁知膝盖一弯,就弯不下去了。心下巨震。抬头看着皇帝紫肖容瘦弱的身体,不敢相信!
身不动,影不摇,凭空阻止自己下跪的动作!
这个若是换了别人,可能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因,会困惑不已。可周子清是见过燕北归和穆尔织金那场惊世战斗的人。如何分辨不出来?
这个当朝皇帝,居然也是道术高手!虽然不知道有无凝练阴神!但是就凭隔空念力已经足以说明其火候也十分精深。不同凡响了!这惊天事实,几乎让周子清有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不必多礼。”紫肖容微微一笑:“天下塔中天下外。在这个塔里,我不过是一个出家全真。不是什么至尊天子。”
轻轻抚摸那画中女子的容颜,紫肖容似笑非笑,似乎是低声自言自语,又似乎在给周子清述说:“金钱,权势。我有了,有了之后追求天下百姓安乐,教化。而后民生,礼法,宗教,教化,我也都有了。之后追求玄妙长生,天地造化。五年时间,也修炼有成了。神游天地,自由自在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周子清似乎明白了什么。
紫肖容眼眸中透出柔情似水。看着周子清,轻轻笑道:“真的好像,好像!”
似乎看到了周子清手中的青铜锁。突然眼神一阵剧烈的波动,柔情也转瞬即逝的消散在瞳孔深处的浓雾中。周子清灵觉之中,那股如芒在背的杀气再度浮现。暗暗心惊,不敢有丝毫妄动。
半响,紫肖容的眼神又平静下来,所有的情绪都收回眼眸。再度恢复了那空洞的眼神。
“成全你又何妨?”紫肖容声音又恢复了清朗柔弱的语调。喃喃自语:“涣儿,涣儿。当年你要的东西,有那两个人的胁迫,我不能给你。如今你去了,我就成全你的后人。让他替你验证你所追求的生命到底是什么样的吧。就当是我的赎罪罢!”
缓缓从头发上拔下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一弹,仿佛利剑电射周子清。
周子清本能一抓,抄在手心,全身巨震,险些拿捏不住。暗自一声侥幸。
若是两天前,别说接住这簪子,恐怕一碰就会被重伤。
“恩,不错。接的下就拿去。”紫肖容背转身体:“这是你娘的遗物。当年送我留念。如今物归原主吧。”
“好好科考啊!西且叛军似乎贼心不死,朝廷也腐朽了好多,需要换血。科考完成,你要替紫肖容那个皇帝去率军西征,平定那帮西且蛮子呢!”突然紫肖容回头一笑,道:“去吧!天色已晚,北承平也该等的急了。”
说罢,再也不看周子清一眼,盘腿坐在画像前,一动也不懂了。
周子清攥紧玉簪铜锁,心头更迷惑,有无穷的问题要问,可是看紫肖容的行动,也只好无奈告退了。行了一礼,走下塔来。
在台阶旁,回头看去,只见风已经止住。层层白纱落下,遮住了紫肖容的身体,和自己母亲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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