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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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十世纪末,在当时被全球定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区中。
我有一个快乐无忧的童年,和不怎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只知玩耍的少年时代。因为我的父母是双职工,家境在那时为中等。所以,我从小不知愁苦,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更感觉不到未来对我有压力。初中毕业后,由于成绩太差,没有再继续读书。父母帮我找了好几份工作,都因为我学历低,没有被录用。想想也是,初中毕业的人,对于他们来说,充其量讲,只是比文盲多认识了几个字而已,只有扫地的工作才适合我,其他的免谈。后来,一家重工业单位急需招人,我才得以进去。由于我懒散,贪玩,没有做多久,就炒了它们鱿鱼。最后,父母找了一份汽车修理的工作,说让我在开出租车前学会修车,以后会少很多麻烦。我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着修理,抽空谈谈女朋友,这样的日子很是逍遥。父母也经常说我,给我讲道理,但我只当耳边风,于是他们也就放弃了对我的管教,我也乐得清净。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乐在其中,直到那么一天的到来……
盛夏的阳光无私的倾向大地,知了在树上吵吵闹闹的,众口一词的对着太阳,玩命的咒骂着。过堂风从大门口吹入,带入了乡下人家才能享受到的,清新的,花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在为我带来一丁点清凉的同时,也夹杂来了知了的吵闹声,吵醒了正在小睡的我,我在长条躺椅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翻了一个身,无视知了的咒骂声,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
“快起来。”
一声大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并精神焕发的迎向大喝的人,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是我的父亲大人。
“爸爸……”
话刚出口,我忽然发现父亲的脸色不怎么好,父亲对我很严厉,那是指我做错了事后,虽然平时对我没有多少话说,但总的来说对我挺好的,可今天的脸色比我做错了事后的脸色还要难看,难道我又做错了事?而且是大错事?
我局促不安的站在父亲面前,等待着暴风骤雨般的批评教育。
我低头等了一会,不见动静,难道父亲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雨?汗水开始在我的十万八千个毛孔中酝酿。
偷偷的用眼角瞄了一下父亲的脸色。
咦,不对,父亲脸上的难过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浓,可我最近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能大到让父亲这么悲伤,痛心的地步呀。
正在我暗自琢磨的时候,父亲语带沉重,缓缓说道:
“你的外婆在昨天夜间去世了。”
父亲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
“我和你妈马上要一起去你外婆家,你和你弟弟中午在家自己做饭吃,如果我们晚上不回来的话,明天你和你弟弟一起来外婆家,记得要早一点来,看看你外婆最后的遗容,你们兄弟俩可是你外婆的心头肉啊。”
我默默地听着父亲的吩咐,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外婆那慈祥的面容,爬满皱纹的眼角总是挂满了笑容。
外婆对我们兄弟俩非常的好,记得我们小时候,一到我们放假时,外婆就把我们兄弟俩给接去,到外婆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停的往我们兄弟俩手里塞好吃的东西,一边塞,还一边唠叨:“这么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了,你爸爸妈妈是怎么带孩子的,看看都成什么样了?来来来,拿好,快吃吧,让外婆好好的看看你们,噢,是瘦了,这下巴都尖了,真是的,回头外婆得好好的说说他们,只知道上班,也不管孩子。”每次外婆都一边抚摸着我们兄弟俩胖胖的脸,边这么说,说完总是笑咪咪的看着我们兄弟俩大吃。所以我们俩兄弟一到放假,就早早的起来,守在家门口盼外婆。
随着渐渐长大,去外婆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每次去,外婆还是不停的往我们兄弟俩手里塞好吃的东西,也还是一边塞,一边唠叨:“又长高了,要多吃点东西,才能长得更高,来,多吃点,记得常来外婆家。你们这两孩子,都不记得外婆了,也不来看看外婆。”每次离去时,外婆都是送了又送,舍不得我们走。
想起外婆送了又送那不舍的神情,我忽然感觉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我的眼眶里刹时涌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外婆她是真不舍得我们走啊,因为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的相聚,还有没有下一次的唠叨,还有没有下一次的欢笑,还能不能再看到我们长高,还有没有下一次的不舍送别呀……
外婆啊,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你当时的感受,我为什么不能多留在你身边,哪怕多一分钟,不,哪怕多一秒也行啊,外婆!我的好外婆。
我深深地自责着,又想起了外婆见到我们时那高兴的神情,分别时那不舍的目光,还有我们远去时,那频频挥动的手,和那苍老的身影。我的心一阵阵地刺痛,泪水无声地滑落。
我难受得想大喊大吼,我想大哭,痛痛快快地大声嚎哭一场,但嗓子里象有东西堵住了,我已喊不出声,哭不出声。我再也看不到外婆了,从此再也看不到了,我再也看不到外婆她那高兴的神情了,再也看不到那苍老的身影了,再也看不到分别时那不舍的目光了,再也听不见那亲切的唠叨了,还有我们远去时那频频挥动的手了......
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昏昏沉沉地走出家门,快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可我的心里却冰凉冰凉的。我漫无目的的走在河边小道上,外婆爬满皱纹的眼角和慈祥的面容在眼前交替,最后合为外婆那不舍的目光,我向那目光伸出双手,想再一次的靠近,靠近外婆那苍老的身影,那目光却一闪一闪的,渐渐离我远去,不,我不要再次的离别,不要。

我向闪闪的目光追去,耳边响起外婆那熟悉的呼唤,那呼唤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不对,这不是外婆的声音,但却同样的苍老和亲切,还带着焦急,我停住了脚步,眼前远去的目光慢慢淡去,化作波光粼粼的水面,水波一闪一闪的,就象刚才外婆的目光。
“孩子,你怎么了?要游泳也得先把衣服脱了,不脱衣服,起码得把鞋脱掉。”
我看着离我半尺远的湖面,内心忽然有种冲动,想就这样跳下水去,追回外婆刚才的目光,把它好好的保存,存在内心深处,让它每一刻都能看见我,不再有别离。
“孩子,你怎么不说话,奶奶说得不对么?”
“奶奶,我的……我的……”
“看你这孩子,觉得做错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以后记得……”
“是我的,我的外婆她……她……”
“你外婆是不是又要你们兄弟俩去她家,看你外婆多疼你们,快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免得……”
“不,不是这样的,外婆她。”我鼓起勇气说:
“外婆死了。”
“你外婆她死了?她死了?死了……”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低下了头,怕奶奶看见我的软弱。
好久都没听到奶奶的声音,我抬起头,发现奶奶已走远。
奶奶的脚步很轻很轻,好象怕吵醒熟睡中的蚂蚁,轻轻的,慢慢的,走远了。又觉得奶奶的脚步很沉很重,沉重得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沉沉的,慢慢的,挪远了。
我往家走着,与奶奶的脚步是同样的,就像在松软的棉花堆上行走,脚下无着力的感觉。
“哥哥--哥哥”
弟弟的呼喊声远远传来,我无力回应,哽咽着的嗓子眼也无法回答。
“你到哪里去了?他们在找你一起去游泳,你去不去?”弟弟远远的发现了我,飞快的跑了过来,边跑边说道。
我停下脚步,看着比我小一岁半的弟弟。弟弟从小就很本份,现在虽然长得比我高了,身高一米七二,再加上那比我多了点肌肉的身材,看起来不再显得单薄。但在我眼里,他还是如以往一样,稚气中透着憨厚,需要我保护。
“我有点头晕,不去了,你自己跟他们去玩吧。我回家了。”
我的声音有点沙哑,弟弟以为我哪儿不舒服,说道:
“你没什么事吧?真没事?那我可走了,他们还在等着呢。”
我无精打采的向弟弟挥挥手,说“早点回来。”
正快步远去的弟弟头也不回道:“知道了。”
我慢慢的走回家中,乏力的躺在躺椅上,树上的知了一声声的叫声,轰炸着耳膜,烦躁着心情,我无法平静下来,只得坐起身,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胳膊肘支在双腿上,闭目陷入了回忆。
弟弟很晚才回来,我用弟弟游泳的收获——几只长江小闸蟹,做成了晚饭菜。直到吃完晚饭,弟弟都一直在问他回来后就问的问题:“爸爸妈妈他们呢?你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我看着弟弟比较魁梧的身材,担忧的眼神,还有那焦急的神情,忽然发现,应该让他分担点了,因为他长大了,能够承受一些生活的痛了。
我坐在饭桌旁,示意他坐下,对他说:
“爸爸和妈妈他们到外婆家去了,他们今天不回来了。”
我用手势制止了我弟弟想要说的话,接着说道:
“因为,外婆去世了,他们要守灵,所以不回来了。”由于我的心情经过了一下午的调整,说起来流利了很多,内心也平静很多。
“外婆她去世了?她死了?外婆死了?她死了……”
忽然,弟弟激动地跳起来抓住我的手臂,有点歇斯底里的说:
“你骗我的,是不是?外婆那么好的身体,她不会的,她不可能的,是你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听爸爸说的时候,我也像你现在一样难过,我也不信,我多么希望这是假的,是骗人的。但这是事实,外婆真的走了,永远的走了。明天……回来,你回来。听我把话说完。”
弟弟魂不守舍的上楼去了,楼上传来关门声。也好,幸亏没往外走,往外走我还得跟着。收拾了桌子后,我关了大门也上楼了。经过弟弟的房门前,本想再和我弟弟说说话,可弟弟的房门紧闭。再一想,还是等早晨时再叫他跟我一起去外婆家吧,经过一夜的调整,我和弟弟的情绪可能会好很多的。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睡着。回想着外婆的好,我知道,从今以后,对外婆的记忆只有这些了,不会再有增加,只会越来越少。往事一点点一滴滴的从脑海浮现,连淡忘了的也想起来了。我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糊糊地睡着了,做了很多的梦,醒来时都不记得梦了什么,只觉得头晕晕乎乎的,起来后发现时间不早了,连忙跑到我弟弟的房门前,边敲门边喊:
“小东,小东。”
喊了好久,房里才有动静,弟弟打开房门,看样子他还没睡醒,双眼眯着,大概是很晚才睡。不过,精神还算正常,看来经过一夜的休息,好了很多。
“爸爸让我们今天去外婆家,外婆今天出殡火化。你去不去?”
弟弟伸手抓了抓头,沉思了一会道:“吃了早饭再去吧。”
我点点头,“不早了,你稍微快一点,我们吃了饭就走,爸爸在外婆家等着我们去呢。”
外婆家离我家不远,走路去大概不到一个半小时,我们兄弟二人匆匆往外婆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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