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战场上架的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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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横贯特快车仿佛故意要让在四号月台上待命的工人、警官队,以及站在长椅子前的维尔、从车站里往外看的站务员,加上碰巧在场的其他几名旅客焦急不耐似的,慢慢、慢慢地滑进站来。
领头的蒸汽火车头,外型与众不同。
一般的蒸汽车头都有个横倒的圆筒状大锅炉,下方是火车轮,有一组连结的横杆来来回回驱使它们转动。锅炉后面通常是小小的驾驶间,跟着一辆用来装石炭和水的俗称“炭水车”的箱形车,一般较小型的火车头多半是驾驶间与炭水车合一。
“……没看过这种的。”
而此刻正缓缓经过维尔面前的,却是一辆长得令人惊愕、形状还很怪异的蒸汽火车头。车头的最前面是一辆箱形的炭水车,上面有个很大的头灯,再来是设有锅炉和驾驶间的车体,后面又接着一辆炭水车。火车头共有四对轮子,但都装在炭水车底下,所以锅炉的下方空荡荡的,很容易看见对面的地。这种超大型高功率的蒸汽火车头被称为盖拉特式(Garratt),比一般火车头多了一组动力装置。
黑色的火车头发出高亢入云的汽笛声,弯过接轨处,朝四号月台驶来。三段式的车头顺着轨道扭过,跟着就是一节又一节的旅客车厢。
旅客车厢的外面是墨绿色的,车窗以上的车顶部分全被漆成米白色。每辆车厢的两侧都有一道黄色的条纹横过,条纹正中央则装饰着一块金色的浮雕。浮雕的背景是状似马铃薯的大陆形状。中间则有个发亮的灯台记号。那是一根垂直的棒子,左右伸出弯臂状的横架。
浮雕下方嵌了一块木制告示牌,用两种文字标示这班列车的起始地——“洛克榭首都——斯福列史拓斯”。
看着列车开过人行步道,耳边听着车轮压过铁轨接缝时发出的声响,维尔一面回想在宣传手册里看到的解说与图片。
连接火车头的一号车厢是货车,装载旅程中必需的物资,外观与其他车厢相似,只是窗子较少也较小。而维尔的对面,也就是连接月台的那一侧有扇横开的门,是用来上下货物的。这节车箱上也装有柴油发电机,可供应旅客车厢的用电,因此车顶还可见到小小的烟囱。
二号车是列车服务人员专用的卧车。除了车长有个人专用房以外。其余的乘务员、厨师及餐车侍应生等约二十余人都在这节车厢里睡觉或休息。车厢内依行车方向的左侧是走道,右侧是休息室及双层卧铺。
三号车是行李车,外型和货车非常像,用来装载旅客们带不进客车包厢里的大量行李,包括要带回家送人的各地纪念品。这一节车厢,维尔是用不到的。
四号车是贵宾车厢。在已然十足豪华的列车中,这一节更加豪华;不仅包厢是套房式的,而且整节车厢只供两名贵宾使用。房间的入口处甚至设有警卫室,窗户也全是防弹规格。册子里写明那是专为重量级的政治家或大富豪所设,又基于安全上的考虑而无法公布细节,不过就维尔从杂志上看到的报导,套房里好像还有浴缸,因此入住的贵宾随时都可以洗澡。这等尊荣华贵应该可以名留青史了。
“我应该不会进去吧……应该是人家不会让我进去才对。”
维尔喃喃自语。
再来的五号车是备膳车,也就是厨房。豪华美食也是旅途中的乐趣之一,镇日待在无聊的火车或船上更是如此,因此车上不仅选用一流的厨师,更不惜将整节车厢装修成完善的厨房,好让他们发挥精湛的厨艺。同时为了储备大量的食材与上等美酒,车厢里也备有大型冷冻与储藏设备。
六号车的用途则是一目了然。隔着挂了淡红色帘子的大窗。从车外可看到雪白的桌巾,桌上摆着精美的艺术台灯,银制餐具整齐排列,餐巾也都卷成花朵一般的形状。乍见之下,几乎与高级餐厅无异。
之后的七号车也是餐车,只不过窗帘是奶油色的,配上细巧的褐色花样,装潢风格较六号车要来得沉稳一些。看得出设计者巧尽心思,为旅客营造不同的气氛。
八号车是酒吧和沙龙,窗子也像餐车那样大。车厢里设有小型吧台,宽敞的地板铺着上好的绒毯和几张舒适的椅子。还摆了一架在建造车厢时便已搬入,据称是“不拆毁便无法搬出”的平台钢琴。这里入夜后会有钢琴或萨克斯风的演奏,是供旅客饮酒跳舞的地方。
“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顶多只是经过罢了。”
不论是在洛克榭或斯贝伊尔,维尔都还不到喝酒的年纪。
九号车到十二号车这四辆外型相同,是普通客车。
虽说是“普通客车”,却比目前洛克榭铁道上的任一种列车都要来得豪华。这里同样沿行车方向左侧是走廊、右侧是包厢,但每节车厢只有两间包厢,每间仅限两人搭乘。相较之下,现行卧车的双层卧铺与沙丁鱼罐头似的隔间简直不能比。
若从走廊开门进到包厢内,旅客会先看到一张雅致的沙发,就靠在有连结器的那一面墙边;沙发前面有一张折叠式的圆桌,旁边有可供饱览景色的大窗户。再往前走就是厕所、洗手台和淋浴问。每间包厢都有。
与门口相对的包厢另一侧,也就是噪音较小的客车中段,是两张与轨道方向平行的单人床。床边有小型衣柜和够深的衣箱放置处,可使行李不致摇晃而掉出。除了包厢房间是细长形之外,其余陈设与高级饭店的双人房并无二致。
加上贵宾车厢的两名,整部列车总共只能搭乘二十名旅客。每一节车厢都装有坚固的锁,以确保乘客的财产安全,且为防范可疑份子入侵,房门和窗户都无法从外侧打开。当列车进站时,乘客可从里面打开车厢门。
列车速度更慢了,四辆旅客车厢正缓缓驶进月台。在一扇拉开了帘子的玻璃窗后,维尔看见一名中年旅客走在房廊上。
车厢两头都有供旅客上下车的车厢门,也有台阶以便与较低的月台面相接。门边有个小房间,是每节车厢专属的客房服务员用来假寐、休息的地方。另有男女厕各一。
车厢头尾外侧都有外突的缓冲棒,前端有个圆盘,与另一节车厢伸出的缓冲棒相接。中间还有一组套在钩子上的金属环状连结臂,以及刹车用的空气管和电缆线,外层则用蛇腹防尘套包起来,上面便是走道。
最后的十三号车是个观景车。它的车窗比别车要大上许多,并且为了补强木制的车身,车厢外圈还用钢管制的笼子框住,就像一个玻璃箱,又像个活动温室。里面有一只双人沙发,面朝窗子摆放,一旁还有个小巧的饮料吧,乘客可坐在这里悠闲地欣赏景色。此外,距车尾三公尺处还有一道门,开出去便是一个露台,四周装设了与人的腰部一般高的铁栏杆,以防止旅客意外跌落。屋顶部分是棚板。
终于,这长达三百公尺以上的大列车停了下来。火车头已经超过了月台范围。观景车的尾端,也就是装着铁栏杆的地方,正好就在人行步道旁边。四号月台已经完全被列车挡住了。
维尔呼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好。走吧。”
他拎起行李箱。确定警报声已经停了,又向左右顾盼了一次,这才跨出步子。
走着走着,脚步不知不觉地加快起来。维尔察觉到了,于是放慢脚步。眼看列车越来越近,那庞然的车身仿佛也越来越倒向自己。
“喂!那边的少年!”
维尔正踏着轻快的步伐,突然听见一声大喝。
他将视线从列车转到正面,便见一名年轻的警官从四号月台走出来。那警官看见维尔注意到他,马上就说:
“对,就是你。这是大陆横贯特快车,不是你能搭的火车。”
“呃……我——”
维尔慢慢走近他,思索着怎么开口。
“别再走过来。也不准参观。马上回去。”
“…………”
于是维尔暂且在三号月台上停下。他原想拿车票出来,又怕突然将手伸进怀里会引来警官的质疑。就在此时,警官已经跨过铁轨,走到维尔面前。
“那个,其实我——”
“要是你真的想看,就给我到候车室前面看。四号月台只有乘客和工作人员可以进出。”
“我的车票就放在口袋里——”
“走啦走啦。”
维尔已将衣箱换到左手,右手准备要去掏信封了,但警官却听也不听,只管抓着他的肩膀硬将他转回去,使劲地推他。
“慢着!那边的警官!”
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劲道十足。
警官放开手回头望,维尔也跟着看过去。
只见那人就站在观景车的露台上,左手紧抓着铁栏杆,伸出右手直指警官。
那名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连身洋装,又直又长的金发随风飘逸。
“对,就是你。”
和警官刚才说的话完全一样。说完这些,只见她左手使劲一撑——
“嘿!”
整个人竟然翻过露台的栏杆。鹅黄裙摆飞扬,转眼间她的两只脚已经跃了出来,但离地却有两公尺之多。
“啊!”
警官吓得不禁喊出声音,维尔倒是没什么反应。
就在裙身几乎整个翻起之前,她脚上的那双军用长靴已经先一步踏到了步道上的柏油。少女只在着地时略微屈了屈身子,一头金发已然无声飘落。
她甩甩头,让脸上的头发回到后头去,二话不说便走到那名惊愕不已的警官面前停下,用一双蓝眼珠瞪着他。
“你在想什么呀?”
她质问警官。
“呃……小姐您是……?我正在执勤——”
“你想对我的朋友怎么样?他要在这一站上车呀!”
“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趁他们说话的空档,维尔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信封,打开车票。
“就这个学生吗?”
警官转过头来问道。
“不瞒您说,正是如此。”
维尔便将车票亮给他看。
“谢谢你的巡逻。不过你瞧!你现在可以走了,回去工作吧。”
打发走那名消沉的警官后,少女和维尔在三号月台边面对面站着。
“好久不见了。维尔,你好吗?”
“嗯,好久不见。”
维尔点点头。于是她——艾莉森·威汀顿笑着问道:
“咦?这次不问啦?你以前每次都会问:‘艾莉森,是你?’的。喏!”
说着,她优雅地转了一圈。圆裙和金发飘飘然。
“嗯,会穿着军靴从露台跳下来的人,也只有你了。”
维尔边说边盯着艾莉森的脚。
“原来如此,要完美的变装还真难。”
说完,艾莉森揪着裙角慢慢低下头去,颈后的金发也跟着整片滑过肩膀。然后她抬起头说:
“欢迎加入豪华列车的行列,维尔。”
维尔则摘下帽子,放在胸前说:“谢谢你,艾莉森。”
“豪华得吓死人哦!你看到里面可别真的吓死。”
“恐怕会耶。”
两人一面聊着,一面走上四号月台,维尔这时才看到列车的另一面。他们面前正有几名乘客下车来透透气,工人们则忙着在厨房和货车搬货,装进食材、饮料和大量鲜花。
“你的行李就这些?”
艾莉森看见维尔手里的衣箱。
“也没别的了。”
“我想也是。好啦,到我们坐的包厢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月台上。警官们依旧狐疑地打量着维尔,但没人再过来盘问了。
“你这身洋装是怎么来的?”
维尔问道。
“我们队上的一个女队员原本是位千金大小姐,不过因为她志愿从军又跟长官发生不可告人的事,差不多等于被扫地出门了。她说:‘有钱人里草包多,有些人就是会以貌取人”于是就把她以前穿过用过的东西借给我,还特地叫老家的女仆送来。结果害我的行李也变多了。”
“哦……就是在穆西凯绑架我的其中一个?”
“是呀!意外吧?”
“很意外。”
快走到观景车中段时,一名在月台上浏览风景的老先生向艾莉森打了声招呼。
“唷,小姑娘。”
老先生已经满头白发,看样子起码七十岁。他穿的西装看来质料颇佳,系着领结,背有些驼了,右手拄着杖。
艾莉森也笑容可掬地向他问候:
“早安,欧雷斯先生。”
“早。他就是你一路挂念的那个同伴吗?”
“是啊,他赶上了。”
“那就好。待会儿可要介绍给我啊!——旅途漫漫,我们做个好邻居吧!少年。”

维尔客气的回礼。走过老先生身旁后,艾莉森表示:
“他是我们隔壁房的老爷爷。跟他太太一起来的。”
“哦,原来如此。”
“他是‘欧雷斯电影’的董事长哦。”
“什么?”
维尔边走边回头望。老先生还在看风景。“是那个欧雷斯电影吗?”维尔说的是洛克榭最大的电影公司。“不然还有哪个?”艾莉森回了这么一句。
“哎,都是这种人——还有哦!昨晚在餐车里,有一对看起来很有钱的夫妇也问我是哪里的什么人。”
“你怎么回答他?”
“我就说:‘哎呀,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家父吩咐我来增广见闻罢了’。”
“…………那大家岂不是都把你当成……”
“要把我想像得多有钱就随便他们哕!”
“……”
艾莉森瞄了维尔的侧面一眼,然后问道:
“行不行呀?别昏倒啦。”
“我不敢保证。”
他们聊着聊着,走过“卡连市东站”的广告牌前时,十二号车的后门口忽然有个女性声音叫住他们。
“两位!”
两人回过头去,只见一名手持照相机的女性站在车上,镜头已经对准了月台上的他们。那人穿着白衬衫和深蓝色的裙子,外头罩着一件同样是深蓝色的开襟毛衣。她手上的相机黑黑方方的,有两个直排的镜头,镜头外围的银框像个雪人似的。她手拿着相机从上面对准他们问道:
“我是报社记者。可以让我拍张照片吗?”
“咦?我们!”
维尔才刚开口,便已听见快门声响起。艾莉森对着镜头笑得开心,转头看着维尔说:
“啊!维尔刚才动了,可能会模糊哦!”
于是那名女性也表示:
“是呀!待会儿要不要重拍?”
接着便放下照相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踩着阶梯走下月台。
维尔看着她的脸。那女性年约二十岁左右,戴着无纹饰的银框眼镜,长长的黑发绑成一条麻花辫,脖子上挂着吊相机的皮带。
“拍呀!拍呀!拍他个几十张吧!我要留很多做纪念!”
听见艾莉森这么说,又见那名女子兴致盎然地的看着自己,于是维尔盯了她十几秒。
“啊!”
然后他叫了起来。
“认出来了没?”
艾莉森的声音带着笑意,而那名女子也笑咪咪的说:
“别在这里说出来,原则上是要保密的——好久不见了,‘魔法师’先生。”
“上车吧!就是这一辆。”
艾莉森说道。放下了相机的那名女子却轻轻指向另一头的车门。
“啊,走那边或许比较好。”
于是艾莉森点头同意。
“我先回去放照相机,一会儿就来。”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车内,维尔才说话:
“吓我一跳。一下子真认不出来。”
“其实我也是。她真有一套。”
艾莉森和维尔开始往车厢的另一头走去。大约二十五公尺。
另一头的车门前,有个年约四十岁左右,身穿浅绿色立领制服的男人。他就是负责十二号车的客房服务员,此刻正和月台上的一名工人说话。只见那工人从月台的水龙头拉了一条水管进车厢,然后就沿着车门边的扶手攀上了车顶,开始干起活儿来。
维尔看得出神,一面走着。艾莉森拉着他的袖子,免得他撞上车厢。
“那边那个少年,你过来一下。”
这句话出自一名女性的声音,维尔和艾莉森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在这个月台上有可能被人家这么叫的,只有维尔一人。
出声喊他的人就站在月台边,是一名中年女性,大约四十多岁^穿着一身暗灰色的裙套装,长发高高地盘起,并用网子拢在脑后。
她的个子很高,仪态昂扬,流露出一股大方的气度。站在她身旁的男性身穿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年纪与她相彷,嘴上蓄着小胡子。身材瘦长的他,反而给人纤弱内敛的印象。
“对,就是你。我想看今天的报纸,能不能麻烦你先去货仓那儿替我拿一份过来?”
“……”
维尔只是望着妇人。不发一语,倒是艾莉森咬牙切齿。
“等一下!他可不是你的佣人,更不是车站的见习生!他是这辆列车的乘客。”
妇人似乎有点儿意外,但丝毫不减她堂堂的气势。
“哎呀,对不起。那么,我就请我亲爱的丈夫去替我去拿吧!——少年。”
“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维尔恭谨地应答,博得那位妇人十分欣喜。
“你去好好地牵着那位淑女的手吧。晚点见哕。”
说完,还对维尔眨了眨眼。
“是。”
维尔也笑着回答她,便看着那两人转身往餐车方向走去。
艾莉森还在那里愤慨不已,直说不象话,还气呼呼地说道:
“听说她是什么大企业的女企业家,从首都上车的。”
“看起来满厉害的。”
“真是的,跩什么跩!”
之后,两人随即拦住客房服务员,维尔把车票拿给他看。
服务员一点儿也没显惊讶之色。他向维尔致上诚挚的欢迎之意,便接过维尔的衣箱,引领他们到客房去。维尔跟着先登上阶梯,然后把手伸向艾莉森说:
“请。”
“哎呀,谢谢。”
艾莉森抓住他的手之后——
“嘿!”
竟一口气跳过阶梯,直接跃进车厢。就在两人几乎相撞的前一刻,维尔赶紧闪开。
车门旁就是走廊,直通车厢另一头的车门。这里还有一道隔音门,目前是同定敞开着。
三人转进走廊。以褐色柚木打造的车内无比气派,脚下有柔软的绒毯、擦得发亮的黄铜扶手与窗帘杆,还有那些份量十足的华帘。
“你可不能这样就吓晕哕!”
艾莉森在维尔身后出声说道。
用备份钥匙打开十二号车的一号房房门后,客房服务员先请维尔和艾莉森进去。维尔走进室内,又被震慑一次。
这个房间比维尔平常睡的宿舍寝室更大,豪华的程度当然不逊于外面的走廊。学生宿舍会用的那种廉价油漆、劣质建材或薄壁纸等等,在这里是完全看不到的。墙上还有临摹花鸟的象牙雕饰。
房间左侧有一张结实的沙发,右侧是两张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床铺。一道帘子将睡觉和起居的空间隔开来。米白色的天花板上,吊扇正静静地转动。整间房都以朴素而沉稳的色调统一,蕴酿出淳厚的气氛。
室内还有两座电暖炉,是添油加热后利用它来保温的装置。大窗一共有两扇,床边的是封死的,但沙发旁边的则可上下开关。
维尔正看得出神时,客房服务员已经放好了他的衣箱,并问他是否需要房间的使用说明。艾莉森回答说:“我会教他的。”服务员又问:“要喝点什么?”,艾莉森便回答:“昨天的茶很好喝,请你再冲一壶,并且拿三副杯盘来”。服务员回答:“是”,然后告诉他们:
“车长马上会来查验旅客身份。两位若还需要任何服务,请按这个钮叫我,我马上就到。请两位慢慢休息。”
说完,他鞠了个躬走了出去。
“好,我们去那边。”
艾莉森推着维尔走到沙发前!
“这个不用了。”
然后,快手快脚地拉下他的帽子和大衣,挂上衣架后放进衣橱里。
“……谢、谢谢。”
维尔这才总算发出了声音,接着一**坐进沙发。
“这什么啊……?”
沙发坐起来太舒服,又吓着他了。艾莉森不禁笑了。
“你这个样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维尔喃喃说道:
“这趟旅行好像很不得了……”
接着艾莉森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
“哎,奢侈是不会死人的。”
随着一阵敲门的声音,车长出现在房门口。
车长先生名叫威尔契,年约五十岁,头发不多,个子略矮,笑起来非常有亲和力。他穿着洛克榭联邦铁路公司的黑色制服,但前襟的金色双排扣上多了特殊的“灯台”浮雕。此外,他头上的那顶短沿制服帽上,绣有一个服勤三十年以上的标志,不过一般乘客应该不懂它的意思。
见到这名少年乘客,威尔契并未露出任何惊讶,依旧保持笑容,并以得体的敬语为他完成登车手续。确认过车票、维尔的身份证及拉普脱亚共和国发行的学生证后,威尔契便将车票放进文件夹。
之后,他又询问了要寄放的行李和回程时的下车站,接着解说列车进出各站时的旅客注意事项、汽笛声的种类及意义,以及万一旅客赶不及上车,列车会停驶并派人去接等等。在车长说明的这段期间,维尔和艾莉森只是坐在那张可容纳四个人的大沙发上聆听并应答,并且看着客房服务员端来一只托盘,将上面的高茶壶和三副白瓷杯盘一一放在沙发前的圆桌上。
例行手续办完后,车长将房间钥匙交给维尔。旅客一人有一把房门钥匙,客房服务员亦持有所负责车厢的钥匙。至于唯一的车长,则拥有所有客房的备份钥匙。
“——就是这样。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维尔答说:“没有”。威尔契才将手抬到帽沿,一个敲门声轻轻响起。
“是我。可以打扰吗?”
是那名女摄影师。艾莉森略略示意,威尔契随即开了门。走进来的女子见了车长便说:
“哎呀,车长先生。谢谢你。”
然后在艾莉森的邀请下坐进沙发。
威尔契摘下帽子,向众人行了个礼,便静静退出了客房,把门带上。
“好,先来庆祝我们三人重逢,来杯茶吧?”
艾莉森如此说道,这位女客也点头回答:
“也对,庆祝作战成功。”
“成功!”
维尔问道:“什么作战?”
“预祝这趟旅行平安顺利。”
她们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这时艾莉森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圆桌对面的椅子坐下,与维尔相对。维尔则对身旁的女客说:
“我要重新再跟你问候一次。好久不见了,菲小姐。”
“是啊,你也是。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拍照的女子——菲欧娜,也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笑呵呵地点着头。
“在这班车上就这么叫我吧。”
“好。”
维尔答道。
“来。”
艾莉森把杯子拿给维尔,三人于是轻轻地举杯。艾莉森提议说:
“这好像很容易碎,就不碰杯吧!来,为我们的旅行庆祝。”
此时,列车已经做完物资补给。炭水车也汲够了水、货车及厨房也装够了必需物品与食物。司机检查过火车头,决定不使用在车站待命的备用车,于是备用车仿佛无精打彩地开走了。车站的检修员还在旅客车厢的车顶检查是否有异状,清洁人员则已利落地擦完了所有的车窗。到月台去散步的乘客也都回来了,客房服务员开始清点人数。
恰好在预定的出发时间,汽笛长长地响了一声。蒸汽火车头的动轮开始转,喷出的烟渐渐急促,漫长的列车缓缓地动了起来。车厢之问的连结器一一扣紧,震波从车头渐次传到车尾。
在警官队的举手礼、车站人员的挥手道别下,豪华列车缓缓驶出卡连市东站,往北方前进。
铁道笔直得像是用尺画出来的。两条铁路在森林中不断延伸,只有这班列车拖着烟,轻快地向前跑。
行进中的列车自然免不了摇晃,但一坐下便感觉不出,站起来时倒还需要偶尔扶个什么东西。至于噪音——
“跟我昨天搭的普通列车相比,简直安静太多了。好惊人。”
维尔像是十分感佩,艾莉森倒是给了个中肯的评语说:“跟飞机比起来,全世界的交通工具都是安静的”。
窗外飞逝而过的森林景致,令维尔、艾莉森和菲欧娜的目光逗留了一会儿,不久便重聊起三人在列车停车时的话题。
列车起动前,他们在聊那个策划这趟旅行的人。虽说是为了配合维尔的春假,但这么突然地寄一张车票来,也实在太鲁莽了。聊到这儿,三人笑成一团。
维尔表示自己的学校生活还算顺利,新年过后升上了最高年级,也过得普普通通。不过有人把去年夏天空军飞机突然降落在操场的事夸大地讲给新生听,结果现在被传成了“那是军方的降
落训练。开那架飞机的女飞官是空军一等一的顶尖测试飞行员”
——新生们还信以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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