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会所迎来了两位常客。市河一边接过亮的衣服一边看着光，小心地确认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很担心，一直一直很担心，担心得不得了。所有的人几乎都是在两个人出现的时候回过了头。每个人的心情不同，虽然都是为两位少年担心，却用同样的表现给少年们施加了压力。
亮微笑，笑得却苦涩之极。市河的表情让他明白了一切。
“你们要咖啡……吗？”市河有些紧张地问。她并不是怀疑他们，可是如果报纸上报道的是真的，亮的棋士生涯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呢？围棋会所里有不少亮的棋迷，他们又会怎样看待亮呢？市河最怕的是北岛，他那个大嗓门直肠子，一定会把事情搞僵的。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她的态度让亮有深深的罪恶感，他的压力已经非常大，此时此刻，他有想夺门而逃的冲动。
光突然地握住了他的手，嘿嘿地笑。所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亮讶异地看了光一眼。市河则看着光的手直发懵。
“要，两杯。”光拉着亮就走，“老位子。”
亮看着光，那头黑发在眼前晃动，金色的留海像阳光闪闪发亮。亮手指扣紧，感受到光手里传来的温度，心脏被温暖包围着。他需要支持需要认可，也需要更坚强。
市河急忙地泡咖啡。人们的目光匆匆地缩了回去。几乎不加怀疑地，他们从亮的脸上看到了奇异的东西。亮在围棋会所可以说是很乖，只有光来了之后那直率的本性才会暴发，因为有光在，人们才看到亮鲜为人知的一面。虽然他并不会像光一样跳起来，可是急了也会拍桌子，又吼又叫。
他们若不在一起，到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亮不喜欢接近别人，但并不是排斥人。他的心思大家也不太懂，因为总离得很遥远。他是偶像，也是大家的希望。每一次他出现在会所门口，人们都会习惯地回头去看，这已经是一种享受和期待了。如果他不再来，不仅是北岛，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失落。
大家都很喜欢他，虽然嘴上不怎么说。不管亮是什么立场，他们都会支持他，想是这么想，每个人都缄口不言，因为怕伤害到亮。
可是沉默本身就是伤害。
亮坐在棋盘前，心很累，所以精神也无法集中。看着他，光无数次涌上想要吻他的心情，却又硬生生的克制。如果他们是普通的情侣，在倍受指责的现在，他能做一切可以做的事。安慰也好，支持也好，只要想就可以做。可是……他们不是，所以他不但不能做，还要装出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样。
“人类真的好虚假啊……”光低声抱怨着，他的声音传给了大家，北岛瞪了他一眼，却没像往常一样发难。人们不约而同地理解了光的意指。
“复盘吧。”亮淡淡地说，轻握了一下光的手。
这种时候，他还是很习惯地安慰光，独自承受压力。光真是很恨，恨他这种个性恨他的坚强，也恨他把自己保护得太狠。恍然间明白，为什么那天亮坚决不愿与自己一起，为什么非要克制身体的本能。
他想保护自己，仅此理由。
他真的懂自己的心情了吗？光开始怀疑。对亮来说，这样就好了吗？够了吗？他只想到要保护光，却从没想过保护自己吗？
“你是傻瓜！”光低声骂。
亮把棋盒塞到他的手里，瞪了他一眼。好想回应光的声音，也好想跟他一直一起，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可是世事没有这么如意，伤害总是会到来。只要不伤害到他就够了……亮这样的想法，促成了他的举动，也促成了另一种伤害。光很自责，自责自己的置身事外，自责自己的无能为力。
难道亮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重视着他，宁愿一起下地狱也不愿置身事外吗？
说不出话，因为被逼迫保持沉默。光**着手中的棋子，心不在焉。亮不禁冒起火来。
“你又走神了！”
“别说我，你也是一样。”
“我哪里走神了？”
“哪里都在走神。”
亮听出了光的语气，他是成心想找自己吵架是不是？
“你想吵架？”亮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光。
“如果是呢？”光漫不经心地靠在座位上。
“我们出去吵。”亮沉声道，“想说什么话都可以。”光看着他，依旧在克制中的亮，并不是真想吵架的。
“我错了，复盘吧。”光嘟着嘴，抓起了棋子。
忍不住有人笑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却打乱了会所里的平静。
亮坐了下来，转头瞪着窗户外。光呆呆地看他，如果天天都能这么看着就好了，亮生气的模样可是很难看见呢。
“进藤，你少在那里发花痴了好不好？”北岛再也忍不住出言相讥，“看着就烦。”
“要你看啊！”光下意识地顶撞。
亮转过了头。北岛和光开始了争吵，也许都是带了故意的成分，争吵得越来越没油盐。市河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叉着腰教训两人，然后放下咖啡杯。她注视着亮的目光温柔而体贴。
“小亮，大家都很喜欢你的。”
亮心里一跳。市河转身走开，回到了柜台的前面。北岛指着光，哼了一声。
“我只不喜欢这小子。”
“我不需要你喜欢！”光气呼呼地大叫起来。
亮笑了，端起咖啡杯，随那两个人去吵。光边跟北岛斗嘴，边从怀里拿出了手机，一看号码他就跳了起来，冲出会所。亮本想跟上去，却在最后的关头克制下所有的想法。
“什么！”光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然后又低下去变成蚊子叫。很久之后，他沮丧地走回来，看着亮发呆。
“怎么了？”亮紧张地问。
“我妈说她今天不做晚饭，叫我自己想办法。”光苦着脸，“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吃晚饭？”
“我现在住在家里啊！”亮不禁叫出声。
“去你公寓做不行吗？”光可怜兮兮地说，像小狗摇尾巴乞求怜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声音能够插进去，打破这片刻的温馨。
“公寓没有菜，现买的话，”亮抬手看表，“时间不够了，准备走吧，我先给家里打个电话。”他忘记了周围的人，站起身就往外走，还打开了手机。市河递了大衣给他，看着他迈出会所的大门。亮给明子打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来吃饭，明子的态度异常干脆，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就答应了。光收拾好棋盘就跟了出来，亮挂上电话，两个人商量着晚饭，就这么离开了。
会所里的每个人都呆呆地看着门。如果说之前的行为举止还比较正常的话，后面的这一段可以说让人大跌眼镜。亮很明显习惯了和光一起吃晚饭，连买菜做菜的时间都把握得刚刚好，当光提出请求，他就没有拒绝的意思。看他拿出手机时的表情，瞬间就把所有人都抛在了脑后，只一心一意地想着晚饭的事情了。
“很像……”北岛抹冷汗。
“很像什么？”广濑好奇地问，“他们的感情真好。”
“所以才像……”北岛继续抹冷汗。
像什么呢？北岛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聪明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市河一直看到他们离开走廊，感觉更为深刻。也许是不在围棋会所的范围，光肆无忌惮地从后面抱住了亮，他们在笑，笑得好开心，笑得让市河觉得眼睛酸酸的。看来报道确实不是空**来风，就算真的是事实又如何？
他们的幸福，没有人可以破坏。
再一次相聚在一起，亮和光都有种莫名的感动。光在一旁学着亮的姿势炸豆腐，亮则尝了一下汤之后去铺桌子。光夹了一筷豆腐放在嘴里，惨了，好怪的味道……是什么放多了？糖还是醋？
“是盐放多了。”亮尝了一下后得出结论。
“我是味觉白痴吗？”光郁闷，“又不是漫画。”
“漫画有时候也就是现实。”亮笑，开始犯难。盐放多了真的就是麻烦事了，实在不行就将就吃吧。味噌汤因为有亮把勺，到很不错。光把豆腐端到桌上，从包里拿出酒和酒壶。亮端着汤出来的时候看到酒壶，吃了一惊，尔后微微一笑。
“是清酒？”
“嗯，提神醒脑，味道也很淡。”光看着亮，“你喝过？”
“过年的时候尝了一点。”亮坐下来，“酒劲不大，到是很好喝。”
“幸好不是我在做鱼。”光看着满桌的菜肴，很是开心。
“我做得也一般，还是妈做得好。”
“那么，我开动了。”光拿起筷子，瞟见手边的酒，急忙地倒了一杯，放到了亮的面前。亮瞅了他一眼，微笑着接了过来。他又怎么不记得，为了光喝酒的事情两人闹得天翻地覆，可是现在能坐在这里，一起品尝，平添了一丝喜悦。
这么想着，亮多喝了两杯，竟然有些头晕。他本来就很少喝，过年才刚刚尝试，浅尝辙止，根本没有酒量。酒劲上来，他的脸整个红了，光吃着豆腐，眼睛却在看他，一脸的坏笑。
“你不会想灌醉我吧？”亮支着额，神志到是清醒的，所以才能意识到光的目的。
“不，灌醉了你就没意思了。”光红着脸，低头扒豆腐。亮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酒入腹之后，化成热翻涌上来，心里慢慢地燃起了火，亮几乎可以猜到光是在想什么了。如果他真的有此觉悟，到也不是什么坏事。亮想着，又端起了酒杯，光这次真在乎了，他一伸筷子压住酒杯，很认真地看着亮。“你有点醉了，不要再喝。”
“我今天很想喝。”亮低沉着声音，“让我喝吧。”
“用其他方法发泄不好吗？”光夺过了酒杯，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光，看着亮。
“不好。”亮看着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想吗？真的不想吗？”光贴近亮，小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坐回原位。
“那样我会对不起你的。”亮伸手去拿酒壶，光抢先了一步。“给我。”亮伸手。“不给。”光摇头。
亮放下酒杯，站起身，抓起外套。光放下碗跳了起来，先一步抢到门边，拦住了亮的脚步。
“不要走。”光抵着门，“我不会让你走的。”
亮手里的大衣滑落在地，他捧着光的脸，定定地想看到黑眸的深处，可是他看不清了，光的眼神好朦胧，朦胧得勾人入魂。
“你不是想跟我一起吗？”光喃喃道，“为什么拒绝我？”
“……我害怕啊……”亮垂下头，低语，“害怕你的未来是毁在我的手里。”
“我有那么脆弱吗？”光抱紧亮，“我的未来，我自己会争取！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亮闭上眼睛，感受到光的体温，就算隔着衣物也是火热燎人。
“……我爱你……”亮喃喃地说，不知道是酒迷醉了人，还是人催醉了酒，总之，他不想放手，也不想再迷惑下去。光第一次听到亮的表白，之前他总是说着喜欢，就像自己一样，对那句话似羞还怯。亮轻轻地碰了一下光的唇，松手退后，看着光笑，笑得好奇怪。
“你笑什么？”光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也许是自己想错了，这并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吗？一股恶寒袭上光的后背。亮趁着光没有动摇的时候将他转了半圈。“你去洗澡，我收拾东西。”
“洗……洗澡……？”光头皮发炸，他本来是比亮有勇气的，可是现在好像他比亮差了一点什么东西……差什么……对了，是实行力。冷汗直冒，光心里打着退堂鼓。亮靠在门上看着他笑，光终于明白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他故意看我好戏是不是？光咬牙，这个恨啊，就像小孩子面对大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犯傻却又不想逃避的心情。
“我去洗澡，你可别逃啊！”光咬着牙指着亮暴跳，然后逃也似地躲进了洗手间里。亮弯下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不会逃的，因为他不再犹豫。想要跟光在一起，也不想让光对自己产生太多的疑惑。不想再像永夏伤害秀英那样去伤害光，也不想背叛自己真正的心情。
你是我的，永远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