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立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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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蹄翻踏,溪流在身侧不住飞溅。。
暮霭不知何时升了起来,平林山野中雾气浓深,两侧山峦更形巍峨苍莽,仿佛两条巨龙从远方逶迤逼近,渐渐的向内侧束紧。吴晨心知经过数个时辰的急行军,此战的决战之地终于到了,是吉是凶,至此都已无法再回头。铁蹄声中,宽约百余丈的谷口在视角处一晃即逝,眼前随即一暗,西侧山峰投下的巨大的阴影,将视野中的光线全部遮蔽,唯有东边天空一抹深重的艳红,照着脚下的谷地。吴晨深吸一口气,全力向谷北驰去。
大地在脚下飞速后退,光线迅速收敛。渐渐的近了,一座孤城从黑暗的地平线中渐渐升出视野,紧紧扼守着山谷两侧。营寨上灯火明亮,将寨前数十丈距离照得明如白昼。但大寨显然还没有完工,高大的寨墙仍未封合,寨后也只建了数座箭塔,中间空出了百余丈的空间。想来是尹默、马岱等人修筑营寨时,接到前方传来的战报,只能按预定计划向山谷两侧埋伏。但留下的这些缺口,却正利于大军从中穿过。吴晨望着这座营寨,突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感觉。
猛然间喊杀声在山谷中响了起来,吴晨知这是云仪在和紧追而至的夏侯渊军前锋所进行的接触战,这样做,既可以一直诱引夏侯渊军紧追不舍,也可以为前锋营在营寨口进行必要的部署争取时间。喊杀声在山谷中响起,也正说明夏侯渊军的前锋已追入山谷中。
时间已分外紧迫。
吴晨大声喝道:“任晓,你领一千弓弩兵占住两侧要隘。其他人跟我来。”任晓大声应令,率领数百名弓兵从营寨缺口涌了进去。吴晨正要下令兵士下马布羌斗阵,喊杀声由远及近,如潮水涌至,营寨的火光照耀下可以看到,震天的喊杀声中,云仪率领着数十名兵士从夜幕中奔了出来,数百名曹军骑士紧跟身后。
吴晨的耳旁似乎又响起了李文高亢的歌声,心中涌起八百军士惨死敌手的血仇,长啸一声,纵马迎向曹军前锋。几个呼吸间,已与急速奔进的云仪等人交错而过,直扑曹军军骑。
锵的声响,吴晨挥动长枪,将及身的长戟磕开,长枪顺势而上,将那兵士挑下战马。数名骑手眼见被追了数个时辰的安定军兵竟然返身而战,当即高声呼喝着向这处围了过来。吴晨纵马迎前,长啸声中,长枪或劈或挑,或刺或扫,一矛之下,必见一名曹军军士倒毙马下。围攻而至的数名军士见他如此神威,呼啸一声,转身而去。
这时云仪纵马到了身边,吴晨见他身上鲜血淋漓,高声问道:“云仪,你怎么了?”云仪道:“肩上中了两箭,但不是要害。公子,他们撤了。”吴晨朗声笑道:“他们只是些急于抢功的喽啰,让他们去吧。大鱼就快来了,咱们回去好好布置一下,决不能冷落了客人。”拨转马头,领着这殿后的数十名兵士奔到营寨下。
曹军的前锋似乎也已发现这处的情况不同,向后迅速撤去。吴晨令云仪率领兵士在营寨口布下数层羌斗阵,自己率轻骑据守在两翼,手握长枪,目不转睛的望着对面的山谷。
黝黑的山谷中,隆隆的蹄声如滚雷在九天回响轰鸣,越来越近。眼前陡然一亮,宽约里许的火潮出现在视野中。跟着,就如浩荡奔腾的大河从宽阔的河床突然冲进峡谷时的情景一般,浪尖喷雪,湍流急涌,险象纷呈,对面的火潮在瞬间一滞之后,突然紧束起来,接着就狂猛地冲了过来,其雄浑壮观处,直有一气直下,一往无前的惊人气势。
吴晨与之交过手的,多是一些用骑的高手,如匈奴的屠各胡,北地的先零羌,宋建的义从胡等,但以用兵的气势而论,都要远远逊于夏侯渊手下的青州精锐。无数铁蹄踢踏地表,蹄声却出奇的齐整。奔跃,踏地,再奔跃,每一次踏地的隆响就像和心跳合在一起一般,令人心血为之贲张。战骑突进带起的战风,隔着里许,就那么猛烈的狂扑在脸上,令人呼吸为之停滞。蹄声在山谷间层层回响,整个山脉似乎都在铁骑威猛无俦的突进中颤动不已。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凛凛战风,吴晨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双目一瞬不瞬的望着迅速逼近的火潮。在身后箭塔上火光的照耀下,曹军战骑越奔越近,数息之间,与尘土一起逆风飞扬的马鬃已清晰可见。
大战终于来了!
吴晨大喝一声:“放箭!”隐伏在寨墙后的弓弩兵长身而起,羽箭映射着明灭的火光,飞蝗般落在曹军的军阵中,曹军前锋人仰马翻,怒潮般的势头瞬间滞了一滞。此时山谷南端突然响起几声雄浑的战鼓声,曹军踏着鼓点分成数股细流,绕过跌倒的战马,狂奔而上。战骑交错,万蹄奔践,数股细流水银泻地一般,迅即汇合至一处,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营寨上射下的数拨羽箭都被曹军以这种方式避过,错合分离间,曹军又奔近数十丈,马上骑士手中的长刀反射着箭楼上明灭的火光,刃面上不时闪耀出金属冷艳的寒光,衬着骑兵奔行的威势,恍如秋潮夜至,银光闪烁中气势雄浑澎湃,瞬息间狂压而至。
箭塔上的苏则高声叱喝,挥动手中旗帜指挥军阵最前侧的长矛兵持矛阻击。百余兵丁齐声大吼,手中长矛奋力向前戳刺。血浪喷溅,一时间万马惊嘶,混杂着隆隆的战鼓声,兵刃的交击声,大旗的展风声,直有摧城裂地之威。
此时布置在营寨两翼的轻骑手都已挚出弓箭,纷纷向狂扑而至的曹军军士射击,吴晨更是连珠不停,每箭射出必有一名军士惨呼坠马。但见曹军骑士的尸首在里许宽的谷道上越积越多,后续的兵士却是悍不畏死,怒涛般一波一波向上攻来,踏着鲜血和地上的残肢断臂不时突进羌斗阵中。这一战,直战了一个多时辰,苏则在箭楼上挥舞旗帜调兵堵截反复冲击营寨的曹军,接续挥舞之下,右臂直是酸麻不堪,但曹军军士仍是前仆后继,有兵士突进羌斗阵中,虽身被数创,仍嘶嚎不止。苏则处身箭楼,远离战场,但大战如此惨烈,实是平生仅见,看得只皱眉头。抬头望向数里外的曹军军阵,只见无数火光明灭闪烁,直如星河灿烂,无边无涯,更不知有多少人还将狂扑而至,思想之下,心中骇然。
吴晨心中惊骇之情更是不亚于苏则。此时任晓已率兵占住谷两侧高地,夜色苍穹之下,谷上谷下点起了无数火把,照得整个山谷明如白昼。在曹军持续不断的攻击下,宽约数十丈的羌斗阵不时被撕裂出一道道缝隙,云仪浑身浴血,嘶着嗓子怒吼,但阵形仍是不住向内退缩。望着曹军不住逼近的军阵,吴晨慨叹不已,夏侯渊驰骋关东十余载,威名并非幸然。曹军夹雍县大胜之势,士气如虹,己军虽然扼守险要,但大寨未成,阵脚未稳,此时挥军强攻,正深合兵法之要。
猛听得前方蹄声震天,又是数百骑从火潮中游离而出,火光照耀下,只见这数百骑阵形在迅速前进中不住变化,各骑之间相互调校速度,瞬息间已汇成一至巨大的火色尖椎,向营寨处冲了过来。
吴晨望了一眼仅余数十人的羌斗阵,情知这些弟兄绝难抵御曹军的下一次扑击。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云仪,撤回大寨。”接着提气高声喝道:“谁与我去取夏侯渊的人头?”隆隆蹄声中,吴晨的这句话仍是清晰入耳,在山谷间轰响不绝,羌斗阵与弩箭兵一直与曹军相战,骑兵憋在身后,闷气早已受得够了,此时听闻吴晨大声呼喝,齐声怒吼。吴晨厉声长啸,纵马向青州军的尖椎迎去。飞跃的四蹄下,火潮在眼前越来越近。猛听得前方鼓声突然急响数下,领先的数百骑阵势突然一变,中锋数十骑继续向前推进,两翼各两百余骑从斜侧弯出,沿弧形向吴晨等人后路抄去。
吴晨张弓搭箭,三名冲在最前的兵士应弦坠下战马,三人身后的数名骑手齐声惊呼,手忙脚乱的侧骑从三人身旁绕开。数息之间,吴晨又与这些兵士拉近十余丈,转身将大弓挂在身后,从环辔处取下长枪,大喝一声,冲进敌骑。列在曹军最前端的是数排刀盾兵,原本齐整的突进队列由于吴晨的数次连射队形有些散乱,向内凹下一块,虽然后面的骑手绕过前军阻碍迅速向缺口涌来,吴晨却抢先扑了进去,挡在最前的几个骑手首当其冲,被吴晨枪挑柄扫,打翻在地,吴晨身后的数百铁骑跟着疾冲而入,几人来不及惨呼已被马蹄踏在身上,顷刻间骨断筋折,不**形。吴晨连挑数人,从战阵中破开一条缝隙,眼前猛地一空,已从盾牌兵中穿凿而出,蓦地蹄声隆隆,眼前火头潮涌,百余手持长矛的军骑排成密集阵形,从前方疾冲而至。吴晨挥舞长枪,“铮铮”数声,将直刺而来的数杆长矛拨开,战马高速冲锋的势头瞬时令他与战骑交错,此时在他身旁两侧半个马位的两名兵士持矛横扫,一人扫向他脑后,一人扫向他腰际,而二人身后一排的数名兵士狂叫着,持矛直刺,力图让吴晨难以对来自两侧的攻击抽出手来。吴晨左手疾翻,将左侧那支长矛抓在手中,上下挥动,只听叮当数声,已将前方疾刺而来的长矛尽数隔开,右手长枪后发先至,刺入右侧那名军士的肩头,接着长枪斜挑,将兵士脱手的长枪斜斜挑开,一名刀盾兵此时正转过身来,眼见长矛夭矫如虹,直冲胸口,急忙挥盾磕击。当的一声响,木盾倒撞而回,那兵士狂喷鲜血,倒翻下马。
身周的兵士失声惊呼,脸露敬畏之色。吴晨长枪上下翻飞,将身周数人一一挑翻,奋力向前突去。便在此时,一股潜流洪涛一般向身侧狂冲而至,吴晨急忙侧压重心,单足斜挂马背,身子紧紧贴在战马侧腹上,一杆长矛从左肋之上毒龙般直穿而过,长矛高速破空带起的劲气,飓风般飚至,吹得吴晨衣袂指舞,猎猎狂摆,紧贴矛杆处的红樱却凝而不散凄艳如血。吴晨心知夏侯渊到了,深吸一口气,正待从马侧翻上马背,长矛猛然急抖,在空中挽出一个枪花,卷着风雷之声,轰然直砸而下。吴晨猛一咬牙,左足甩脱马镫,头上脚下翻下战马,左手触地的刹那,向前急撑,人从马腹下急蹿而出,长矛卷起万千矛影直刺夏侯渊胸膛。吴晨此举显然大出夏侯渊预料,大喝一声,长矛回卷,矛尖吞吐闪烁,破入枪影中。
“叮叮”两声脆响,沙石尘土急卷而起,吴晨倒翻而回,跨坐在战马上,战马跟着惊嘶一声,向后斜退数尺。夏侯渊魁伟矫健的身形亦是晃了数晃,失去了跟进追击的良机。
吴晨右手挚着长枪,斜指夏侯渊,默默调息,压下胸口翻涌的气血。此时火光明灭,夏侯渊伟岸矫健的身驱忽隐忽现,状若远古的战神突然现身人间。古拙的面容隐在铁盔的侧影之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熠熠灼人的眼眸,如电如芒。猛听的他大吼一声,挥矛直刺而来。此时两人相距数丈,夏侯渊挥矛,直刺,长矛破空而至,数丈距离便如丝毫不存在一般,骑术之精,令人叹为观止。
今日午间与夏侯渊一战,令吴晨对武学多有领悟,情知对上夏侯渊这样的绝世猛将,迟疑退缩必然死路一条,惟有在他气势续至巅峰之前,尽力阻遏才有生路。此时见夏侯渊急攻而上,长啸一声,亦是纵马向前,长枪急挑夏侯渊矛尖。枪矛相接的刹那,猛听得夏侯渊**战马长嘶一声,在全力奔驰中仍向前突蹿数寸。也正是这数寸距离,夏侯渊的长矛劲势突然窜升至极致,金属破空的嗤嗤锐响不绝于耳,狂风巨浪般急卷而至。亦在同时,吴晨**战马蓦地扬蹄而起,平刺的长枪改为向下砸压。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变招,砰的一声,矛枪交击在一处,夏侯渊蕴满真力的一矛被吴晨狠砸在地上,矛尖触地沙石尘土狂涌而起,水波纹般向外漾开,两人身周数丈距离的兵士被狂风卷着远远摔了出去。此时战马冲锋的高速令夏侯渊从吴晨身侧交错而过,吴晨单臂用力,战马就着昂首长嘶的式子,在原地转了一圈,嗒的一声落在夏侯渊身后。吴晨大喝一声:“夏侯妙才,被自己的招数所伤,滋味如何!”挺枪向他身后刺去。

今日午间与夏侯渊交手时,夏侯渊正是利用战马突然扬蹄的招数将吴晨远远击飞。不过半日,两人再次交手,吴晨知他骑术之精远在自己之上,也必然会在交手时利用这一优势,因此交手中突然使用偷学来的招数,终于反客为主,抢至上风,枪式跟着展开,恍如滔滔长河,无止无休的向夏侯渊狂卷而去,力图趁他一口真气未纯的千载难逢之机,将他毙在枪下。
“叮叮叮~~~~~”瞬息之间已交手十余次,火花迸溅,金属交击的声音在山谷中嗡嗡回响,两人一前一后在山谷中疾驰。两边军士见主帅恶斗都想向前兜截阻拦,但二人身周劲气如怒海潮涌,难以近身,兼且二人速度都是极快,数招之间已是三易其位,待兵士就位,两人已飞驰而去,两边的兵士唯有大声鼓噪,为己方的主帅呐喊助威,一时间山谷中喊声沸反盈天。
猛听得轰的一声巨响,谷南口火光冲天而起,吴晨驻足而立,只见数里外数条巨大的火舌翻卷舒展,直舔天际,原本墨黑的天空,突然间就像烧着了一般,喊杀声跟着震天而起,心知必然是马岱尹默等人和谷南口的曹军交上了手,此时放火传出讯号,也不知是吉是凶。此时夏侯渊也停了下来,熠熠的双眸紧紧盯着夜风中摇曳飘荡的火舌,猛地长啸一声,纵马向谷南口驰去。
吴晨大喝一声:“夏侯渊,想逃吗?”纵马直奔而上,数息之间已追在他身后,挺枪向他背上刺去,蓦地一股暗流潮涌而起,直撞胸际,火光之下,带着红缨的长矛从夏侯渊肋下斜穿而出,毒蛇一般直攉前胸。此矛无声无息,若非吴晨修习的武功对周身气流扰动的敏感异于常人,这一矛已洞穿胸腹。此时急忙侧身斜让,嗤的一声,雪亮的矛尖带起一蓬血花直穿而出。吴晨只觉右肋如受火炙,火辣辣的痛,骇然之下,急忙收住马缰。夏侯渊厉啸一声,数百骑士掩在他身后向火起处疾奔而去。
吴晨心叫不妙,夏侯渊要从谷南撤军!数个时辰的时间尹默和马岱都未能将谷北口的大寨建好,更遑论在不到二个半时辰的时间内将谷南口封死。但今日如果不能将夏侯渊困死在谷中,要让他再上当,将难上加难,而从雍县突进右扶风的战略,也将一败涂地。如今唯一该做的,就是率军抄截夏侯渊后路,将他死死拖在谷中。念头在心间电闪而过,放声大喝道:“夏侯渊要逃,不要放他走了!”
身侧此时传来骑兵集团冲锋的隆隆声响,侧身看去,只见数百曹军列成数排,从左侧狂压而至。吴晨深吸一口气,催动战马迎了上前,长枪横扫斜挑,两名军士肩头溅血,翻滚着向后摔去。吴晨控马绕开失主之后乱踢狂嘶的战马,猛地一声锐响从前方直扑面门,吴晨挥枪挡隔。当的一声脆响,一杆银枪从耳侧直刺而过。吴晨凝神看去,前面那员曹军将领白盔青袍,正是费曜。当年魏讽杀死韦康时,吴晨曾在临泾议事厅中见过他一面。
费曜一枪刺空,挥枪横扫,吴晨长啸一声,不理疾扫而至的枪柄,长枪直攉向前。此时银枪即使击到吴晨身上,枪柄也难以形成重创,但如果被吴晨长枪攉中,有立即身死的危险。费曜惊呼一声,横矛挡隔。长枪叮的一声正刺在银枪的手柄处,一股惊人的巨力从枪柄处传来,费曜右手虎口一阵酸麻,手中长枪再也拿捏不住,嗡的一声掠过头顶,疾飞入身后的夜幕。
居然在三招内震脱费曜手中长枪,吴晨心中也不觉有些讶异,想起一年前杜水之战时被韦康两兄弟围攻,费垣一枪将自己逼退的情景,恍如隔世,心知今日与夏侯渊两次激战,在这名绝世猛将无与伦比的气势压逼之下,武功又有精进,心中不觉欣然。
费曜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望着飞向空中的银枪愣愣发呆。吴晨策骑而上,左臂伸出,直抓费曜肩颈。费曜抽出腰刀,剁向他左手,右手侧骑向一旁躲开。吴晨左手疾翻,手指已搭在腰刀刀背上,在其上猛地一抹,借力打力,顺着费曜用力的方向,将腰刀疾向外推去。费曜只觉一股巨力向外狂扯手中长刀,急喝一声,运力回夺,吴晨的左手已疾拍而下,正切在他右手手腕上,费曜手臂酸麻,长刀再也拿捏不住,呛的一声掉在地上。吴晨右手长枪直抡,啪的一声敲在他右肩肩头,一股巨力如山洪崩泻,狂涌而下。此时费曜**战马正仰蹄飞跃,仍是禁不住吴晨真力巨压,长嘶一声,前肢软倒在地,将费曜从马背上直掼而出,吴晨顺势抽枪,用枪尖顶着他的咽喉,厉声喝道:“费曜,你战败被俘时我礼敬有加,你却将雍县兵丁尽皆屠戮,你算对得住我!”
费曜惨笑一声,说道:“俘虏就是俘虏,有什么礼敬可谈?雍县一战,我杀了三十四名乱汉贼寇,只恨李文**身死,未能亲手戮杀此贼,实乃平生憾事。汉贼不两立,你动手吧!”
一日未见李文尸首,吴晨心中总抱着一线希望,擒住费曜正是想通过他打探李文下落,若是李文被夏侯渊俘虏,也可以用他交换。但费曜的话却如一把尖刀直刺心口,心猛地一痛,仰天长啸一声,厉声喝道:“好,好一个汉贼不两立。对于软禁当今天子、逼杀当今皇后的逆贼手下,我原本不该留情的。”手中长枪用力向前送去。费曜轻叹一声,闭目待死。吴晨本想一枪戳死他,但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李文在烈火中飘飞的战袍蓦地在眼前一闪而过,心猛地一痛,手腕一抖,枪尖贴着他的脖颈急划而过。
费曜猛地张开双眼,只见吴晨单手持枪,眼中神色又恨又痛,猛地喟叹一声,转身而去。费曜在生死边沿走了一遭,心中只觉一片空白,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实是想不通他在惊怒之下仍会放过自己的原因。就在这时,一骑从夜幕中疾突而出,以惊人的高速向吴晨身侧奔去,战袍逆风飞扬,青马红枪,正是夏侯渊。费曜脱口喝道:“小……”心中猛然一惊,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口。
吴晨此时也已听到风声,猛地向后一倒,整个人已躺在马背上,冲天的火光中,红樱长矛从鼻际上空数寸处急划而过,带起的气流如针如砭,口鼻之间呼吸立时停滞。夏侯渊一式刺空,手中长矛顺势拖拽而下,用矛尖锋刃向吴晨咽喉抹去。吴晨双手持枪,枪柄用力上磕,铮的一声,矛枪已撞在一处。这一矛直如千斤之重,手上一沉,双臂立时被压的低沉数寸,雪亮的矛尖几乎是贴着鼻际横掠而过,惊出吴晨一身冷汗,急忙用力踢了一下马腹。战马长嘶一声,向前窜出,吴晨顺势挺腰直身,兜马正面迎向夏侯渊,只见他浑身浴血,战袍和须发都有烧灼的痕迹,当即知晓南谷口的情势,大声喝道:“夏侯渊,你输了!”夏侯渊古拙的面容上无怒无喜,唯有一双眼眸精光四射,满蕴愤怒与痛恨,盯着吴晨,淡淡地说道:“用诈退引我到这处山谷,再用残寨引我主力狂攻,偏师出山谷截断我后路,古来名将也不过如此了。论行军作战,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条。”吴晨厉声笑道:“我已经说过,迟早有一天会将你的人头割下,为李文报仇。我留在谷中正是为了实践这一誓言。”
夏侯渊傲然一笑,淡淡地道:“看来你这个诺言是无法实现了。男儿重诺,有诺不守当登门致歉,你既无法守诺,我就送你到李文那里,去向他致歉。”语音才落,长矛已弹起半空,雪亮的矛尖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迅即迫近面门。
李文雄浑悲壮的歌声似乎又在耳畔响起,一股热流从胸中猛地急窜而起,瞬即化作奔腾咆哮的火焰,在四肢百骸处蹿流炙烤,吴晨仰天狂啸一声,长枪直刺夏侯渊咽喉。枪尖高速破空带起的气流有如惊涛骇浪,以灭顶之势向夏侯渊狂冲而至。
夏侯渊嘿然冷笑,右足一踢马腹,战马斜侧数步,右手一抖,长矛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仍然向吴晨面门攉去。吴晨大喝一声,左手在空中连画数个圆,空气在左手牵引之下若有实质,夏侯渊就觉长矛似被数个铁箍困住,顿时滞涩无比,惊骇之下,横矛急摆。蓬的一声,气圈碎裂,长矛脱出束缚,但此时吴晨的一枪已后发先至,直刺左肩,夏侯渊沉肩坠肘,左肩沉下数寸,嗤的一声,长枪从战袍上疾刺而过,战袍在枪气催逼之下寸寸爆裂。夏侯渊怒吼一声,控马直冲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即只剩下半个马身,跟着急抡长矛,向吴晨铁盔上砸去。此时吴晨长枪已刺在外围,夏侯渊迅速逼近正是要令他难以回枪自保。吴晨左拳虚握,大喝一声,迎向空中急砸而下的长矛,数尺空间中,左手由拳变掌,由掌变指,每变换一次手势,就从手中涌出醇厚柔韧的劲气,丝丝缕缕向矛杆缠去,不断抵消矛杆疾砸而下雄浑威猛的气势。手指接触到矛杆的刹那,突然变指为勾,在空中画了个半圆,斜侧一推,长矛从肩头一寸处疾落而下,蓬的一声砸在地上。夏侯渊心叫不好,趁势催马前冲,吴晨右手长枪已回转过来,啪的一声砸在他肩头上。夏侯渊肩肌内缩,疾向下侧,顺势将这一枪向下卸去。但这一下仍受的不轻,身子晃了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右足狠踹马腹,战马向夜幕中急蹿而去。战鼓声跟着响了起来,混战中的曹军军骑纷纷向鼓声响起的地方退去。
吴晨驻马立在一处陡坡上,双目凝望着不住向内回缩的曹军。此刻虽然置身山谷中,心中却有一种刚越过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一览群山小的感觉。数里外明灭的大火,在沉沉的黑幕下放射着绚烂夺目的光芒,就如此刻胸中沸扬蒸腾的烈焰,径自在夜空下熊熊燃烧。
当时的吴晨并不知道,他用大胆的前进包围战术将夏侯渊困在山谷中,只是平生最艰苦一战的开始。此后的二十多个日日夜夜里,双方在方圆十余里的谷地中进行了近百场突袭与反突袭,突围与反突围之战,战况之惨烈,天下为之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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