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十八回 纯心坚定逼真相 黑军压境万分险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血鼎赤森森, 雪坛寒骨凉。
初华殿内,南烛眸光颤颤扫过金樱子笑脸, 皮肤炙烤发疼, 五脏六腑却是冷若冰块。
“师父——您刚刚说——这……里面是什么?”
金樱子轻轻笑了起来,捻着长长的胡须, 笑得和蔼可亲。
“这里, 就是咱们云隐门一百零八个名修习弟子们啊, 一个不缺, 一个不少, 不枉为师我花费多年以药饲喂, 今日, 总算能收获了。”
南烛双眼暴突, 血丝一根一根在白眼仁中迸现。
“哎呦,小南南似乎没有听懂呢……”喜树晃了过来, “让二师兄给你解释解释啊, 小南南你发现的那些瑰珀, 不是我们炼的哦,是师父的手笔哦,不过那些都是半成品, 因为炼药的药引不够精纯, 远不及咱们云隐门弟子,毕竟咱们云隐门弟子日日以药养生,五脏六腑早已腌制入味,作为瑰珀的药引, 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而且,这里面最妙的一味,就是——”
喜树嘿嘿一笑:“小南南你啊!”
南烛目光发直,慢慢将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五人,泪色赤红,漫上双眼,若一层血雾遮住了视线。
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看不到那赤红色的归虚鼎,看不到那数百枚白色的瓷坛,看不到那灼灼燃烧的炉火……
只剩下那深刻在脑海中的记忆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
最爱抱着自己转圈的二师兄,最喜欢揉自己头发的三师兄,常常背着自己爬山的四师兄,笑眯眯逼自己吃肉的大师兄……
还有……疯疯癫癫的师父……总是被弟子嫌弃的师父……
滚烫泪水顺着眼睫滑落,出口的嗓音,犹如被火烧一般,干枯嘶哑——
“……我不信。”
这一声,就仿若一道惊雷,将所有回忆击碎,显出眼前这恐怖的场景,还有面前五人惊诧神情。
“小、小南南,你刚刚说什么?”喜树笑容有些扭曲。
南烛抹泪睁眼,瞳光赤红如血,却坚定不移:“我不信,我不信师父会做这些,我不信大师兄你们会做这些!”
金樱子的诡异笑容消失了,白苏的弯弯月牙眼渐渐绷圆,喜树眼角抽搐,决明默默低头,千金正抓了光头。
“由不得你不信!”金樱子神色骤厉,一把将南烛拎起,从身后抽出一条金链,锁链尽头,挂着一个灿金大碗,其内锋利刀刃如兽齿,正是迁神钵。
南烛眸如黑耀,静静看着金樱子,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金樱子眼皮一抖,眸光猝闪,手中迁神钵刀刃狂旋而起,狠狠朝着南烛胸口贯下。
“锵!”
一道寒光瞬息而至,迁神钵碗口突然多出了一柄寒凛长剑,卡住了飞旋的刀刃。
一笔流云衣袂在南烛眼前飘飘落下,显出了一张皎洁如月的侧颜。
“尸天清!”金樱子大吼一声,松开南烛后退,一脸防备。
“唉——”
一人叹息连连,扛着一平金色石板越过南烛,走到了尸天清身侧。
“郝瑟!你、你们怎么回来了?!”金樱子和白苏等四人迅速站成一排,如临大敌。
郝瑟回头看了南烛一眼,挠了挠脑袋,突然,身形一矮,盘膝坐地,啪啪啪将千机重晖甩回腰间,大叫:“不演了不演了,累死了,这是老子接的最糟心的一个委托了!”
一瞬间诡异沉寂。
南烛坐在地上,呆了。
金樱子五人站在原地,傻了。
尸天清敛目一笑,唰一声收回鹤吟剑,抱着长剑站在了一边。
“郝、郝瑟,你在干嘛?!”金樱子呲牙咧嘴大叫。
“老子不演了!你瞅瞅,这小屁孩本来就老气横秋跟个小老头似的,如今这一吓,肯定是造成心理阴影了。” 郝瑟指着南烛叫道。
南烛怔怔看向郝瑟,又怔怔将目光移向金樱子。
白苏、喜树、决明、千金正四人脸皮隐隐抽搐,金樱子更是额爆青筋,噌一下跳了过来,指着郝瑟大吼:“你搞什么鬼!怎么半途撂挑子啊?!”
“喂喂,金老头,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们能帮你做的可都做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你明明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说实话金老头,你这最后一步到底是个啥子鬼啊,莫名其妙、不合逻辑、漏洞百出,连这个小屁孩都骗不过!”
“我、我这、这是教他认清人心险恶!”
“金老头你别总是这么心理阴暗好伐,人间还是存在真善美的,你这样教育小朋友,可是要出问题的!”
“郝少侠——”金樱子暴跳如雷。
“金樱子!”郝瑟噌一下跳起身,一指南烛,“你仔细看看他的眼睛,你还忍心骗的下去?!”
“我——”金樱子顿了顿,转头一看南烛的眼神,面皮一动,整个人顿时颓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泪大哭起来,“功亏一篑啊……”
旁侧四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纷纷安慰。
喜树:“算了师父,小南南从小就一根筋,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决明:“何况小南南那么聪明,骗不过去的。”
千金正:“是啊,师父,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骗小南南骗成功过?”
白苏:“师父,认了吧。”
“可是、可是……”金樱子抹眼泪,“为师好不容易想了一个完美无缺主意……”
“师父……”四人扶额。
南烛愣愣看着金樱子几人,南烛慢慢站起身,黑如深渊的眸子里慢慢透出明光:“师父、师兄……到底……”
“哇,是师兄们不好,你看把我们小南南吓得,都傻了,嘤嘤嘤!”喜树哀嚎一声,猛然一把将南烛搂在了怀里,一顿乱噌。

决明和千金正也围了过去,狂揉南烛头发。
“呜呜呜……小南南……为师也是没办法啊……”金樱子拨开三人,抱住了南烛。
白苏一旁无奈摇头。
南烛被四人挤在中央,面部肌肉都被挤得扭曲,双目通红,双手握拳,紧紧攀着金樱子的胳膊。
郝瑟捧着双颊看着哭成一团的几人,叹了口气。
“果然,我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一道优哉游哉的嗓音飘来,郝瑟回头一看,但见炽陌、舒珞、文京墨、流曦、宛莲心同时推门走入了大殿。
炽陌率抬脚踹碎了一排瓷坛,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人心药引,啧了一声:“果然是空的。”
“小瑟,微霜,你们这般瞒着我们可不对啊。”舒珞表示不满。
“诶?你们怎么——”郝瑟转头看向尸天清,“尸兄,是不是你说漏嘴了?”
尸天清连连摇头。
“行了,就你们两个一根筋的货,有点心事都写在脸上,还用说吗?”文京墨算盘一敲郝瑟脑袋。
“为了配合小郝和尸公子,我们也很辛苦啊。”宛莲心抱怨。
流曦一旁默默点头。
“果然,像我这种心胸坦荡的大人物,是无法违背本心的!” 郝瑟一脸高深。
众人齐翻白眼,舒珞轻笑,尸天清干咳。
“行了,别废话了!”文京墨一指那边的金樱子一众,“闹这么大阵仗到底搞什么?!”
郝瑟无奈叹了口气:“喂,金老头,等会儿再哭吧,先来解释解释吧。”
金樱子松开南烛,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看了一眼白苏。
白苏轻叹一口气,上前抱拳,目光移向大殿中央的红色炉鼎:“所有的事,都是从这口归虚鼎开始。”
“归虚鼎?!”舒珞上前绕着炉鼎转了一圈,不由大惊,“这是——真正的归虚鼎!”
“蓬莱派失传百年的宝物,为何会在云隐门?”文京墨问道。
“此鼎乃是一年前,朝廷东厂送来的。”白苏道。
“什么?!”
“东厂?!”
众人大惊。
“对,东厂卫,仙人道。你们之前在云隐山中遇到运送药引的黑衣人,就隶属这一队,”白苏一顿,“是梁芳的下属。”
“梁芳……”郝瑟面色一变:“难道——”
“是,梁芳进贡给万贵妃的□□和仙丹,都是云隐门所制,而瑰珀……是我炼制的。”白苏沉声道。
一瞬沉寂。
“你、你们真的用人心……”郝瑟嗓子干涩。
白苏阖眼,慢慢点了一下头。
金樱子、喜树、决明和千金正沉默,南烛攥紧手指。
“为——什么……”郝瑟蹙眉。
“为了活下去……”金樱子苦笑,“朝廷的命令,若是不从,云隐门所有弟子,都会被诛杀殆尽——”
众人一惊。
“那些人心药引从何处来?”文京墨问道。
“是东厂仙人道送来的,一共是一百零六颗药引,上次你们遇到的那一队,送来的是最后六颗。”白苏摇头,“没人知道这些人心的来历,不过都是常年服药,肌脏浸入药性之人,最适合炼制瑰珀。”
说到这,白苏不禁看了南烛一眼。
南烛神色微微一变。
众人同时倒吸凉气。
“丧心病狂!”郝瑟咬牙。
“所以,金掌门是不愿再为梁芳和东厂炼药,才演了这一出戏,解散了云隐门?”文京墨问道。
“我筹备了整整一年,只差一个爆出瑰珀的契机,祖师在天之灵,保佑我云隐门再次遇到天人,方能如此顺利——”金樱子站起身,轻笑道,“如今云隐门已经解散,所有弟子都销声匿迹,我倒要看看那梁芳还能如何?!怎么样,师父是不是特别聪明?!”
“是,师父是最聪明的!” 白苏、喜树、决明、千金正齐齐点头:
南烛重重颔首。
金樱子朝众人露出大大的笑意,突然,一道黑血溢出了嘴角。
“师父!”
“金掌门!”
众人慌乱围上,南烛一把捏住金樱子的脉门,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师父你用了回魂丹?!”
“若不是回魂丹,就师父这破烂身体,焉能演这么一出好戏?”金樱子含血笑道。
南烛声音一哽。
“小南南啊,你可一定要牢记师父的话,你以后,再也不是云隐门的弟子!”
“南烛一天是云隐门的弟子,就一辈子都是云隐门的弟子!”
“你这孩子——”金樱子叹气,“我就是怕你死脑筋,才想着演这么一出戏,让你彻底断了和云隐门的关系,岂料……”
说着,金樱子一脸哀怨瞅了郝瑟一眼。
郝瑟抓了抓脑袋,移开目光。
金樱子叹气,再次看向南烛:“小南南,为师解散云隐门,其实还另有——”
就在此时,尸天清神色一变,猝然起身,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外传来了大吼声:
“郝少侠,尸大侠,不得了!”
“好多、好多的僵尸兵啊啊啊!”
众人神色大变,冲出初华殿。
但见宋颂和连商计上气不接下气冲上长阶,一个吓得脸色青白,一个两腿发抖,指着山门方向,喊得撕心裂肺:“来了、来了!好多、好多!!”
郝瑟眺目一望,顿时全身冰凉。
数百军兵已经冲破第一层山门,仿若蝗虫一般涌上了初华坛,黑衣密麻,黄符覆面,无声无息,若鬼军压境。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