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傀形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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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宫近来有点小动荡。
五月一日的时候,忽然闯进一班人来,为首的那个衣着厚华,身材挺立,却怒气冲冲。他不顾门卫的阻拦,一手推开他们,急匆匆地走进,在曲折的百转回廊的宫殿中,却像入了自己的家一般,朝着既定的目标急步行去。
一个皂衣剑眉的男人挥剑大喝:“把他们抓起来!”
闯进的两个跟随一手便摆平了阻碍,将剑眉男子等人打昏在地。
为首的男人走进一间画芷房,硬指在桌上猛敲一下,眦目磨牙,一脚踹翻了桌子。挥起手臂,朝那两个跟随大声令道:“把这个房间给我烧了!”
火苗像从天而降一般无端端地生起,一窜一窜地舔满了整个房间,却只紧裹着这间焚烧,不再向别处蔓延。
朱檀带着两个黄衫侍女出现,厉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大火熊熊,已经不可扑灭,房子一会儿便成颜色尽失,成了黑炭。
“走!”
为首的男人没看朱檀一眼,气汹汹地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玉儿问道:“为什么他们烧了夏姑娘的房间?”
朱檀道:“夏姒哪儿去了才是关键。”
五月七日,天蒙蒙亮的时候,东方飞来了一只兰色信鸟。
高高的风信台上的鸟叫声唤醒了紫微桓的黎明。
朱檀从信鸟一尺来长的狭翅下取出一张纸条,上面潦潦两行字,角落有落章,竟是代表朽世会的深绿色。
早上七八点钟的光景,宽阔的楠桦路上,两个奇装异服的俊美男子远远地走来。他们的肤色白一些,似乎不是本地人。与本地风俗的阔袖长袍相比,他们穿的是中长的硬装,敞着大衣,阔衣领翻贴在外,几颗暗色纽扣钉在领上,宽阔的腰带并未系紧,一股礼制严肃的异域风格。虽然两人的衣服颜色和做功方面并不相同,款式与布料却是同出一辙。
他们其中一人提着一只大皮箱,跟普通的旅行箱相比,这个箱子似乎更短一点,却更厚一点。
两个男子在紫微宫巍峨的黑色玉门前停下。大门黑中带紫,华颜厚壁,渗透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容可掬地抱拳恭敬地把他们引进了宫。
只见从绘雕阑干的后面一个戴着翠羽金环的女子引着一四个丫鬟踏下阶梯,便是朱檀。她款款迎笑着说:“两位大人来得真早,信鸟今日凌晨才飞来呢。”
那天蓝色服装的男孩亦笑道:“莫不是它在路上贪玩了?”
朱檀对此人微微欠身,说:“这位便是曲水大人吧。”
“不错。”
“您的信鸟确实很顽皮呢。”
曲水弯了食指抵在唇下,啸声划破长空,只见一只兰色长尾鸟扑簌地从天而降。信鸟二尺来长,歇在了曲水的头上,歇也歇不稳,还咕咕地叫着。
他塞了一粒橙色丸子在信鸟嘴里,然后把它送回天空,信鸟嗖地一声就不知所踪了。
朱檀转向另一人欠身说道:“这位就是狐大人了。”
狐偃微颔首。
“两位大人随我来吧。”
穿过一道道朱漆玉廊,只见阑干外花团锦簇,中央立每隔一段距离变筑着一个雪白的假人,以不同的姿势演奏着不同不乐器,一路行来竟有十多只。曲水无意中将手放在阑干的白色的柱头上,竟发现是由白玉雕成。
朱檀迈进一扇宽得出奇的高门,说道:“信中说要一块比较宽敞而且没有太阳直射的地方,不知这里两位意下如何?”

只见六根高梁大柱擎在堂内,平磨的地板由颜色黯淡的彩色碎石细细铺成,石地板中央绘着色彩弯曲的舞图腾,前后两大片,色块缠绕的姿势有所出入,形状与风格却是一致。两人的表情似乎显示,比他们所要求的太过宽敞了。
朱檀道:“我们宫殿虽大,房屋虽多,却都塞满了人。除了帝王舞姬端木旋的舞堂,再没有可以称得上宽敞的地方了。”
狐偃道:“那就这里吧。烦劳您把夏姒身边的人叫来。”
“已经去叫了。”朱檀微侧身,对身后的黄衫侍女说:“玉儿怎么还没来?”
一侍女欠身道:“我去看看。”
朱檀对另一黄衫女子道:“你去把上个月新订的水绣坐蒲拿两个来,动作要快。”那侍女随即欠身去了。
曲水和狐偃两人解开袖口的扣子,朱檀退了一步,对剩下的两侍女令道:“把衣服拿好。”
两个训练有素的侍女抱了那厚重的大衣,一件天蓝,一件银白,并肩站着。
堂外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原来两位奇特的到访者吸引了一些女孩,均跑来看了。只是远远的,并不敢靠得太近。
狐偃立好了箱子,食指在箱缝间一划,一道白光闪过,箱子便平均地分成了两半,里面琳琅满目地刻嵌着许许多多话梅大小的精致小格,另一半紧密排列着卷轴和其它奇怪的器具。
狐偃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餐碟大小的长方体厚水晶块,小心地置于地上。
朱檀道:“这就是『摄幻晶体』吧?”
狐偃道:“不错。”
只见他手指一挑,从平滑的水晶块表面揭开了一层水晶薄片,摊开来,又揭开一片,摊开来……立体水晶块竟是由一片一片薄薄的玻璃片组成,而且那些玻璃片边缘竟然是紧密连在一起的,拼凑起来竟不见一丝缝隙。待全部展开,透明的玻璃片铺了约莫两平米的面积。
看热闹的姑娘们发出赞叹声,靠得近了,朱檀却木有阻拦,只是好奇地看着。
狐偃道:“你们稍微退后一点。”
女孩们均乖乖后退了一步,狐偃又道:“再稍微退一点。”
于是又乖乖退了一步。
“就站在那儿,不要向前了。”然后对自己的同伴说:“加热吧。”
曲水蹲下来,一只手掌贴在玻璃片上,忽然有风从地下吹上来,他的头发和衣领均飞扬了,而掌下的整片玻璃奇异地变成了橘红色。橘红向周围漫开,围观的女孩们眼见那些橘红要触及自己的脚了,于是“哇”地一声纷纷又向后退了一步,可是橘红只爬到方才站着的前面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就缩了回去。可是她们似乎仍在忌惮什么,不敢再上前了。直到橘红完全消失,她们又发出了赞叹,原来玻璃片已经被一块半透明的固体物质取代,面积仍然只占二平米,却有约莫五十厘米那么高,看上去结构很松软,表面却如最初一样平滑。
狐偃取出一只卷轴,在半透明固体台上展开,铺平。
卷轴内是一片空白。
曲水置了一只盛着灰白色粉末的瓷器在卷轴边上。
玉儿已经带了四个人来了。其中一个俊逸男子,一个白衣女子,剩下两个是丫鬟装扮的。他们面带新奇,显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怀有很大的兴趣。
玉儿对着朱檀和来访者的方向欠身道:“还有一人没来。”
狐偃说:“没关系,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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