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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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赛持续到半夜方完,狂欢的热度丝毫不减。本着就近原则,仙尊早在开赛前便将安排宾客食宿之事全权交予水澜云处理。这意味着他不得不连续七天生活在一个他最痛恨的吵闹世界里。虽是不甘,却也不敢违背仙尊的旨意。这喜欢清净的优雅男子不得不吩咐玉仙将宾客安置到幻情天各处的殿阁歇息,心中满是怨愤,面上却不能流露半分。
仙尊开赛不久便偕了干囡和月栖山少主离场是众所周知的事。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惊讶地发现脸色苍白的月栖山少主失魂落魄地独个儿回来,随即又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正百般不解时,又看见仙尊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场中,寻了位置坐下。仍是微笑颌首,不失风度,却是莫名地带了种冷淡漠然,周身散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而他那个活泼顽皮的干囡却一直不再出现。
三人之间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众人心内暗暗猜测,但谁也不敢冲破仙尊四周的冷空气,向他询问那女孩的下落。虽然中间有这段小插曲,但大家的热情依旧,不时对众选手的精彩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掌梦人望望仙尊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得照例禀一声后宣布初赛结束,各区公布复赛选手名单后散场时,大家仍是有些意犹未尽。在各青婢的引领下行往下榻处的路上,还在不停的议论着赛中的趣事。去到宿处自然也免不得好奇而小心地交换下对那段小插曲的意见。
人散得差不多了,仙尊还坐在位置上发呆。掌梦人看看不是事儿,找了个借口上去禀了声,说月栖山的客人找不见他们的少主,想请上尊派人协助寻找云云。这才把魂游太虚的仙尊拉回现实来,但见他目光凌厉,仿佛掌梦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样,冷冷盯了他半晌,才发话让他先安抚月栖山的来使,不要让他们在天宫胡乱走动,然后再派些青婢四处找找。
掌梦人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诺诺应了,不敢再说什么。仙尊摆驾回宫。一夜无话。
一时间众人散去,只留下数十收拾残局的青婢默默忙碌。幻情天的涟漪殿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二日清晨,仙尊又发话下来说所有人都不必前去映祥天觐见,着了丹绮天的玉仙率着群青婢,执了参赛选手名单,前往各族寝处为他们丈量身形。这一天白天,幻情天和朱霞天两处俱设了游园会招待来使,仙尊每处露了个面,便又匆匆离去。月栖山的长老三番四次早掌梦人问询是否有少主下落,都只得到模棱两可的回答和一番安抚。而那古灵精怪的仙尊干囡也不曾再在众人面前出现。
到了下午,有消息说郁离的使者团到了,而且阵容不小。这消息如同往平静的湖水中猛掷下一块千钧大石,激起水花数丈。众人的注意力马上从仙界与往年不一样的态度和新奇的故事大赛上转移过去,不断探听着郁离使者团的消息。
……“到了?”我懒洋洋地伏在湖青缎并鹅黄绒铺就的软榻上,听着若樱传播小道消息,连眼皮也懒得抬,“来的都有哪些?”
若樱侧坐榻边,一面给我捶背,一面兴奋地红了俏脸,“听说郁离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来了,还带来了大车的珍奇礼物要献给上尊和您。您不去瞧瞧?”
我半睁了眼,促狭地望着她笑,“怕是你想去瞧瞧那什么二皇子和三皇子长得是否俊俏吧?”

“哪有!”她急急地分辨,蓦地又红了脸,“小婢见过一次郁离的三皇子……”
“哦?”我想撑起身子,才动了一下又是一阵骨头散架似的的酸疼,只得侧了脸别有深意地微笑,“一见难忘?”
“哪有!”她气结,“只是很久以前远远看过一眼!”手上不自觉地加了三分力道。
我“哎哟”一声,疼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慌忙放轻手脚,“大人,您没事吧?小婢……小婢不是故意的!”又关切地掀起盖在我腿上的锦被,细细看了看,“大人该换药了。”
我皱一皱眉头,无奈地苦笑,“换就换吧。反正晚疼不如早疼,早疼完了早了事。”
她娇嗔着白我一眼,拿了桌上的药膏和细绢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我双腿上裹着的层层白绢解开。饶是她动作很轻,我还是忍不住疼出一头的细汗。
“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她曼声哄着我,神态像极了个小母亲。白绢散落的一刹那,顿时现出我双腿上密密麻麻细小而深的暗红伤口来。虽她已经看见过两次那伤处,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定定神,照例咬紧了嘴唇,轻手轻脚地往伤处抹着蜜色的药膏。
我重重地闭眼,嘴角禁不住微扬——她的优点就是不随便发问。从昨日夜里在映祥天某个偏僻角落“捡回”我到现在,只是照我吩咐,向上尊密禀,拿了生肌散回来给我处理伤口。这时间里一句询问我如何受伤的话也不曾说过。我尽力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上,忽略那灼烧般的剧痛。闭着眼睛,猫儿苍白无力的笑容又浮到眼前来——他昨日倾尽真力助我异化登顶。到得后来,我意识渐涣,只记得有一刻真力断续,我体内魔血乱翻,正兀自慌乱间,不知怎地那真力又蓦地稳定渡入,我方得以冲破禁制,天狼血凤真正融作一处。
我默默地想,默默地笑。在我身上种下夜影莲裳欲杀之的是他,助我渡劫功成的也是他,仿佛冥冥之中,我们两个被拴在了一条斩不断的缘分之线的两端。魔血融合的刹那,我被那巨大的冲击震荡得失了意识。醒来时只见若樱气喘吁吁地半拖着我,却不见他的踪影。应该是他送我过来的吧……昨夜他耗力甚巨,也不知他现在恢复得如何。
“大人……”若樱突然开口,“您的伤……”
这丫头!刚夸完她不到两分钟!我被打断了思绪,没好气地睁眼望她,“什么?”
她触到我视线的一瞬间,脸色大变,惊地往后一退,险些摔倒,“您的……您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我奇怪地看她。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死死盯住我的脸,半晌又傻傻地摇头笑了,“没事。大人,不好意思。大约是小婢眼花看错了。”她为自己大惊小怪的举动微微红了脸,“方才小婢突然看见大人的瞳色变作金红,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一般,所以……”
我淡淡一笑,侧过脸去,心内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没有看错,那恐怕是魔血尽融的结果。半天不见她继续换药,忍不住诧异地扭头,“已经换好药了?”
她望着我,像望着这世间最怪异的生物般,眼中掩饰不住的惊惧,“不用换药了……大人,您的伤口……方才已经自己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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