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前奏曲——魑魅魍魉
Onceitisdied，
Itcannevercomebacktolife。……
——————————————————————————————————————
好像一滴水落入了水面。
声音慢慢地荡起涟漪。
低低的，哀伤的，绝望的，哭泣。
水滴一点一点地掉落在水面上，那应该是某个人的泪水。
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有他在暗处不停滑落泪水的脸，刺眼异常。
声音没有发出来，哽咽在了喉咙里。
……不要杀……
……求……
……救命……
……我想要活下去啊！——……
“怎么了，做梦了吗？”
听到熟悉的低沉声音在旁边响起，深云才知道自己刚刚“睡”了，而现在才是“醒”的。
她睁开眼睛，微凉的风从窗口轻轻吹拂进来，带走夏末的微热。
身体所处的地方在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晃动，伴着一声隆隆的长鸣，深云侧头问坐在旁边的黑发男人，“我们在火车里？”
库洛洛深黑的眼眸一直看着腿上搁着的书本，听到深云的话，他转头轻声应了下。“我猜你差不多该起来了。”
他的手轻轻一动，一本浮着血色手印的黑皮书出现在他手上，“觉得怎样？”
深云揉着额角摇摇头，“这个程度的能量混乱我可以自己应付。”她转头对着身边座位的库洛洛，像是普通的朋友一样笑了笑，“早安！”
库洛洛跟着淡淡地笑，“早。”
“负面念力的调整消退很明显，再过半年应该就没问题了。”深云说。
库洛洛柔声说道，“是，同样现在是能量情况最不稳定的时候，你轻易不要动【念】。”
深云点点头。
火车隔间安静了下来。
车厢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某种古老悠远的音乐，听得深云眼睛半眯，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在云间流泻，映照得车厢墙壁上的窗户玻璃格外晶亮。
库洛洛腿上的书随着火车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轻动，库洛洛闭了眼，俊秀的脸上带着安然的表情。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硬质皮衣坐着，淡淡敛着眸，好像在半阖着眼专心地看着怀里的书，又好像在睡觉。座位对面的桌子上一如既往地摆了好几本或大或小的书本，还有一杯无波无澜的水。
就像库洛洛给人的感觉一样，平水无澜。
火车在荒野里，呼啸着尖声，缓缓走过。
【下一站友客鑫将在半小时后抵达，请各位乘客注意随身行李，下车时照顾一下小孩和老人先下……】
深云睁开眼，“友客鑫？”
“嗯。”库洛洛说，“今天是8月31日，1999年。这次念力的调整是目前为止最长的一次。你睡了两个月左右，一个夏天差不多就过去了。”说着，他似乎想到什么，不由地微微一笑，那种淡淡的微笑让他的脸瞬间显出一丝稚气而清澈的纯真，“真可惜你夏天没醒来，我一个夏天都没什么事做，一直在屋子里闲着。”
深云也忍不住笑了，“那也不错，我刚好当避暑。”
“马路旁边田野上的野麦苗都开了花，橘黄色的，有一点点香味。我一个人踩着单车过那条长马路的时候，大地上整片都是弯腰摇摆的麦秆，麦花传来很清淡的香味。”库洛洛眼神渐渐温柔起来，“我想你会喜欢，可惜你整个夏天都没醒过。”
深云瞪了他一眼，“那辆单车你居然还没拿去还给人家！”瞪了一会，她自己忍不住笑了，乌黑的眼睛深处暖暖的，像是沾着阳光的碎片。“再过一两个月，麦子就该成熟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吧。”
库洛洛也跟着笑，“嗯，我再载你去。”
“……你快点把单车还给人吧……”深云哭笑不得道，但依然忍不住眉眼更弯。
“不要！”库洛洛一边笑一边说，“反正他们到现在也没发现到车子不见了。要知道就算是单车，不被使用而没有价值地呆在角落里，大概它自己也宁愿成为一具废铁吧。”
深云想了下，觉得似乎真的非常有道理，有道理得库洛洛偷人家东西是一项正确的伟大的事情。
深云低头坐着，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一条淡蓝的宽大牛仔裤，腰间的红色皮带很宽，长长地快垂到膝盖处。因为刚刚一直靠着座位睡觉，她黑色的长发没有梳起来，而是从肩膀散到半腰，凌凌乱乱的有些曲，更显出她脸蛋身材上属于女孩子的柔软曲线。
初秋的风浅浅清凉微微发烫，座位旁边的玻璃窗半打开，一线阳光折射着照进来。
那一线阳光朦胧，照得一线浮埃摇摆，还有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淡淡柔和。
分不清是这样的背景太温柔，是这样的人太温柔，或者是这样的时光太温柔。
“旅团要集合了吗？”
库洛洛望过去，刚好看到深云乌黑的眼瞳里被阳光照着，黑瞳里一点孤灯似的光。“是。”库洛洛轻声应着，他本来以为深云不会提这个。
“是吗……”深云有些怔怔地说，“库洛洛，我上次去天空竞技场，是想确定一些事……”
“我去了竞技场观看，也在第一层参加了三四场比赛。从其他人的实力上，我得到了一些问题的答案。”
“那个时候，其实可可是根本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影响的——他，和我那个时候，都太弱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我们知道了什么事情，但说会威胁到你，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深云直直看着前面的窗外风景，“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在隐瞒我……其实那个时候……你杀可可的那个时候，其实没有必要，你……”
库洛洛眼睛看着她，清澈的幽黑，好像无底的空洞，他轻声问道，“那个时候，我什么？”
深云静静地看了他半响，移开了视线。“……算了，也没什么……”
看着深云这样的眼神，库洛洛撇开了下头，缓慢地说。“……那孩子，会影响到我。”他缓缓地眨了下眼，露出不知是纯澈还是残酷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一直有这个感觉。所以我想，我一定要杀了他才行……”
深云抬起头来，看了他半响，“那么……现在你已经不会有被影响的感觉了吗？”
库洛洛似乎怔了一怔，然后眼睛直直地看着深云，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流露残意。
……这是第一次想到要对人好，好一点……再好一点……
……在忍耐观察一段时间吧……
“是。”他说。
深云低头，握了握自己的手掌，眼睛里哀伤透明，“……是吗？……”
库洛洛也不说话，只是望着低头的深云，旁边的阳光一直映不入他眼底。
火车长鸣一声，速度放慢，放慢，忽地刹住。
陆陆续续的人们走进了友客鑫市的车站，街道人群喧嚣热闹，空气里浮着夏末的热气，朦胧了人们的视线。
深云和库洛洛下了车。
“帮我跟库哔问好。”深云说。
“嗯。”库洛洛应着，看了看她，伸手揽住，轻轻的拥抱，“回去后，一起去看麦穗。”
“……啊，……好……”深云愣了愣，然后微笑着说。
看着库洛洛慢慢走远消失的身影，深云才慢慢地放下手，眼睛一直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一记心跳。
声音仿佛是从地底深渊回荡起来。
……救命啊……
——————————————————————————————————————
友客鑫半身并不是非常出名的城市。
但是友客鑫梦幻拍卖会，却是世界一年一度的最大规模的竞投市场。
在为期十日的日程里，只是公开的拍卖就会动用数十兆！前一天以一万买得的物品在第二天被以一亿的价钱卖出的个案也时有耳闻！在许多人的传言里，友客鑫拍卖会就是一个能一夕之间攫取千金的梦幻拍卖会！
另一方面，在为数多达数万的拍卖会场里，多数也混有只竞投与犯罪有关物品的黑市交易，例如贼赃、毒品、生化病毒、氢核类武器、电脑新型病毒、国家军事中心密码芯片、人体收藏品……
市郊马路上风沙湮灭着视线，8月31日的马路上车辆拥挤得水泄不通，但它们依旧保持着距离向不远处的城市——友客鑫慢慢行驶过去。
马路之外的荒漠上视野广阔无垠，但是由于风沙太迷漫，人们只远远地看得见地平线的树丛，剩下的也只有一阵一阵飞扬的烟砂。
当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慢慢行走在荒漠里的四个人。
走在左侧的长辫子男人衣服穿得斜斜挂挂的，一只手还伸到衣领敞开的胸口上抓挠，“有多久我们没有齐聚一堂了呢？”
穿着黑色长筒衣服的矮个男人走在最前，狭长的金瞳带着神经质的暴虐，“三年零两个月，不过有两个人和上次不同了。”
走在中后方的女孩把紫发扎成马尾，仿佛古代忍者的衣着干净利落，她的声音冷冷淡淡，“四号和八号换人了。”
脸上好像被砍了好几刀又重新缝起来的高大男人——富兰克林语气和眼神都低沉冷漠，“那个四号，今天真的会来吧。”
“不知道，别问我。”女孩——玛琪抬头说。
“那是你的工作吧？”富兰克林继续踏着荒漠上的沙尘走着。
“我只负责召集而已。”玛琪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我讨厌西索，为什么团长要由着他乱来？”金眼的飞坦尖锐地发问。
“因为他身手好吧？”长辫的武者信长说道。“那家伙的【伸缩自如的爱】很有用，说句实话那东西不好对付。”
飞坦压抑着暴虐的声音却瞬间降了身边的温度。“你敢说半句团长害怕西索的话，我决不放过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信长耸耸肩，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毫不在意的懒散。
“你们太高估他了，那家伙没什么了不起。”富兰克林沉沉地出声。
“口说无凭，当然随你怎么说都可以啦。”被一再的否定，信长的声音终于带上冷意。
“……”
“……”
“……”
“……”
一阵淡淡的沙霭扬起。
顷刻间，富兰克林比常人大了三倍的拳头砸向信长，而信长瘦小的手臂早已挡在了他攻击的前方。
轰的一声巨响，他们同时站稳了攻击的脚步，同时冷冷地看向对方，同时沙霭以他们为中心绕着散开，被扬到遥远的半空。
没有去在意身后巨响的打斗声，玛琪继续走在方向上，看着漫无方向的平地，她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团长到底在想什么？”
飞坦似乎一下就听明白她忽来的问话，“一定是要我们去偷贼赃啦！”
玛琪唇角勾起一个有趣的笑，“你猜他要我们去偷什么？我猜是全套古籍，反正团长一直喜欢书。”
“不，一定是游戏。”飞坦否定。
“游戏？”
“将会有几盒世界上最昂贵的游戏售出啊。”飞坦眼睛一闪而过阴冷，“据说那也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真有意思！”
玛琪不以为然，“那到底只是个游戏吧，我还是猜古籍。”
“算了，反正要偷什么到时候就知道。”
…………
……
“全部！”
男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废弃高堂里游回着余音，有些低，但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含糊不清，那微凛的如鬼煞意在声音里自然流露。他站在一个建筑到一半的高楼平台上，脚下是散乱的垃圾，还有多数眼神冰冷的团员，秋日的阳光从缝隙里倾泻，也带不进来一丝的温暖、半星的光亮。
“黑市竞投的宝物，给我全部抢回来！”
他淡淡地说。
空气凝滞了半秒。
“真的吗，团长？”窝金丢掉手里的啤酒罐，沉声问道，“黑市竞投可是以全世界的流氓一起自行订立的协定来交易的啊，即使是再强大有钱财权势的人物也不敢破坏它。”他越说声音越高，语调越快，似乎越说越紧张，“对他们出手的话，就是与全世界为敌，不说黑道人物，就是其他各派的危险人士也放不过我们！团长！！————”他最后暴喝一声。
库洛洛侧头看他一眼，声音淡淡的，像是孩子纯粹天真的疑问，又像是魔鬼罪恶的挑衅，“你怕？”
窝金瞬间收紧了声音，他瞪着库洛洛，瞳孔浮现一条条血丝，牙关咬得咯吱作响，一丝血从他的嘴角流出，像是被他自己咬出了血。宽大混杂的房间里，只剩下窝金哧哧的喘气声，忽然地，他爆出一阵哈哈高笑，尖锐嘹亮得库洛洛脚下的砂石都在战栗。
“我是高兴啊！”他的声音像是某只野兽的咆哮，“请下令吧！团长！！————”
“我批准，大开杀戒。”库洛洛的依然是淡淡的眼眸，淡淡的声音，和他之前和深云谈话时的语调，几无差别。
回应他的是窝金的叫好声，还有团员起身看他的视线。
他动了一下脚，往外走去，身后慢慢地，跟上了许多安静的脚步声，窝金嚣狂的高笑回荡在黑暗里，久久未息。
——————————————————————————————————————
“……抱歉打扰您了，小姐这次的占卜有些东西……是的……很危险……有人要来……预言诗里出现了‘卧室’、‘安睡’……是的……小姐的安危最要紧！……是……只是……我们明白了……由我们去……是的……”
酷拉皮卡猛然醒过来，立刻被人按住了肩膀。他迅速地望过去，是同事旋律，长相奇丑无比的旋律对他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是酷拉皮卡知道她只是真心想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你才睡了一个小时，不再多睡一会吗？”
酷拉皮卡安静地看着她，“不了。”他从车子里坐起身，看着监视器里玩乐的女孩和门外悄声讲电话的男人，“达佐孽队长在和老板谈话吗？”
“不，据说是老板的父亲。”肌肉发达的毕信凑过头来，他也是这次酷拉皮卡保镖任务的同事。“是黑道上数得上名的人物呢，所以我们的老板才是那么个弱小的女孩子啊。”
“是相反吧。”酷拉皮卡注视着监视器里达佐孽手里细小的纸张，“利用女儿力量才达到那个地位，所以才要格外地小心保护。”
毕信咳了声，“我们只是这次老板来友客鑫拍卖人体的保镖而已，别去想那么多！”他又暗自嘀咕，“不过看起来那么普通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会是一个人体收藏家，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呢！该说是本性难移，还是后天因素呢？……”
“……”酷拉皮卡沉默起来。
他微微闭上眼睛，秀丽如少女的脸上似乎很疲倦。
他刚刚在做梦，梦里有人跟他招手，有人站在远处对他笑颜璀璨。
忽然醒来的感觉很失真，好像他还活在那场梦里，而现在才是一场无尽的噩梦。
听到有人喊他起来的声音，酷拉皮卡睁开眼睛，那双黑蓝的眼睛下，一掠而过血红艳丽的色泽。
旋律耳朵一动，没有说话。
——————————————————————————————————————
……听……到……？……
……听得到吗？……
……救救我啊……
“小姐，怎么了，上面有什么吗？”
被推得回过神来，深云猛地回身，倒是把旁边好心提醒她的人吓了一跳。
两人眼瞪眼良久。
“呃……请问，你是？……”深云小心翼翼地提问。
男人搔搔头，“没有没有！……我本来只是想问个路……但是我怎么出声你都好像没听到，还一直抬头看着天空……”他跟着看了看天，天空什么也没有，“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啊……”深云应着，“抱歉，我也是刚来这个城市的，不怎么认路……”
“不会吧？……”男人垂下肩，“怎么办，那两个家伙还没来……另一个又在忙，我根本连地图都没有……”
“你来参加拍卖会？”深云问。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消息——友客鑫会从明天的9月1日开始，举办全世界最大型的拍卖会。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吗？”
深云笑笑，“不，我只是来等人，还有顺便打工的。”
“哦？怎么年轻？”
“嗯，要把这些药送到友客鑫医院。”深云指指另一手提着的一个大袋子。“很幸运地找到一份药店工作。”
“哦，真好……我也该好好想想赚钱问题了……”男人摩梭着下巴，这时他身侧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哦！……你们来了啊？……好！”关上手机，男人挥手跟深云道别，“我朋友到了！小姐工作加油！”
看着对方已经跑远的样子，深云微微笑了下，“嗯。”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远了，男人讲着手机的声音也跟着慢慢变远，深云再也听不见。
‘……嗯……小杰奇犽……游戏？……见面谈……’
…………
……
慢吞吞地点了一份餐，再慢吞吞地吃完午餐，深云付完帐，转身打开餐厅的大门向外走去。
人海茫茫的街道上，时不时有车辆行驶经过，还有一些黑沉沉的轿车，一下子呼地开过，偶有注意的人，心头就一跳。大概能猜得到，那就是黑道人物们的车子吧。
今天是8月31日，从世界各地纷纷来访了各式各样的人，聚集在这个繁华的都市，准备参与从9月1日起持续到9月10日的狂欢盛宴，任何的人、任何的宝物、任何的目的原因……都将聚集在这里。
深云走在街上，混在人群里。
身边清晰地听着人们吵嚷的声音，同样清晰地听见那唯一越发剧烈的心跳声。
……喂……
……喂……
……你听得见我，对不对？……
“嗯。”叹了口气，深云软软地应了一声。
刹那间，清晰地感觉得到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
脚步停下，深云在街上回身。
路人迎着她的面走来，在她身旁绕过，也没去注意有这么一个人，忽然回头看着身后的路面。
一个半腰高的孩子站在她后面，看起来十岁不到，还分不清性别，短短的黑色曲发让他看起来很灵巧雅致，穿着白色的像是病服又像是睡衣的衣服，淡薄瘦弱，**着脚。
一双绿色的眼瞳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前方，偶尔闪过的眼光，宛如最妖异的宝石。
一个路人，穿透那孩子的身体，迎着深云走来。看到有一个黑发少女站在路中央看着前面，他下意识地跟着她望了一眼。
少女注视的方向，除了整洁的地面，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呆站着的黑发少女，路人继续赶路。
深云注视着眼前的孩子，她的声音依然软软的，“你不是人类。”
“不。”
孩子的眼神一闪绿芒。
“我是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的库洛洛有些走形，容咱修改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