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反弹的魅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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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从三万英尺的高空跌落,赛博丽娜还有些惊魂未定。接下来米丽儿一连串的发问更令她心情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你为什么不从正常的方向进来?还有,你为什么不说话?”
赛博丽娜盯着眼前这位说话极快的小姐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我的手杖哪里去了?”
迪诺觉得这人真可怜,从天上掉下来已经够倒霉了,还要接受米丽儿像审犯人一样的问话。现在看到她如此焦虑地寻找手杖,想必此物对她很重要。迪诺不禁暗想:“要是我能帮她找到手杖该有多好?”
忽然,一个不明飞行物砸在迪诺头上,使他昏了过去。摩迪耐德手杖从地上弹了一下,落在赛博丽娜脚边。
她捡起手杖,一串轻柔悦耳的祈祷声从她嘴里流淌出来,摩迪耐德法杖闪耀着一片洁白的光芒,将迪诺的头紧紧裹住。光芒瞬间散去,迪诺随即醒来。
米丽儿被神奇的牧师术惊呆了,她愣愣地看着赛博丽娜,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人——一个真正的牧师吗?一定要留住她在这里作牧师!
跟本用不着多想,米丽儿马上就施展出她最拿手的媚惑术。一团只有米丽儿看得见的魔法能量飞向赛博丽娜,就在快撞到她时,摩迪耐德手杖的宝石突然刺眼地闪了一下,媚惑术被反弹了回来,击中了米丽儿。仿佛被一阵风吹到,米丽儿打了个激灵,目光就停在赛博丽娜身上收不回来了。
米丽儿突然发觉牧师的模样如此圣洁,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像是普照大地的圣辉,她迷人的眼神充满了济世的慈悲,她就是神派来拯救众生的天使,她身后一定还藏有洁白的翅膀。我必须无条件服从她,因为她的话就是神的声音。
赛博丽娜并没有发现米丽儿眼神中的古怪变化,她仔细看着农庄里面的景色:宽敞的土地,有趣的蓝顶房屋,安祥和谐的气氛。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她忍不住说:
“我要是能在这里作牧师该有多好!”
“当然可以,我们这儿正好缺少一位牧师。”米丽儿中了魅惑术以后,语速明显减慢,但也只是刚刚降到常人水平,所以并没有人察觉她有什么不对。当迪诺想提问题时,米丽儿对他说的话立刻堵住了他的嘴:“你可以回去做守卫了,两个守卫对我们这里来说并不算多。”
“那太好了!能不能带我去见农场主?我相信能够说服他雇用我。”赛博丽娜信心满满。
“我就是农场主,你已经说服我了,我们去签合同吧。”米丽儿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她领着赛博丽娜去了议会大厅。迪诺没被允许回去继续睡觉,只好也跟着进来。
米丽儿向赛博丽娜仔细讲了奥底堡的面积、人口和雇佣情况,然后拿出合同让她填写。一切都进行得中规中矩,直到议定薪水的时候迪诺才发觉不对。
“我每月薪水是多少?”当看到合同上“薪水”一项还空着时,赛博丽娜忍不住问。
“你想要多少都行。”
“一般的教堂给高级牧师的薪水是八枚金币加年底奖金。我看你这个农场收入不会太高,就不用奖金了,每月八枚金币怎么样?”
迪诺心中暗笑:八枚金币?给你两枚就不错了!他料定米丽儿会立刻翻脸,然后强迫对方接受很低的薪水。
“什么?你要我以比别的地方低的薪水来雇佣你?绝对不行,每月十枚金币,没有下降的余地!”
迪诺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她一定是疯了,平时连一个铜板都不舍得多花的!”迪诺在把赛博丽娜引到她的住处时小声说。
赛博丽娜走了不久,米丽儿就摆脱了魅惑状态。当她看到桌子上那纸合同后,她不止一次到草垛前倒掉几大碗圣水,向所有她能叫出来名字的神灵祈求这一切不是真的。
可怜的农场主花了几个小时时间才从无休止的后悔和自责中解脱出来,她打开一直上锁的柜橱,拿出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坚强地说:
“你要镇定,你要坚强,十枚金币很快就能赚回来,你要把这十枚金币赚回来,你要让她做满十枚金币的工作,”她慈祥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让她没日没夜的祈祷,让她到外面教堂兼职赚钱,让她去里得尔堡乞讨,然后那走她讨来的钱……”
这些想法虽然不能真正付诸行动,不过想想也能让人痛快。在后来很多年的漫长岁月里,就是这种阿Q精神一直支持着米丽儿勇敢面对赛博丽娜的薪酬问题,尤其是发薪水的那几天。不过这是后话,现在她想到了一个更绝的主意:
“我要部置给她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让她辞职,这样不但不需要付这么高的薪水,还可以赚到一笔违约金。”
一只山雀从飞来,本想找些洒在地上的稻谷,不小心看到窗子里米丽儿的表情,吓得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
赛博丽娜来到了自己的屋子。和迪诺与凯斥的房间一样,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屋,窗下摆着两张做工粗糙的榆木床,床的边角还有烧过的痕迹——那不是因为这里闹过火灾,而是因为米丽儿不大精通魔法刀刃,在制作这张床时为了对付突出的木头,就先用火球术去烧它,再用水系魔法把火浇灭,才留下了这样的痕迹。床上连一张垫子也没有,被子的表面还有细小的棉疙瘩。除了床之外屋子里就只剩一张书桌和两个叠在一起的小木柜。
赛博丽娜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以为在薪水方面很慷慨的雇主也会很乐意解决她的生活问题,于是列了一张清单,上面写着需要添置的物品:
厚床垫 一床;
新棉被褥 一套;
三派牧师袍 各两套;
护肤甘油 一瓶;
洁肤皂角 两盒;
梳妆镜 一张。
看起来差不多了,而且什么东西也没选择高级的,加起来也花不到两枚金币,雇主应该不会拒绝。
正在赛博丽娜幻想着装饰一新的房间时,农场的农民们起床了,妇女们忙着收起昨晚晾晒的衣服,男人们大声讯问着今天的早餐。一直在学院里长大的赛博丽娜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很新鲜,就出去和一名正在生火做饭的农妇聊了起来。
要是在往日,突然从婆罗曼大陆来了一个牧师,农妇一定马上放下手中所有的活,缠住对方问这问那,直到搜集够一整天的谈资。可昨晚农妇才被马车撞伤了腿,今天还不得不早早起床为还在熟睡的丈夫准备早餐,心情差得不得了,对这个陌生人爱搭不理的。
但随后赛博丽娜令人震惊地在几秒钟之内治好了她腿上的伤,勾起了她的兴致。
“太神奇了!我从来没听说有牧师可以这样疗伤。我敢打赌,就算是里得尔堡的大牧师,也作不到这么快。”
“这是洛明思教独特的疗伤神术——百伤不侵,治愈非魔法性的伤口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不是什么高级神术,一般的洛明思牧师都会施展。”
“我就说里得尔堡的牧师做不到嘛!他们信奉的是维奇罗德教。我虽然有时会去里得尔堡祷告,不过我更喜欢你们洛明思教。”
“事实上我不是络明思教的。”赛博丽娜觉得面对的人正跃跃欲试要将她的事讲给认识的所有人,所以很有必要对她解释清楚,“我是……嗯……众神教派的牧师。”她不敢确定自己现在就像谈论一个众所周知的教派一样谈论综合教派是否为时过早,但话已出口,赛博丽娜决定开始为众神教派进行第一次传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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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坐在她对面的农妇对新鲜事物比对众神教派本身抱有更多的热情。 她忘记了锅里正煮着的菜,细心倾听每一个字,还不时插话进来: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以为神灵之间有隔阖呢!”
“你说的这种情况我见过,就在我三舅妈她表侄子的婚礼上……”

“那像我这样经常去维奇罗德教堂的人也可以去众神教派祈祷吗?”
“你们牧师有什么和平常人不一样的境遇吗?快告诉我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我听说有人在婆罗曼大陆遇见过神的真身,光一只脚趾就和北面那座小山一样大,你也见过吗?你知道怎样才能遇见吗?”
“你听听我目前的遭遇,教给我几个实用的祈祷吧。”
赛博丽娜就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进行了第一次传教。最后还被迫听了农妇的迁徙史。知道了她叫玛丽,她本来住在西边很远的阿瑟卡农庄,庄主很富有,但却收缴极为昂贵的地租,一平方英里居然要十枚金币。终于,在一个大旱的年头里,她和丈夫支撑不下去了,两人为了躲债才跑到这里。米丽儿收的地租是方圆五十英里内最低的,每平方英里才四枚金币,而且催缴得也不急。说到这里,玛丽忍不住要对自己的丈夫作些评价:
“要不是我当时死缠烂打,他还不肯里开阿瑟卡农庄呢!他们男人都是这样,又死心眼又懦弱……”
赛博丽娜连连轻咳,示意玛丽停下,但似乎没有谁能轻易使她住嘴。
“当初他追求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那么没用!你看现在的农场主,自己本来就不富裕,都收这么少的地租;而原来那个富得流油的农庄主收那么高的地租,他连声都不敢吭一下……”
背后有人“吭吭”地咳嗽了两声,农妇回头一看,脸都吓白了。丈夫正站在自己身后,额头上青筋暴起;旁边的锅已经烧干,难闻的焦糊味扑鼻而来。赛博丽娜看看两人,觉得自己还是离开的好,急忙告辞。
回到房间,赛博丽娜回忆第一次传教的经历,觉得无论用什么标准也无法将它和“成功”这个词联系起来。她使得对方把菜烧糊了,还引起了一场家庭矛盾。
不过,虽然赛博丽娜一直为刚才的事情自责,但她潜意识里仍然认为,如果不是玛丽那么好奇那些奇闻逸事,至少可以在锅刚刚滚时就传完教。而且,自己并不想听最后那段玛丽的血泪史,如果她不那么坚持要说的话也不会惹恼自己的丈夫。
不过最后赛博丽娜还是把思绪集中在地租的那一段。奥底堡地域不窄,但被城墙圈得乱七八糟,后面的森林也没有开垦,真正的耕地面积也就二百平方英里多一点。算起来每年的地租收入才八百多枚金币。还要缴税和雇佣一般农场都不会考虑的守卫和牧师。这位农场主为这里的农民考虑得多么周到,可自己的薪水一年就要拿走她一百二十枚金币,实在是太多了。
在赛博丽娜心目中,米丽儿的地位变得高大起来。她不知道米丽儿是中了魅惑术才答应这么高的薪水,是因为不知道行情才收这么低的地租,是因为把农庄当成城堡才请了守卫和牧师;只以为她是为平民谋福利的大善人,而自己却在她身上得到那么多金币,居然还想让她掏钱给自己够买衣服和化妆品。于是赛博丽娜下定决心,马上要求降薪,而且要劝说那两个守卫也主动要求降薪水。
正想着,刚恢复镇定的米丽儿从门外进来,打算实施连自己都觉得恶毒的计划。
“嗨,米丽儿,我正有急事要找你……”赛博丽娜很积极地说。
“哦,是吗?不过我有一件更急的事情必须先说。”米丽儿生怕对方的“急事”耽误自己的计划,急忙打断赛博丽娜。不过 ,在她说出更急的事情之前,一张纸片引起了她的注意。
“厚床垫,一床……新棉被褥,一套……三派牧师袍,各两套……这是什么东西?”
“噢,这是我列的一张采购单,都是目前比较需要的东西。”
“你身上带钱了吗?”
“还没有。”赛博丽娜还以为米丽儿要给自己出钱买,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身上没钱就先不要想这么多了,等月底发了薪水再考虑吧。”米丽儿顺手撕掉了清单。
赛博丽娜不知道说什么好,农场主不是很慷慨的吗?
可米丽儿对实施自己的计划很急,不等她说话,就把她拉到农庄东侧的一个空房前。
“这就是奥底堡的教堂。”她很得意地说。
“教堂?怎么连神像也没有?”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急事。你是我们奥底堡的牧师,现在兴建奥底堡教堂的任务就落在你的肩上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比里得尔堡的维奇罗德教堂供奉的神多,比他们的服务更齐全。能不能和我先谈谈你的计划?”
仿佛突然被鲜花包围,一股暖暖的幸福感袭上心头,让赛博丽娜完全忘记了刚才购物清单被撕掉的苦闷。供奉的神更多,这不就是让自己着手创建众神教吗?怎么这一切会这么顺利,这么突然?感谢洛明思!感谢狄姆特斯!感谢维奇罗德!她就要开始人生中最伟大的事业了。赛博丽娜绕着矮小的房子转了一圈,这小屋十分简陋,窗子开到了房檐上,天花板上还可以看到横七竖八的房梁,并给人以一种随时可能塌下来的深刻印象。可此时赛博丽娜犹如一位慈母看待自己的孩子,多丑的外表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可爱。
“这是我众神教的第一间教堂,”赛博丽娜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地装饰它。”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米丽儿可是急性子。
赛博丽娜最后甜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教堂,向米丽儿描述出她奢华的构想。
“我觉得尽管这个房子不大,但我们要按照大型教堂的规模来装饰它。正对门要并排安置三大神灵的铜像,由左至右分别是真理之神狄姆特斯、中立之神洛明思和审判之神维奇罗德。铜像不用太大,但一定要一尘不染,因为维奇罗德神不能容忍一粒灰尘;天花板要有众神创造世界的彩绘,主色调是天蓝色,代表友谊和和平;房顶要竖起神像,最好是三神协作的圣像。房屋的北面竖起一座尖而细的审判之塔,那是维奇罗德神降临的象征;东面建设高高的真理之塔,那是狄姆特斯归来的方向;西面立起敦实的中立之塔,那是洛明思的最爱。”
米丽儿心中很是得意,她一直担心牧师刚才一言不发,是因为看穿了自己的诡计。想不到一切这么顺利,对方毫不犹豫就做了这么多计划。
“好吧,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米丽儿心想。她带着奇怪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币,塞到赛博丽娜手里。
“很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着手去办了。明天去里得尔堡买铜像和那三座神塔,我会派一名守卫骑马送你去的。”
“可是这钱……”赛博丽娜看看手里那枚银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噢,对了。忘了告诉你,剩下的钱留给你们两个在里得尔堡吃午饭,要省着点儿花啊!”
赛博丽娜还有些不能理解对方的做法,只是忽然感觉自己仿佛被骗了一样。她有些愤怒,又在考虑是否应该提醒对方就算是一座刷了铜漆的神像也要十几枚金币。
米丽儿看到了她那张扭曲的脸,心里暗暗觉得计划快要成功了,于是又加了一句话来推波助澜。
“如果你觉得做不到,现在辞职还来得及,我可以不收你的违约金。要知道,我每月花十枚金币雇你来可不是吃干饭的。”
这话倒像一声警钟,敲醒了赛博丽娜。她心中暗想,“原来是这样,你这样刁难我只是因为嫌我的薪水太高了。怪不得那个守卫说你一个铜板也不肯多花。就是因为这个,直接毁约又怕我索赔,就想出这种招数来对付我。哼,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没问题,这点小事难不倒我。放心吧,我还会给你剩几个铜板的。”想通了这些,赛博丽娜突然换上一副阳光明媚的笑脸,不表现出一点畏惧的样子。
这回轮到米丽儿心里犯嘀咕了。不过她还是坚信赛博丽娜无法完成任务,因为里得尔堡根本不出售除维奇罗德神以外的任何神像和神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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