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十九回 百毒难近仙人道 倾力一战玉石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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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山阴凄冷, 沉云伫无音。
黑芒漫天地,耳畔荡冥音。
初华殿高台之上, 郝瑟、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宛莲心并排而立金樱子、白苏、喜树、决明、千金正、南烛冷眼寒彻, 丹霄道长和连商计抖着腿缩在众人身后,全身发抖。
下方, 东厂黑衣滚滚, 铺满整座初华坛, 额头血符在阴沉沉云光之下, 闪烁着地狱般的光泽。
“这这这有多少人?”宋颂抖声问道。
“三百人上下。”文京墨道。
“三百人……梁芳疯了吗?”炽陌道, “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东厂?”
“自然是京城, 从京城赶到此处, 快马急行, 十日也够了。”舒珞道。
“京城?!”郝瑟眯眼,“梁芳有这么大权力调动这么多人?”
“梁芳自然没有,可是有人有。”文京墨道。
“西厂?”宛莲心道。
“是皇上。”文京冷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望向金樱子。
金樱子抹去嘴角血迹:“看来我们这位皇上听闻瑰珀被毁, 很不甘心啊,打算把云隐门连锅端回去!”
众人说话间,东厂卫中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身穿锦衣, 腰配长刀,面白无须,抱拳提声道:
“在下东厂仙人道总司林式,上面的可是云隐门掌门金樱子?”
此人声音又尖又细, 还带着诡异的尾音,显然是个太监。
金樱子上前一步:“云隐门早已解散,天下已无云隐门,也再无金樱子。”
“云隐门解散不解散咱家可不管,咱家只要梁总管交待的东西,金掌门,你还是早早交出来的好。”
“如果林总管说的是瑰珀,那怕是要失望了,十日之前,,金某已将所有瑰珀尽数毁去,江湖上人人皆知。”
林式眼皮一抽:“是吗——”
金樱子冷笑:“是!”
二人隔着长长的阶梯冷目对望,整座初华坛静了下来。
突然,林式冷笑一声:“罢了,毁了就毁了,反正有金掌门和几位高徒在,想要多少瑰珀都不是问题。”
“哈哈哈哈!”金樱子大笑,“难道那梁芳还以为云隐门还会替他炼制什么狗屁丹药?”
林式也笑了,笑声尖锐而刺耳:“金掌门,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解散了云隐门的所有弟子,东厂就找不到他们了吧?”
金樱子面色一凝,看了舒珞一眼。
舒珞眸光温润,轻轻点了一下头。
金樱子露出笑意,再次提声:“是,东厂永远都找不到他们!”
林式神色一冷,目光骤然射向舒珞。
舒珞一笑,向林式一抱拳。
“舒楼主,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吧,”林式道,“敛风楼和我们东厂也算是老交情了。”
“可惜,金掌门出了举世罕见的高价,舒某无法推辞啊。”舒珞笑道。
“哦?我倒是想听听,是多少钱?”
“倾国之富。”
“狗屁!”林式大吼,“区区一个云隐门,怎么可能有倾国之富?!”
舒珞微微一笑,摇起了扇子,不再说话。
林式狠狠眯眼,抬起手臂,身后三百东厂卫同时拔刀,凛凛刀光,寒如雪浪。
“无妨,只要有金掌门和五位高徒在,云隐门的弟子自然会送上门来。”林式狞笑。
此言一出,郝瑟等人皆是神色一沉,暗暗戒备,而白苏等人,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喜树:“师父,他们居然想抓我们诶!”
决明:“自不量力!”
千金正:“明明只是下面少了一坨肉,怎么脑子也不好使了呢?”
白苏:“大约是下半身残缺导致尿液逆流涌入了脑髓。”
南烛:“大师兄所言甚是。”
郝瑟等人目瞪口呆看着这几个嘴炮。
金樱子露出笑意:“想抓我们,怕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林式冷哼一声,猝然抬手: “杀!”
“杀!杀!杀!”
东厂卫齐声大喝涌上了长阶,澎湃杀意几乎要将整座大殿冲塌。
尸天清、舒珞挡在郝瑟面前,流曦护住文京墨和宛莲心,炽陌则是被丹霄道长和连商计死死拽住。
“郝少侠,你们退后!”
金樱子高喝声中,白苏、喜树、决明、千金正和南烛踏空而起,同时手臂一甩,无数圆滚滚的七颜六色的药弹就飞了出去。
“轰,轰轰轰!”
数团蘑菇云在东厂卫中朵朵炸开,七色彩光,如烟火绚烂,酸甜苦辣臭各色味道喷啸而出,将整座初华坛熏得仿若地狱。
郝瑟等人大骇,迅速退到初华殿外墙边,一脸惊悚着云隐门的五位弟子在空中抛洒各色□□毒弹,大杀四方。
“先人板板,看样子完全不需要我们出手,这几个妥妥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牛人啊!”郝瑟感慨。
旁侧众人齐齐点头。
待那药弹烟雾散去,三百东厂卫早已倒在了地上,黄纸符下,呼吸微弱,唯留一个林式硬撑着站在队伍中间,面色青黑,嘴角溢血。
白苏五人飘然落地,将林式围在了中间。
金樱子长袖一摆,慢慢走下阶梯,站在林式面前:“回去告诉梁大人,天下已没有云隐门,莫要再白费心机了。”
林式斜眼看着金樱子,突然,笑了一声。
就在这一瞬,金樱子身后猝然弹起一人,一道刀光刺出,噗一声穿透了金樱子的小腹。
“师父!”
“金掌门!”
众人惊呼,正欲上前,可下一幕景象,却是将所有人定在了原地。
适才倒在地上的所有东厂卫竟都慢慢爬起了身,揭掉头顶的黄色纸符,显出一张张苍白而清醒的面孔,逆围而上。
不过一瞬间,金樱子、白苏、喜树、决明、千金正和南烛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插翅难逃。
郝瑟等人面色大变,尸天清、流曦身形一闪就要上前,却被舒珞和炽陌拉住。
“不可,初华坛上皆是云隐门的毒烟,我们进去定然毙命!”舒珞低呼。
“进去就是死!”炽陌一指脖子上已然变成墨色的多宝彩石项链。

“十步杀人一人!”郝瑟大吼,暴雨蜂针狂喷,可还未喷至初华坛上,外排东厂卫同时挥舞手中长刀,掀起一道凌厉风线,将郝瑟的蜂针吹得七零八落。
“那边的舒楼主,念在我们和敛风楼尚有几分交情,我可不希望再有下次!”林式瞪向舒珞道。
那目光阴寒诡森,令人彻骨。
舒珞和尸天清闪身将郝瑟挡在了身后。
林式冷笑一声,示意黑甲军将金樱子、南烛等人压到自己面前,瞅着六人,笑意狰狞,“怎么样,没料到吧。”
白苏冷目,决明寒颜,喜树咬牙,千金正切齿,南烛眼眶蹦出血丝。
金樱子压住腹部伤口,面色惨白:“是吴茱萸给你们的解药?!”
“是谁给的解药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式笑道,“如今我们东厂卫仙人道可是百毒不侵,天上天下独一无二的无敌之兵,哈哈哈哈——”
“百毒不侵,独一无二吗?”金樱子口中喃喃,眸光缓缓扫过白苏、喜树、决明、和千金正四人。
四人微微颔首。
五人又同时望向南烛,十道目光中,泛起红色涟漪,莹波粼粼。
南烛心中突然腾起一道非常不好的预感:“师父、师兄……”
“唰——”
白苏猝然扬手洒出一股白烟,南烛只觉眼前一黑,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
东厂卫豁然散开一片。
“你们要作甚——”林式大叫。
“走着!”喜树大叫,旋身散出一片墨绿色的药弹。
“轰!”
巨大的绿色蘑菇云携着铺天盖地的恶臭冲霄而起,一道人影拔地而起,冲破厚厚云层,身形魁梧,正是千金正。
“尸少侠,接住了!”千金正大叫,手臂狠狠抡出,抛出一道黑影。
尸天清掠风而至,凌空接住黑影飞速退回,臂弯间,正躺着昏迷的南烛。
“郝少侠!你答应我的事,莫要忘了!”金樱子的喝声从蘑菇云中远远传出。
“我说过了,云隐门所有的毒对我们都没用!”林式嘶声大吼,“杀,杀出去!”
“杀!杀杀杀!”
蘑菇云中一片混乱,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嘈杂的喊声,和无数人倒地的闷响,突然,就见四道人影破云而出,飘然落在了初华坛四方角楼屋脊之上。
四笔灰色衣袂迎风飘荡,背映着铺满晚霞的天空,他们脚下,是澄明如琥珀的云隐石,在霞光中折射出炫目的七彩泽光。
郝瑟定定看着四人容颜,泪水模糊了视线。
白苏双眼眯眯,喜树七色发丝翘起,决明干瘦脸上第一次看到笑意,千金正露出一口白牙,四人皆是笑得没心没肺。
只是,在四人的眼耳口鼻处,缓缓流下了黑色的血浆,滴落在四人的衣襟之上。
墨绿蘑菇云渐渐散去,显出□□下隐藏的场景。
千金正端端站在初华坛中央,身下血水黑红,形成了一滩血泊,而在他周遭,所有的东厂卫都七窍流血,哀嚎乱爬,苟延残喘,唯一一个勉强算是直立的,就只剩林式一个人。
“你、你们到、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可能,梁大人明明说……说、说我们百毒不侵,是无敌的……”林式刚说出几个字,就喷出一口黑血。
“百毒不侵?可是如果是千毒呢?”金樱子笑道,慢慢摊开手掌,显出墨绿色的药弹,“云隐门掌门的血,和这臭铀弹合在一处,就是千毒汇聚,天下无药可解!”
林式双目豁然瞪圆,眼眶之中缓缓流下黑色血浆,扑通跪地。
金樱子笑容慢慢敛去,转身望向郝瑟,遥遥抱拳:“郝少侠,请好好照顾南烛。”
郝瑟泪光涌动,茫然摇头:“走,一起走……”
千金正笑出声:“走不了了。”
决明:“我们不能冒险让仙人道的这帮家伙留在世上。”
喜树:“一根头发都不能留下的哟。”
白苏:“郝少侠,你们该走了。”
“不行!”郝瑟双目赤红,挣扎想要上前,却被文京墨一把拽住。
“郝瑟!”文京墨大喝。
郝瑟身形一震,回头。
身后,文京墨蹙眉、舒珞垂眼、炽陌沉颜,流曦垂眼,宛莲心泪目,连商计泪流满面,宋颂哽咽,还有——
“阿瑟,该走了。”
尸天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甚至没有半分飘动,可明明是可力挡千金的手臂,如今却仅因为抱着一个小小的少年而微微发抖。
涌出泪珠凝在眼角,郝瑟死死攥紧拳头,狠一咬牙:“走!”
紫翎靴飞踏凌空,身后,众人紧随而上,数道衣袂掠过初华坛上空。
四方角楼屋顶,初华坛中央,七窍涌血的云隐门师徒五人朝着郝瑟齐齐抱拳,笑意盈盈,待郝瑟等人的身影远远消失在云隐山的迷障之后,才渐渐敛去笑意,低头看向满地痛不欲生翻滚的东厂卫,染血瞳孔之中,冷意如刀:
“我堂堂云隐门,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五张手掌同时拍下,击碎了脚下的云隐石。
*
“轰——轰轰轰!”
大地剧颤,轰鸣震耳欲聋。
郝瑟等人狂奔脚步猝停,慢慢回头。
云隐双峰之中,一朵七彩绚丽的巨大蘑菇云腾空而起,遮天蔽日,云隐门的四重山门,初华殿、富贵荣华四部学苑、济世庐、落云湖、思甜楼、忆苦楼,以及无有之地,都在烟雾中炸裂破碎,慢慢陷入地面。
传承数百年的传奇门派,就这样被湮没在黄土之中,不留半丝痕迹。
“云隐门,真的消失了……”连商计呆呆道。
舒珞闭眼,流曦扭头,炽陌移开目光,文京墨垂眸,宋颂一脸怅然。
郝瑟双目圆瞪,眼眶中泪光翻滚,却是一滴不肯落下,泪水盈在眼底,衬得双瞳如火灼亮。
身后,尸天清凭风而立,青影如剑,长睫低垂,眸光流银,抱着南烛慢慢转身。
臂弯中的孩童,双目紧闭,泪水顺着眼角涌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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