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陡生奇变正邪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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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夜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仙虎,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同病相怜之意。当年鬼族覆亡,二人从此便一魔一仙,尽都在敌人的羽翼之下求存。鬼夜从小便被白面书生强加灌输,去看清世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透过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去揣摩对手的心机,以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自己。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可怜起面前的仙虎来了。她在魔族,本就是死里求存,整日揣测着魔姬的心思。但仙虎不同,仙界的灵尊,听起来似乎对他极是友善,背地里却拿酥筋软骨水天天泡他。这仙虎表面上看起来刀枪不入,内里却如自己父亲所说的一般,铁疙瘩泡成了根打蔫儿的胡萝卜,外强中干,不堪大用。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道:“仙虎,你小时候,脑部有没有受到过撞击?”
仙虎一愣,摸了摸后脑勺,想了半天才道:“似乎没有,但说也奇怪,我对小时候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仿佛过去的经历都已经被人掏空了一般。”
鬼夜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个黑色骷髅的图形,是谁给你纹上去的?”
仙虎迷茫道:“什么黑色骷髅图形?我怎地从来都不知道?”解开衣服,想将头拗到后面去查看背上是否真有此图形,却是怎么也看不到。他忽然回忆起那天晚上缥缈先生看到他后背时的表情,和当时所说的话,细细回想,竟不由得愣住了。
鬼夜看着他,淡淡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身世?你到底是谁?你的父亲又是谁?”
一连四个疑团,顿时便压得仙虎几乎喘不过起来。这些年来他时常想着的这些问题,此时却突然便要在他面前一一解开,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开始隐隐有些害怕了起来。
鬼夜紧盯着他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想知道,你现在就可以跳下牛车,离开这里,我们不会阻拦你。但你若真的想知道所有的一切,那听完了之后,你可能便要和你的过去,和你的正道仙界,从此一刀两断,形同陌路。”
仙虎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起来,但他的眼神却忽然变得极是坚定,自我确认般地用力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
鬼夜淡淡地一笑,道:“有些事情,我也是从我大哥和我爹那里听来,现在便合着你刚才与我爹和大哥之间的问答,都一一串连起来吧。
当年的邪道七宿中,有一位乃是鬼族中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姓鬼名铁。此人生性豪迈,快意恩仇,擅使长短棍法,且周身刀枪不入,故罕逢敌手,人称棍中之魔,乃是鬼族之中,仅次于鬼王的人物,与当时鬼族的枪神,鬼差二人地位相若。
那年鬼王兵败,举族遭难。鬼铁当时身上背着自己才六岁大的孩子,手持长棍前来救援。谁知途中却被一神秘女子截住,从穿着上推断,便是教你棍法的那女子。二人在林中恶战半日,那女子终于知难而退,抽身离去。鬼铁与她大战半日,自己却也是元气大损,后劲难继。
当时形势危急,鬼族已是兵败如山倒,枪神领着本族的勇士,在前面奋勇杀出一条血路,鬼王领着一众手下,且战且退,但魔,妖,仙三道的高手如潮水一般源源涌来,疯狂阻击,鬼族族人死伤累累,鬼王虽绝学盖世,但连番车轮大战打下来,体力不支,却也已有些抵挡不住。

这时鬼铁背着儿子加入战团,他亲自断后,让鬼王领着族人先走,自己则率领数百死士,手持长棍,与魔,妖,仙三道死战到底。那一战打得惊心动魄之至,双方的尸体堆积如山,后面的人便踩着前面人的尸体而上,继续厮杀。
鬼铁先前已与那神秘女子大战半日,元气早已不继,全仗着自己的一身铁骨死撑。他领着众死士且战且退,到了夜间,众人退到了万尸迷林中的千丈崖上,已是无路可退了。
当时他身上的铁甲,早已是残破不堪,身上尽是敌人和族人溅在身上的斑斑血迹。身边的死士,亦只剩下了七,八人,无一不是身带重伤。面对着正邪两道的苦苦相逼,鬼铁背着才五岁大的孩子,奋力厮杀,身边的死士,亦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战死。
到了天色渐亮,鬼铁已是元气涣散,吐血连连,身后除了背上背着的孩子,举目望去,尽是数不清的敌人。他自知无幸,强撑着后退到悬崖边,便纵身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鬼夜便刻意顿了顿,瞧着仙虎的反应。仙虎只感到手心中早已经攒出了汗来,此时见鬼夜住口不语,不禁急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那鬼铁身上背着的孩子是生是死?”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模模糊糊的,他似乎猜到了些,又不敢细想,却盼望着能从鬼夜的口中得知真相。
只见鬼夜轻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道:“从那千丈崖上跌落下来,哪里还有不死的道理?只是后来我爹返回万尸迷林,寻找多日,终于在千丈崖下将鬼铁的尸身找到,可奇怪的是,他背后背着的孩子,却是踪迹不见。我爹这些年踏遍了万尸迷林,那孩子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爹以为这孩子是被林中的猛兽叼了去吃了,连骨头都没剩下。。。直到他遇到了你。”
仙虎一拍牛车的木栏,叫道:“他凭什么便断定那孩子就是我?只凭着我前面和你大哥相斗时,使的是鬼铁的棍法?”
鬼夜淡淡道:“你还在骗自己?仙界若把你当自己人,却又怎会让你天天去泡那酥筋软骨水?你和当年的鬼铁一样,天赋禀异,亦是刀枪不入,难道这是巧合?你背后有个黑色的骷髅图纹,那是我鬼族族人所特有的标记,你若不是我鬼族中人,又岂会有这图纹刻在背上?这些年仙界半点道法都没传你,不是防你,那又是什么?那神秘女子为什么将鬼铁的棍法别人不传,却单单传于你,若不是你和鬼铁一脉相承,她又岂会对你另眼相看?你若认为自己不是鬼铁的儿子,那你是否能告诉我,这一切难道真的都是巧合吗?”
仙虎心乱如麻,这些问题其实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他这些年常居仙界,向以正道之士自居,陡然间要让他接受自己是鬼族族人的身份,一时之间,却又哪里接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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