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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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月,到了下聘的日子,一大早小满看了看天空,万里无云,想必又是个酷热的天气,因而准备做些薄荷糕来招待上门的客人。
这是前世小满供职的餐厅里推出的夏季特品。也是海派餐厅里的常见甜品。
昨日早就备齐了糯米和粳米粉。今日将这糯米粉和粳米粉混合在一起,细细过了面粉筛子。
然后去院外采摘些薄荷草,白露帮忙在石头钵里仔细研磨,小满开玩笑:“以后可没有姐姐这么贴心的帮厨了。”,大花在旁边听见了,小孩子心性表露无遗:“以后我来代替大小姐。”,白露却眼中微微湿润,划过一丝不舍。
待到薄荷草捣碎成泥后,小满将桌上的糯米团分作两份,一份和薄荷泥、砂糖混合,一份只是加了些九重葛的花瓣和红绿丝,然后将两团都擀开,重叠铺上,再卷起来。
上蒸锅铺在薄荷叶上面蒸熟,待到冷却后切成一片一片。切面一白一绿,交织着螺旋状盘旋。色泽淡雅,吃起来清爽可口。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骆以坤邀请了一群学堂里的同袍吹吹打打将聘礼送了过来,这便是纳征了。一条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只见那一担担,第一盒是金饰品,金步摇、金簪子、金手镯、金丁香,骆家婶婶之前过来提过,这里面有些首饰是骆非池娘亲的嫁妆,如今又重新油炸了拿出来。又怕式样过时,又去买了些时新样子的金包银首饰。
第二盒装的是白银,第三盒装了几匹彩缎,又一盒装了杂用绢丝几十匹。另外几盒装的是茶饼额酒、花红礼盒。
白露躲在屋里绣嫁衣不出来,大花忙着端水倒茶,栀娘看了看聘礼里的销金裙褶,回去跟白露小声说:“姐夫可是用心了,居然还有时新的销金褶裙,可见是很看重姐姐了。”
白露抿嘴笑。
因着来的人多,外面又热,小满担心他们中暑了,赶紧端上去在井水里浸好的薄荷糕,一叠声打发大花去买些甜瓜回家,自己又留了客人在庭外,那些聘礼就摆在院落里,院门大开,由着邻居们观看。
那些学子都是认识小满的,有的还参加了鹿鸣苑的那场拜师宴,对小满的手艺很是认可,看到小满做的薄荷糕,迫不及待吃了起来,有那莽撞胆大的还悄悄儿问骆以坤:“你家这个小姨子可曾许了人家?”
骆以坤只是笑,并不说话。
他不是爱说闲话的人,也很感激小满给自己和白露的婚事添砖加瓦。白露的陪嫁情况婶婶跟自己讲了,还说是小满做主的,因而心里就更感激小满了。不然自己一个穷书生,无有根基,怎么可能陪嫁这么丰厚、而且这些陪嫁几乎是小满一家一半的身家了。陈家一家人现在还在汴京赁房住呢。
那人看骆以坤不说话,就明白陈家并不想小满嫁给他们这样的学子,因而摸了摸鼻子,识趣的转移话题,心中暗暗可惜:这个陈家二娘子,做饭好吃,人又长得好看,虽然没有骆以坤要迎娶的大娘子漂亮,但却是个操持家务的好事。开着汴京城里独一无二的麻辣火锅店,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得了去。
又过了数日,骆家婶婶买了花粉、花蜜,上门来,称为“催婚”。小满笑着打发骆家婶婶吃了红豆饼。
女方家眷也有相应的仪式要做,陈婶买了帐幔、被褥,带着林妈妈一起去装点新房,这就是俗称的铺房环节了。
如此忙忙碌碌,你来我往,众多礼节一样不缺,也走了好久,栀娘吐了吐舌头:“若是我成婚时候,定当能删减就删减。”遭到林妈妈一记爆栗子。
栀娘却不以为然:“我听骆以坤说,有些周朝的成婚礼仪,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说不定以后的朝代,连我们现在这些礼节都不用了呢。”
小满在旁边暗暗想,还真是,后世里人们的成婚礼仪的确简洁的多,但是即使没有宋朝这些复杂的环节,人们还是设计了一道又一道工序,这不仅仅是为了遵循古礼,而是为了表达心中对于新人的祝福,、对婚姻的重视,再繁复的礼节,也都是新人的家人去帮助完成,蕴含了自己的家人脱离自己去建立自己的小家庭的不舍和祝福。
待到迎亲那一天,小满也早早起来了,先去厨房给白露烧了一个荷包蛋,大花现在已经练出手了,像这些简单的厨艺都会,她想做,让小满休息一下,被小满拒绝了,她想自己做这碗荷包蛋。

井水里面放砂糖,煮开,再打入一个鸡蛋,让它慢慢凝结成一颗团团圆圆的荷包蛋。盛到大红色的喜碗里,再端上去。
白露吃着荷包蛋,小满却心里有些不舍。
自打穿越来,自己的这个姐姐对于自己多加照顾,每次小满在厨房大展身手时,白露总在旁边默默打着下手,做这做那,手里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当自己跟别人厨艺比拼的时候,白露也总是在旁边担心不已,帮自己打气助威。
前世里自己并无兄弟姐妹,此生有了一个处处爱护、照顾自己的姐姐,实在是人生幸事。
栀娘却机灵的多,说:“新娘子不是不让吃饭嘛,我给你装些小满做的好消化不掉渣的小块点心,你拿去,趁着外面喝酒的时候在新房里慢慢吃。”
林妈妈嗔怪她:“就你主意多,万一姑爷那边有女眷亲戚来新房探望,岂不是被笑话。”
笑归笑,小满还是老老实实听栀娘的建议,找了个粗布手帕,默默给白露包了一兜点心。
没想到赵昀和祁非池托人也来祝贺,还分别带了贺礼,赵昀送的是几匹寻常富户就能使用的绫罗锦缎,祁非池送了几十册书籍。因着外面人多,那个管事都只冲小满作了个揖就告别了。
小满看着两人的礼物,明白赵昀是怕太打眼,给小满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因而连管事都未派,借助了祁家的管事,祁非池是想着白露嫁的是读书人家,因而给陪嫁半车书籍,嫁过去白露也有面子,再加上这些书籍,虽不是珍贵的价值连城的古籍,但也不是寻常街上买得到的。因而也极为贴心。
栀娘早就像蜂儿看见蜜糖一样黏了上来:“谁呀谁呀还这么神秘?”
小满抿嘴笑,不说话,栀娘就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仰慕你的祁非池!”
小满的脸默默的有点红了。栀娘见她没有否认,却也不接着追问。忙着帮小满去准备今日宴请男方迎亲队伍的酒礼之物。
等到小满和白露准备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骆家迎亲的队伍也吹吹打打来了。陈老太和陈婶忙将他们迎进来。
迎亲队伍多是骆家亲戚、邻里、和书院的同学,他们走进院子,只见院子里摆着一抬抬白露的嫁妆,嫁妆里有院子的房契、一个闹市铺面的房契,原来小满早就去官府备案做了手续,将那处摊铺买了下来,也有各色梨木家具,还有罗花幞头、销金盖头、花扇、花髻、绿袍等日用品,人人都称赞,啧啧有声,赞叹骆以坤娶了个家底殷实的。
陈老太顿觉面上有光,心中暗藏的些许因为舍不得那些个嫁妆的心疼之意也消散了不少,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搭着嗓门招呼起来人。
立冬在门口撒了利是钱,门口的小孩子们一拥而抢,平添了几份热闹喜庆的氛围,屋子里骆家远方亲戚里一位父母、丈夫、儿女俱在的老夫人来做了全福人,要帮白露把盖头盖上。
白露攥住了小满的手,一声“妹妹~,话未说全,泪水先流下来。
小满的泪水也忍不住掉下来了,她顾不上擦,慌忙摆上一副笑脸:“姐姐莫哭,今儿个是姐姐的吉利日子。”
白露擦了眼泪,又被全福太太哄着上了胭脂,批了盖头。
小满扶了白露的手出了门,准备上了花轿,依着规矩,小满也不能再往前走了,白露在她的手心里重重一握,示意她保重,扭身上了花轿,这时候鞭炮炮仗热热闹闹响了起来。
小满这才任由脸上的泪水流下来。今生最亲的一位亲人,自此就嫁给了别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了,大宋繁华十丈,小满和白露姐妹俩从小村落一路扶持着到了花灯如雨的帝都汴梁,姐妹俩也曾看遍小村僻壤的农家烟火,也曾嬉笑打闹对镜梳妆互相描画远山眉黛,更曾看汴京城里屋檐低垂红烛阑珊。
只是自此再也不能有如此亲密的姐妹感情了。
小满又想,自己总算了了一个心愿,帮助了白露出嫁,寻觅的了良人,不负当年默默握拳立下的誓言。
三天后是回门的日子。
骆以坤和白露两个人早早就来了,似乎知道家里人都焦急等待着。陈家人看着骆以坤行动举止间处处问白露意思,极为尊重和爱慕白露,再看白露眉目间也是幸福娇艳的神色,知道小两口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心里都放心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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