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后花园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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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勒德克骑士从楼下上来,他后面跟了一名穿着讲究的牧师。牧师年纪和迪诺相仿,但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却比史密斯还多。
不知是救子心切还是觉得这个现场没有保护的必要,史密斯解除了进入房间的禁令。
只是被木棒打晕,泼一杯凉水都能唤醒,更何况来了维奇罗德教堂的高级牧师,他把几滴带着祈祷的圣水滴在普雷的面颊,立刻唤醒了昏迷的骑士;然后对伤口进行了认真的包扎。遗憾的是,维奇罗德派并不擅长疗伤,只懂得包扎等简单的疗伤神术,无法像狄姆特斯派牧师一样使伤口迅速痊愈。
普雷坐了起来,他的头上顶着一个小苹果一样的肿胀,上面缠满了绷带。一块纸片从他后背上掉下来,慢慢飘落。
史密斯捡起纸片,上面写着:
“B.H.,十天之后,奥底堡,农庄主的首饰盒。”
迪诺心里暗暗猜测这次比格大盗恐怕要失手,因为米丽儿没戴过任何首饰,甚至可能连首饰盒都没有。
史密斯把那张纸揉成团,再撕成细细碎片,从窗户丢出去,看他的样子把这张纸当成了比格大盗本人。
“收队收队!”史密斯对着身后大喊,然后对勒德克投去一个不容易被察觉的眼神。勒德克点点头,拨开人群快速地跑下楼。
“贤侄,夜已经深了,你今晚就在里得尔住下吧。守卫军营那里有一间房子空了很久没人住,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史密斯慈祥地说,他拉着迪诺慢慢悠悠地走回军营。
这是一间不大的军营,里面只有空空如也的床和柜子,以及一床似乎放了很久的毯子。墙、窗子、床和柜子都脏得要命,地面却一尘不染。迪诺对军队打扫闲置房间的方式有点不理解,他不知道,就在五分钟前,十几个住在这里的士兵刚刚接到命令,冒雨搬走所有的行李物品。同时他们脚下也带来大量的泥水,为防止暴露他们的行踪,只好很认真地擦净了地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冷风不断从窗缝吹入,只裹着一条毯子的迪诺冻得缩成一团,根本无法入睡。渐渐的,疲倦不再继续控制他的大脑,今晚发生的事却渐渐涌了上来。
外面下着大雨,什么人都会沾上泥的。室内却没有脚印,只有一片泥点,难道盗贼真的会飞吗?逃跑时靠飞翔就更不可能了,探照魔杖把天空照得像白天一样明亮,没法不现形。他速度再快,也顶多能在探照魔杖发光之前躲起来,是决计逃不出去的。可士兵搜了整个院子也没见到什么人啊。
不过议会长家的宅院确实很大,上厕所还要拐两个弯,走长长的路。厕所旁边那个后花园大得惊人。
想到这里,迪诺仿佛抓到了一些什么,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长剑,雨衣也不顾得穿就冲进窗外的雨幕。来不及到前面军营里找其他骑士了,甚至来不及去军营另一端找班塞将军,因为这里到宅院比到军营另一端还近。
现在去议会长家恐怕都会晚了呢!迪诺不停在心中抱怨自己为什么早没想到,那么大的宅院,尤其是树木丛生的后花园,有的是藏身的地方,几十个卫兵还得搜好一阵子。更何况大部分士兵在看守围墙,搜院的士兵并不多,那么快就汇报搜查结果,肯定不够仔细。现在只能祈求史密斯还留了一些士兵守在议会长家。
迪诺刚离开军营区,一个守卫从房间后面探头探脑地出来,看清迪诺的方向,一溜烟跑到史密斯的营房报告去了。
史密斯收到报告,立刻召集了大批部队前往议会长家。不过他考虑到普雷刚受了伤,需要休息,所以不但没有召集他,还嘱咐手下行动时保持安静,免得把普雷吵醒。
迪诺一路狂奔,眨眼就到了议会长家。宅院门口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守卫。迪诺心里大叫不好,急匆匆地跑进宅院。
他进入宅院就直奔后花园,黄砖路上,刚才守卫撤退时留下的脚印已经完全被大雨冲刷干净,看来如果盗贼走得时间刚好,就算在大路上在也不会有什么痕迹。
后花园,后花园!迪诺没有多想,拐了一个弯,宅院后面的花园就现在他的眼前。
前两次来这里都有内急,多好的景色也顾不得欣赏。此时迪诺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美的后花园。雨已经渐渐停了,皓月当空,银色的光芒洒落在花园西南角的湖泊上,就像平放在地面上的银镜子。镜子在脚下分成两块,迪诺才知道原来自己正踏在一座小桥上,桥面是和周围一样的黄砖路,如果不注意两侧那难以发现的护栏,还真看不出那是座小桥,难怪他从上面走了两次都没发觉。湖泊北边是几排高大的冬青树,树木东面是一个姹紫嫣红的花圃,修剪得十分精心,远远望去像一只美丽的孔雀。花圃的南面是蓝叶子的树木环绕的下人厕所,藏在那里可能性也不大。
湖泊、花圃和厕所之间密布着鹅卵石小路,两侧是半人高的灌木,那里才是盗贼藏身的好地方。迪诺记住了大致地形,顺着小路搜过去。路过湖泊北面,迪诺发现虽然没有路,但穿过湖泊北边的冬青林可以直接到达高楼,而且很难被发现。
他在冬青林中小心奕奕地搜寻,不时地从树上滴下几滴硕大的雨滴打在脖颈里。走到树林中央,没发现什么可疑迹象,除了两串脚印。这两串脚印挨得很近,从花圃旁直通湖泊旁边的黄砖路。左边大右边小,左边深右边浅。难道是一胖一瘦两个人?虽然被树木挡去了大半雨点的力量,但大雨还是冲掉了脚印的很多特征,无法从中看出脚印的大小和方向。
这条路线如此荫蔽,如果盗贼顺着它去了楼房偷窃,没有理由不原路返回,所以这串脚印应该是逃走时留下的,盗贼的方向在与楼房相反的方向。迪诺顺着脚印走向花圃,这脚印实在很奇怪,挨得紧凑不说,而且同时向左或同时向右,像一对缠绵情侣留下的脚印。难道说比格大盗还是个多情种子,盗窃时仍不忘记缠缠绵绵?
到了花圃旁的小路上,迪诺注意到对面灌木丛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假装没有发现,转过身背对着那片灌木丛,然后突然拔出长剑,跳到灌木丛旁,假装要砍下去。

“别砍别砍,我不是坏人!”一个声音从灌木丛中传出来。随着灌木的一阵晃动,一个脑袋只到迪诺腰间的侏儒钻了出来。他刚刚不知用了什么法术,整个人和灌木仿佛形成了一体,若不是自己钻出来,还真看不出那里藏着人。
“你是比格大盗?月光酒壶在哪儿?”迪诺的剑尖一直对准侏儒的喉咙。
“不不不,我不是比格大盗。我只是刚刚路过这里,见没有守卫,就想进来拿点儿小钱花,在楼上碰见一个带着兜帽的蒙面人,他胸前鼓鼓的,一定收获不少。见面平分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嘛,我就去要我应得的那一份。没想到那人居然出手打我——你看我的眼睛(那里一大片淤青)!然后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幸好我学过脱身之术,才逃了出来。他人虽然很凶,但一只脚瘸了,追不上我,才被我逃脱。我从大路一直跑到这边灌木丛中,才隐好身形,就见他从冬青林中走来,然后翻过后面的墙跑了。我本来打算过一会儿也这么走,没想到你随后就到了后花园,我不敢乱动,就一直藏在这里,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跛脚!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迪诺暗想,回忆起冬青树下的脚印,只有一个跛脚的人才会走出这样的脚印嘛。看样子这件事有一点眉目了。
“他又回来了,还拿着一把双手巨剑!”侏儒突然指着迪诺身后大喊。
迪诺回头的功夫,侏儒立刻冲到围墙边,一纵身,居然抓住了有三个他那么高的围墙顶端,翻过去跑了,迪诺正要过去追,身后响起马蹄踏在黄砖上的声音。
史密斯带领一队卫兵跟来,刚好在侏儒逃走后到了后花园。十几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立刻瞄准迪诺。
“贤侄,我真没想到你会是比格大盗。”史密斯的口气却仿佛自己早就知道。
“史密斯大叔,您误会了。我刚刚在这里碰见一个侏儒,他很可能见过大盗。不过他翻墙逃了,再不去追就来不及了!”迪诺很想直接去追,但那几十张弓让他不敢乱动。
“很吸引人,不过我们已经抓到比格大盗了。”史密斯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的冷笑。
“真的?”迪诺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应该没错,不过我们需要证据。勒德克骑士,去搜身!”
迪诺这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心里一沉,像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勒德克带领几个士兵小跑着过来搜身,他们打乱了弓箭手的瞄准,如果这时迪诺突然从后面的围墙翻出去,他是逃得掉的。不过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他动也没动。
“您这是第十一次为我搜身了。”迪诺笑着和勒德克说。尽管月光酒壶不是件小东西,带在身上会十分明显,但勒德克依旧把迪诺上上下下仔细搜了个遍。
“报告,没有搜到什么!”
没有?难道不是他?史密斯心里暗中嘀咕。他前前后后稍微想了想,忽然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
“不是你!太好了,不是你。我一直在担心,万一是你我怎么对得起迪塞尔呢!让你受惊了,贤侄。你知道,因为你就在这里,所以不得不搜身来证明你的清白。”史密斯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迪诺,勒得他喘不过起来。
“没有关系,您也是例行公事嘛。可惜唯一的线索跑了。对了,史密斯大叔,这几天您要注意一下来城堡的人中有没有跛脚的,因为据那个侏儒的话以及林中的脚印来看,比格大盗右脚可能有一点跛。”
“贤侄,你还打算回奥底堡吗?”
这话提醒了迪诺,他想起米丽儿凶神恶煞的样子。
“对,我要赶快回去了,我这次在这儿呆这么久还没请假呢。”
“好的。刚才据可靠线报,有可疑的人往奥底堡方向去了,你赶快回去,小心提防着吧。”
宅门外响起一声马的长啸,原来班塞将军从马棚里跑来了。迪诺对史密斯告别,骑上白马,飞奔而去。
“小子,跟我斗,你还太嫩!”史密斯盯着迪诺的背影,自言自语。
回到营房,普雷坐在史密斯床上。
“这次行动没有叫我?”
“怕你太辛苦,养伤重要。”
“好吧,我只想知道结果怎么样了。”但听起来似乎普雷已经知道结果了。
“让他得手了。我没想到这小子同伙还不少,尽管在他转移赃物时我们就一直尾随,但还是没有抓住证据,肯定已经被他同伙转移掉了。这小子居然还编出这样的谎话,说一个见过比格大盗的侏儒翻墙逃了。”
“怎么看出是谎话的?”
“第一,那么高的院墙,侏儒是无法自己翻越的;第二,这个城堡里没有侏儒。”史密斯的笑声里充满了奸诈。
“为什么这里没有侏儒?”
“因为教会的势力太大。维奇罗德教恨侏儒,没有一个侏儒能在里得尔堡生存下去。”
“这么说他确实撒了慌。那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他刚才急着回奥底堡,明显赃物已经转移到那里。我们何不降低他们团伙的警惕心,一网打尽呢?”史密斯笑得更奸诈了。
“如果明天克里努斯大人问起来,你怎么说?”普雷语气中似乎少了应有的担心。
“哈——哈——哈——哈——”史密斯仰天大笑,声音可以吓死胆小的鸟,“我就把真的月光酒壶还给他。”
“嗯?”
史密斯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打开身边上锁的柜子,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酒壶来。
“被偷走的那个月光酒壶是假的,我临时叫工匠用锡银仿制的,价值远不如真品。在一般的光线下,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在月光下,真品的凤凰图案会闪现出若隐若现的红光,这也是‘月光酒壶’这个称呼的来历。不仅如此,真的月光酒壶的壶身采用远古秘银打造,永不沾尘,永不变色;而仿制的那只在烛火的烧烤下就会变黑。”
史密斯一定要演示给将信将疑的普雷看,把他拉到月光普照的室外,举起手里的酒壶。酒壶周身泛着银色的光芒,和天空铺下的月光相映成趣。
“我怎么没看出有红光?”普雷迷惑地问。
“不可能!”史密斯大叫,跑到屋内,把酒壶放在烛火上。
黑色,像蛛网一样,从酒壶底部蔓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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