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酸笋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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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非池却总是能寻着时机一个人过来,痛痛快快吃一碗鲫鱼汤面,若是赶上林栀娘在,两人还要不甘示弱互相斗嘴半天。要是赶上小满不忙的时候,他还会点菜,要各种吃食,看在他给的银子还挺足,小满就不跟他计较这些。
吃完后若是碰到离归营的时候还早,祁非池就帮小满收摊,擦洗桌椅,搬动芦席遮蔽家具,将瓶瓶罐罐放上推车,小满至还乐得有人来帮忙,天气热了,小满怕陈老太年纪大受不住,就时常让她在家中歇凉,陈大婶晚上时常带着白露提前回到租屋中做饭,立冬和大花还是稚嫩孩童,有些力气活小满一个人干着也挺吃力,还好有祁非池帮忙。所以有时候给祁非池多浇些浇头,或是自己给家人做什么稀罕吃食的时候,给祁非池也留一份,当做答谢。发展到后来,祁非池经常看着小满收摊后,才自己转身赶到军营。
那沅江码头上常有茶贩商骑着马往来,傍晚的时候小满和祈非池走在江边,那些茶商的马队系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的作响,在黄昏里传出去很远,越发的悠远。有时候月亮升上来,月色绕城,走在祁非池身边,小满总是莫名的安心。
日子久了,不知道立冬和大花跟陈老太说了什么,陈老太愣是自己顶着夏天酷暑去了面摊,正好祁非池在吃着卤汤面,陈老太对着空气,突然开口说:“我家虽然落魄了,以前双溪镇上最大的杂货铺子可是我家的买卖,要不是那贼婆子并那个小孽畜抢走,我满姐儿也算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如今虽在码头摆摊,生意却红火得很,你虽然长得有模有样,可我家满姐儿不能嫁给穷当兵的。”
祁非池一口水没咽下去,呛住了。。。
小满羞得耳红,这被祁听到,会误解成她家对他有什么想法,甚至自恋的想成祁天天在家中盘旋是为了对小满有所图,哪里有这样明晃晃□□裸的说的?小满真恨不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陈老太似乎未觉察两个年轻人的窘态,接着说:“你要是愿意入赘倒可以商量商量。”
祁非池好不容易咽下去面,这下又呛住了。。。涨红了脸,连面钱也没顾上付,就赶紧告辞了。
小满也是囧得不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林栀娘听了陈老太的唠叨后,下次祁非池再来,林栀娘就冲着小满挤眉弄眼,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小满的面摊积累了一些回头客,除了码头的搬运工人和一些往来贸易的小摊贩之外,住在附近的一些人家也时常过来,生意很是红火,攒下了近十贯的钱,陈老太每日里走路带风,好不威风,然而好景不长,沅江码头上的地头蛇看小满生意火旺要占小满的面摊,小满不愿意,被他砸了面摊,林妈妈出来周旋也是毫无用处,那个无赖又找了几个泼皮破落户,天天在小满租来的屋子外面盘旋,家中俱是妇孺,被逼无奈,只好收拾细软,将笨重家具拖了石头叔捎回乡下老家,细软钱财都带在身上,举家前往潭州城里暂且避一避。
去了潭州城,小满决定先去拜访知州夫人宋夫人,宋夫人却正是大腹便便,原来她已经怀孕了,小满忙道恭喜。宋夫人笑道:“水仙说你们此趟是要来潭州城常住,这下我可是有口福了。我现下身子不便,吃什么都吃不下,看你有什么佳肴能解得。”
小满连忙应诺,她进得厨房,寻思宋夫人正好口淡,吃什么都索然无味,于是打算做鸡块酸笋汤。捞出来厨房腌好的酸笋,片成薄片。汤中酸笋雪白,片成薄如纸张一般,鸡块剁成小块,鸡汤金黄,滤去一层鸡油,再将鸡汤端上去。小满担心吃酸汤太多伤胃,就又煮了一点手切面,又拌了一些泡菜,端了上去。
宋夫人尝了一口鸡块,竟觉得开胃,就着这碗汤,竟然将一小碗手切面都吃下去了。晚上又嘱咐小满,还要吃鸡块酸笋汤,小满问:“不知道夫人可吃鸡皮?小满原来不知夫人口味,所以换成了鸡块,这道菜的点睛之处却在于鸡皮。如果夫人能吃鸡皮,晚上我再做一道鸡皮酸笋汤。”
宋夫人答道:“我一直吃的,并无什么忌讳。”
小满开始准备鸡皮酸笋汤,这道菜其实是抄自《红楼梦》的,原作里写的是鸡皮酸笋汤,小满觉得若是做成鸡皮,不确定宋夫人的口味,于是私自改成了鸡块。

穿越前,小满所在的餐厅要招待一位获得国际文学大奖的大作家,小满特意从各种古书上找来了一些失传的名菜,自己揣摩做法,给这位作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大赞风雅。这道鸡皮酸笋汤的做法也是小满自己揣摩而成。取童子鸡整只,待锅中水开后,提溜着入锅,浸泡在热水中一分钟,然后再浸入旁边备好的冰块水中,如此反复浸泡三次,再剥下鸡皮,取鸡中废油下锅小火慢熬,熬到黄澄澄鸡油出来的时候,将鸡皮放入其中油炸,再将切好片的酸笋放入锅中和鸡皮一起翻炒,倒入鸡汤,小火慢熬一个时辰即可。
这道菜妙就妙在鸡皮上,虽然有人不爱吃,记得前世还有人说不懂为什么大观园里风雅的大家小姐会吃鸡皮这种幻灭的东西,小满不由得想笑,首先这道菜做法繁复,鸡皮经过熬煮后柔中带韧,有嚼劲;其次从色相来看,鸡皮金黄、配上雪白笋片,十分协调;再次从味道来说,鸡汤浓郁,配上酸笋的酸味解腻,小满当时看红楼梦,只看到“鸡皮酸笋汤”五个字就开始流口水,或许只有好厨子才能理解这道菜是真好吃,挑剔的批评家却只觉得这道菜不风雅,曹公写吃食的文字功底,又岂是高鹗的“大头菜”能比得了的。
菜呈上去了,小满内心有些忐忑,没想到宋夫人果然是个懂吃食的,大赞好吃,饭后又让水仙过来请了陈老太和陈大婶一起陪着说话。
陈大婶虽然现在落魄了,家道中落前却是小家碧玉长大,言行举止也十分合乎规范,陪宋夫人说话十分融洽。料到一半,不料陈老太突然起身给宋夫人行了个礼,唬得宋夫人赶紧起身去扶,嘴里直说:“陈老夫人切莫折煞了我。”
陈老太入座后,跟宋夫人道:“不瞒夫人,我家是被那里的恶霸赶出来的,才到潭州城里来讨生活。”,小满忙赔笑道:“只是一些往来的纠纷,并不敢劳烦夫人。夫人好好养胎,不要操心那些闲事,若我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自然也不敢瞒着夫人。”,宋夫人这才将信将疑揭过这一篇去。却也嘱咐小满:“我现下身子重了,正想寻个可意的人儿收拾吃食,正好你来了,这可不是天意么。你就安心在我家中住下,我知道你性子倔强,这也不算是我怜悯你,我府里空房子还是有几间的。工钱我厚颜给你开一个月一贯,房租你也不用付,就安心住着,每日里只照料我一日三餐即可。闲时若有别家太太找你做饭,你也只管去。”
小满心中感激,给陈大婶福了一福,说:“小满嘴拙,说不出什么感恩词句,夫人放心,您今后的吃食我包了。”
从宋夫人那里道别出来后,水仙带他们去上次住过的屋舍,各种用具也张罗给他们备齐,一应俱全。好不容易等到一家人独处了,小满气得道,“奶奶,宋夫人正在怀孕,你将咱家中那些琐事将给她听,指望她帮着出气,万一害的宋夫人动了胎气,你我良心怎么过得去?!”
陈老太嘟囔道:“哪有那么容易就动了胎气?”
小满更怒,明白陈老太心中极为自私,根本不会为宋夫人着想,于是脑子转了转,低声吓唬说道,“这样吃住在人家家里,说出这种话,要是传到主人家耳朵里去,知州大人怪罪下来,咱连潭州城里也待不了了。”
陈老太太这才噤声,眼珠一转,却又起了个话头:“如今知州太太极是喜欢满姐儿的一门手艺,你要不自卖到他家做个灶上的丫鬟,咱家也能趁上大户人家的势。到时候那个摊子也能要回来。”
小满没说话,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光阴沉,她立马噤声,去收拾自己的衣物去了。
小满日夜敲打,陈老太这才消停些,宋夫人也看出了小满的窘迫,家中有前来探望的夫人们,她就举荐小满,往来的那些太太们,有家中正好缺个精细厨子的,有想巴结凑好的,有好奇的,有财大气粗的,有上次吃了小满做的宴席赞不绝口的,也邀约了那么五六桌,小满都一一答应下来,但都与别人说好,须是提前备好宋夫人的一餐三顿的情况下,才出外做饭。如此忙碌,反倒比以前开面摊的时候更为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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