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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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露举杯,轻抿一口茶水,抬头轻笑:“有劳夫人牵挂。我和柳叶过得很好,回府居住就不必了吧。”她微启眼帘,冷冷地看着楚张氏清白不定的脸。
楚张氏也算可怜:丈夫新亡,家道中落,一个“女儿”偏又在此时从天而降。遇到这种事情,凡是女人的都免不了要抓狂,更何况,这个女儿还是个眼里容不得一粒砂子的厉害角色。
虽说韩露对楚张氏当日的冷言恶语深记在心,更恨她不念旧情将柳叶扫地出门。可思及自己那日对她的肆意顶撞,心中便稍稍舒畅了些。
韩露仰头饮尽杯中茶,朝楚张氏微一颔首:“多谢夫人款待,韩露有事在身,就此告辞。”言罢,起身举步。
“算我求你!”楚张氏此言一出,韩露生生止住了脚步。
求?当日在楚府,韩露也曾为柳叶求过楚张氏。那时,只怕楚张氏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低声下气地求韩露吧。
楚张氏垂首,低低地道:“看在你已故父亲的份上,带柳叶回府住吧。”
韩露霍然回头,目光中的寒芒在触到楚张氏那张泫然若泣的脸后慢慢隐去。
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伪善与冷漠,浓妆艳抹下流露出来的是无奈的软弱与恳切的祈求。
韩露长叹一声,走回几前,重新坐下。
外面天气晴好,明亮的日光刺得韩露难受,只能半眯着眼细细打量街上来往不绝的行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韩露就更不能免俗了。
说到底,韩露只是个平凡女子,不愿也不会为成全她楚府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你不愿回去住,让柳叶回去也好。”在被韩露拒绝后,楚张氏提出了这样的请求。
“柳叶也不回去。”韩露一口回绝。她已连累了柳叶,这次,绝不能让她因己之故再受牵连。
楚张氏不死心:“说不定柳叶愿意呢?此事对她来说,未必不好……”
“我替她做主。”韩露再不留情,冷冷截断楚张氏的话,“柳叶不回去!”
最后,韩露在楚张氏的哀求声中起身,快步走出了与回头铺有一墙之隔的容春茶楼。
韩露抬手遮了遮日光,加快了脚步。现在,她只想回去,回到回头铺里,跟着林小安逃亡流浪。
哪怕是风餐露宿也好,总强过陷入无底深渊之中。
韩露刚踏进回头铺,柳叶便迎了上来。她满脸惶急,紧抓着韩露的手如风中枯叶般簌簌轻抖。
“小姐……”她哽咽着叫了一声,眼泪便滚滚而下。
韩露的心蓦然一紧,往前迈了一大步。
一向热闹非常的大厅里一个酒客都没有,静得反常。胡掌柜、孙三、赵哥还有其他三个伙计脸色惨白地站在柜台前。
除了林小安之外,店里的其他人都在。
头嗡地一响,紧接着便是空白,但韩露仍凭着残存的意识做出了反应。
“怎么回事?”她拽过柳叶,大声问,“林小安呢?”
柳叶抽噎着回答:“被官兵抓走了,说他是朝廷钦犯。”
那一刻,韩露如站在悬崖峭壁之上一般,面对着林小安刚刚被推下去的深渊,恨不能纵身而下、紧随其后。
如果她昨夜没惊醒该有多好。那样,林小安就会顺利逃脱这次抓捕。
他虽然会同她分离,但总好过如今的身陷险境。韩露啊韩露,说到底,仍是你的自私害了他!
“他说什么了吗?”韩露转头,懵懵懂懂地问柳叶。
柳叶摇摇头:“没说。”
也不知这样站了多久,韩露在急急的唤声中惊醒。她的目光慢慢集中,胡掌柜的脸也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韩老板,切莫太过焦虑。胡某虽是无名小辈,可在京城中混久了也认得一些人物。若有需要,韩老板尽可开口,胡某绝不推辞!”
韩露转头,语声中满是疲惫:“多谢胡掌柜。此事牵扯甚大,胡掌柜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胡掌柜摇头晃脑,态度坚决异常:“韩老板在胡某人危急时大义相助,胡某无以为报。如今韩老板的朋友有难,胡某自当尽心尽力,义不容辞!”
韩露心中感动,却又忍不住苦笑:要抓他的人,不是皇帝就是琅琊王。便是你有冲天义气,怕也不敢淌这个浑水。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得不客气一番。
这晚,韩露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次日起身时,眼下便添了重重的阴影。
她草草拔了几口饭,把酿酒房里的活计派给柳叶,自己则雇上一辆马车,直奔琅琊王府。
在京城中,她所认识的权贵除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太子段鸿然外,便只剩下了琅琊王世子段怀点了。
情急之下,韩露顾不上多想,只期盼能从段怀点那里打听到一些有关林小安的消息。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林小安是被皇帝派来的人抓走,而不是落到了琅琊王手中。
段怀点是琅琊王世子,他会把消息透露出来吗?韩露不知道,但她仍要一试,不然,非得发疯不可。
可她忽略了一点:要想见琅琊王世子,绝非易事。
大门前,守卫的兵士看都不看韩露一眼,便把她往台阶下赶。韩露递上铜钱、磨破嘴皮,也未能求得守卫进去通报。
就在韩露灰心丧气准备放弃时,正在阻挡她上台阶的兵士突然撂下她,回到原处持枪肃然而立。
韩露纳闷,回头一看,却见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在王府门前的台阶前利落地停下。
车夫跳下车,恭恭敬敬地打起帘子,一个人便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韩露一见那人,如见了救星一般,惊喜之情顿生,冲口高喊了一句。
她这一喊,不但守门的兵士和打帘的车夫变了脸色,就连从车里出来的那个人也怔住了。
韩露喊出来的,是琅琊王世子的名讳。
“段怀点!”没有敬称、没有省略,干净利落,。
段怀点回头,漠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韩露?!”
“自从你进楚府后,我们便再没见过,你过得如何?怎么这身打扮?”段怀点递给韩露一杯热茶,坐回榻上仔细打量她。
韩露一心想知道林小安的消息,根本没仔细听他的话,开门见山地道:“世子殿下,我有事相求。”
“韩露!”段怀点皱眉,“我们以前是怎么说的?”
韩露转头,望着檐下的点点微雪,淡淡道:“以前对殿下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段怀点盯了韩露半晌,似有彻悟,轻声道:“即便我做了什么让你恼怒的事情,也得说出来让我知道。你这样,我们怎么交谈下去?”
韩露转回头来直视段怀点:“既然世子问,韩露也不隐瞒。我想知道,小寒的堂妹林小宁现在何处,她的堂兄林小安又在何处?”
段怀点诧异地抬头,看到了韩露脸上的洞彻之色和眼中的坚决。
“你想得没错,”他迟疑一下,最终点头,“我的确利用顾小寒找到了朝廷钦犯林小宁。你恼我,就因为此?”
先前的猜测得到肯定,韩露的心又一阵发冷。“林小宁和林小安在哪里?”她问,声音抖了起来。
段怀点沉默不语,他伸手握紧茶杯,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方才抬头:“如果我告诉你他们的下落,你会原谅我吗?”
韩露很想说“会”,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下一刻,她便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冷漠而清晰:“不会。”
失望之色一点一点地染上段怀点的脸庞,他停了停,待脸色恢复正常时才平平地道:“韩露,我不能冒险泄密。”
韩露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多谢世子殿下当日肯屈尊为我做见证人,此恩韩露铭记在心。”她冷冷地致谢。
“韩露,这是你入楚府后我们首次相见。见证人又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段怀点的质疑。
韩露一震:不是他!陈阳不是段怀点的化名,那又会是谁?
突然间,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韩露脑中一闪。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只觉得脑袋里似有无数闪亮纵横的经纬交错繁复,弄得她的头越来越晕。
“你怎么了?”段怀点从身后扶住韩露,一脸关切。
韩露摇头,虚弱地挣脱:“世子,韩露告辞!”
她举步走至门口处时,身后传来段怀点低沉的语声:“皇帝亲自下旨,让林小宁居于我姑姑段昭仪的寝宫之中;林小安现在刑部大狱中,刑部尚书是我父王的老部下。”
韩露停住,伸手扶住门框,勉强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做不了什么。韩露,别冒险!”段怀点上前去,伸手覆上韩露冰冷的手。
韩露拨开他的手,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多谢!”她跨过门槛,走进院子里。
太阳不知何时被阴云遮蔽,点点微雪也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
不多时,整个世界便一片雪白,一如韩露的心,除了无力的苍白外,再无它色。
清晨,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回头铺的后门走出来,走出长长的巷子,走进漫天朝霞中。
“小姐,我们非得回去吗?”柳叶回头,看一眼她们刚走出来的深巷,脸上写满眷恋不舍。
“是。”韩露却没回头,脚步越来越快。
柳叶紧追几步,赶上韩露。“我就知道小姐你心软,不愿楚家为难。”她歪着头,理所当然地推测。

不愿看到楚家为难?韩露笑了。楚家为难与我何干?她轻飘飘地说:“柳叶,我决定带你回去,不为楚家,只为你我。”
“小姐,我听不懂。”柳叶紧蹙眉头,一幅难以理解的模样。
韩露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我帮你开窍。”她认真地告诉柳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明白吗?”
柳叶看着韩露,似懂非懂,突然哀叫一声:“我们回去会不会遭到像以前一样的冷遇?”
“不会。”韩露断然回答。楚夫人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柳叶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回到楚府后,楚张氏对韩露的态度与之前有天壤之别,吃穿用度与亲生女儿完全一样,还不时到她的居处去嘘寒问暖一番。楚珍楚凤虽不与韩露亲近,却也不敢再轻蔑她。这一次,韩露成了名副其实的楚府六小姐。
当楚张氏拉着柳叶的手红着眼圈说起早逝的柳叶娘时,柳叶感动得眼泪汪汪。韩露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着看着不禁好笑,就冷冷地笑了出来。当初楚张氏冷下心肠赶走柳叶时,怎么就没想起柳叶的娘来?
柳叶会因一点小恩小惠感动得一塌糊涂,韩露却不会。
除了楚浩天给她生命之外,韩露什么都不欠楚家。她这次回来,一要为柳叶找个安稳的归宿,二要为自己找一条路走。
如果她没在京城再见林小安,如果他们没有两情相悦,那么现在韩露完全可以在回头铺中继续积聚实力,直到能独立开店。从此之后,一个人平静地生活。哪一天,老到不得不嫁人的时候,就找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共度余生。
可现在,她却不能。她放不下这段缘分,也不甘心就如此放下,因此,她要奋力一搏,为林小安,更为自己。
就这样,韩露在楚府中安安稳稳地当起了衣食无忧的六小姐。闲暇时,她会看看书、写写字,偶尔还跟楚韵学弹琴。
开始时,她那笨拙僵硬的指法几次拨断琴弦,割伤手指。但几次下来后,竟也能成曲成调。楚韵常说,韩露,你的技巧不多,但弹出来的曲调却有种芙蓉出水般的自然与恬淡。
“就像你的人一样。”楚韵总要补充上这么一句,然后再加一句,“放在哪里,都让人觉得与周围的环境很协调。”
“三姐,”韩露轻抬手腕,结束曲子,抬头朝楚韵一笑,“你是夸我能随遇而安呢,还是挖苦我长得太平凡了?”
“随你怎么想。”跟韩露相处常了,楚韵也了解了她的脾气:虽然冷淡漠了些,但却不难相处。她的目光从韩露身上移到窗外零星飘落的雪花上,语调中便掺上了些惆怅:“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这一年就过去了。”
“是啊。”韩露起身把琴挂回墙上,轻声道,“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春天……”楚韵低喃一声,再抬头时眼中便多了些朦胧和迷惘,“一个月之后,我们就要离开家了。六妹,你怕吗?”
韩露低低地笑了。自娘亲去世后,她就没家了。如今的韩露,走到哪里便把哪里当成是所谓的家。纵然是龙潭虎**,对她来说,都和楚府一样,不过是暂时的安身之所。她的家,是要和心爱之人一起建造的。如今,她就要为此去尽力争取。
柳叶事后回想起林小安被官府抓捕时的情景,告诉韩露他曾直直地盯着柜台看了好久。
柜台上,除了笔架账册,便只有一个灯架了。韩露明白,林小安让她等着他。可她又如何能缩在回头铺里忐忑不安地空等?万一林小安有事,以她目前的身份而言,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之外,别无他法。
韩露只能勇往直前,绝不能惧怕和退缩。因为,她没人可依靠,只能靠自己。
“不怕。”韩露在楚韵身边坐下,拉住了她的手,“三姐,你也不用怕。那里毕竟不是地狱,只不过是人住的地方,即便险恶万分,也有我们转圜余地的机会啊。”
“六妹,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坚强就好了。”楚韵望着韩露,眼睛里慢慢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韩露握紧了楚韵的手:“我孤身一人,只能选择坚强。而你则不同,你有娘亲和姐妹可以互相依靠,还有……他吧?”
楚韵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垂首不语,半天才声如蚊蚋地问:“你怎么知道?”
“正月十六那天,我在后院闲逛,看到你们在后门附近……”韩露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私会。”
楚韵以手掩面,直到脸上的红晕褪去后才放下了手。“他是永达商行的少东家,我们去年上祀节时在河边认识的。后来……便熟识了……”
楚韵停了一会儿,凄然道:“说这些又有何用?以后还不知能否再见。”
韩露不再接话,转头去看窗外阴沉的天。是啊,又有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楚韵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马上有事情要发生了,因为柳叶惊慌的喊声已经从屋外传了进来:“六小姐,有来客要见你!”
韩露来到客厅里时,楚张氏正不知所措地站在厅里。看见韩露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辞走了出去。
屏风前立着一个人。从后面看,只能看见他那穿着天蓝色绣金锦衣的挺拔身形和用镶金白玉籫挽住的乌发。
韩露眼波一转,镇定地遣开柳叶和厅里的丫鬟,上前几步,轻松地笑道:“段怀点,你来找我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震,然后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韩露很满意他的反应,故作震惊屈膝欲跪,却被他一把扶住了。
屋外的雪光映进屋里,更映得这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韩露,”他笑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在京城中,你只认识琅琊王世子一个人吗?”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民女不敢高攀。”韩露垂首,嘴角慢慢弯起。
段鸿然冷冷地道:“琅琊王世子的身份不尊贵吗,你怎么就有胆去找他?”
韩露抬头,不惧地迎上段鸿然的目光:“因为他把我当朋友。我有危难,不该去找朋友吗?”
段鸿然一怔,脸上的冷傲慢慢被一抹落寞取代。他沉默半晌,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递给韩露。
韩露双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她那日在回头铺中同孙三斗酒时签下的契约。契约下部,韩露的署名旁,端端正正地写着“陈阳”两个字。
“多谢殿下当日相助,韩露感激不尽。”因为早猜到了结果,韩露并不吃惊。她思来想去,只说出了这句话。
段鸿然背手踱了几步,淡淡地道:“你要如何报答本宫?”
韩露笑了:“只为做了这一纸契约的见证人,堂堂太子殿下便要求一个小小民女报答他?”
段鸿然转身,高深莫测地微笑:“帮你找到生父;把你从狱中保释出来;为你的回头铺送酒;查封‘醉云楼’为你出气。所有这些,够不够你报答?”
韩露微一愣怔,随就淡淡道:“是该报答。不知殿下想让民女如何报答?”
段鸿然盯着韩露,伸手从腰间解下佩玉:“还记得这块玉佩吗?”
韩露怎么会忘记:那块玉佩同娘亲临终前交给她的那块一摸一样,太子也就是凭着这块玉佩帮她查清了身世。
只是韩露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玉佩会和太子的那块一摸一样。
仿佛看透了韩露的疑惑一般,段鸿然轻笑着解释:“当年母妃生本宫时难产,幸得太医令救治,方才保住我们母子性命。本宫抓周时,便抓到了这对玉佩中的一只。父皇将另一只赐给了太医令,并戏言将楚家配此玉之女纳入东宫为妃,也算报答太医令当日的救命之恩。”
“所以,殿下执意要求楚家待字闺中的四个女儿一齐参与太子妃甄选?”韩露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不错。”段鸿然点点头,狭长的眸中闪起点点星光,“韩露,你与我早有婚约。未来的太子妃自然不能出自酒肆之中,须得从娘家风风光光地出阁。”
“既是皇上的戏言,殿下又何必当真?”韩露极快地反问段鸿然。
段鸿然看着韩露,兴味十足:“因为,君无戏言。”
韩露的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她抬手拭去,慢吞吞地道:“多谢殿下美意,只可惜民女曾经发誓:绝不不与人共夫。我所嫁之人,一生之中只可有我一个妻子,否则,民女终生不嫁。”
“若本宫能做到呢?”段鸿然悠悠然地把玉佩挂回腰间。
韩露咬咬牙:“殿下能吗?”
段鸿然点头一笑:“本宫不能。”
韩露刚要松口气,却因他下面的话止住了呼吸:“不过,本宫倒可以让你一生留在东宫,权当报恩。”
一瞬之间,无数念头在韩露脑中上下翻滚,她来不及细想冲口而出:“如果殿下答应民女几件事情的话,这笔买卖民女倒是愿做。”
“买卖?”段鸿然失笑,目光闪闪地望着韩露,“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用一生来交换呢?”
韩露对上段鸿然晶亮的眸子,清清楚楚地道:“民女尚未想好。”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段鸿然的意料。短暂的愣怔之后,段鸿然颔首道:“好,就等你入东宫后想起来时再说。”他踱步至门口,复又转身:“你记住:寒露栖于草叶花枝之上,我不许人采,只许她逝于晨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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