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塞外风冷。凉风卷起满地的残叶败絮，在营地间穿梭打旋儿，一众守营的兵士们，都不由得裹紧了革裘，以抵御夜间的寒气。
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烈阳骑着当日从市集上收服的黑马，直朝着灵熵的大帐而来。那黑马原是毛色乌黑，哪知跟着烈阳这些日子，通身的毛色竟慢慢变成了金黄色。守营的兵士都认得烈阳，忙伸手掀开大营的帐子，让他入内。
营中的布置极为简单。一个简易的小几，上面置着几根小烛，零乱地散放着几本兵书。灵熵坐在几前，神情显得略微有些呆滞，似乎是正被什么事情困扰着一般。
他见烈阳进来，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却不作声。烈阳在小几的对面盘膝坐下，见了灵熵的表情，迷茫中似乎带着些苦恼，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还在为了那黑幽甲的两千黑骑烦恼？”
灵熵哼了一声，神色有些不屑道：“两千骑兵，便能在我这五万大军中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燕王给的这些兵，一碰到硬茬就只有退缩的份。若不是关敬慕打伤了黑冥甲，恐怕黑幽甲今日早把我这营帐都给踏平了。”
烈阳“嗯”了一声，道：“这黑幽甲带兵确是厉害，明日我便亲自会会他，倒要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说到这里，却见灵熵似乎依然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一怔，道：“我还以为你是在为黑幽甲的事情烦恼呢，看这情形，似乎还有什么更重大的事情，让你如此悬而不决。”
他这般一说，灵熵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区区一个黑幽甲，我又怎会放在心上。只不过他今日在我军中耀武扬威，却突然让我看清了很多事情，但又让我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
灵熵素来多谋善断，思虑周详，如今却有难解之事，烈阳不禁起了好奇之心，道：“莫非这些事情，与这次我们出兵营救天龙，有着什么联系不成？”
天龙失陷魔域，烈阳与银月此次便是为了搭救他而来，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后果堪虞，他心中自不免多了些焦虑之意。却听灵熵缓缓道：“我不断地整理思绪，想把过往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好找出头绪，哪知。。。千头万绪，却更加让人疑惑不解了。”
见烈阳一脸错愕的神情，灵熵不由自嘲般得一笑，道：“你还记得十六年前，鬼王亲率鬼族大军，与正邪两道之间的那场恶战吗？”
烈阳点了点头，却听灵熵续道：“听说当年的鬼王鬼苍冥，乃是鬼族中了不起的人物，兵道玄学，无一不精，更将鬼族的镇族绝学冰火玄功练到了第七重天。按理来说，这等了不起的人物，行事应极有分寸，断不会将鬼族置于危机困境之中。可十六年前那一战，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鬼王不会不知道他举族而出的后果，却依然我行我素，导致最后兵败孤铁城，落得被正邪两道屠族夷地的惨果。”
烈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思虑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鬼王这般急着攻打孤铁城，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却听灵熵却岔开了话题，又道：“正邪两道在这二十年间的两次大战，我爹便是带着这些兵油子，与魔妖二族相抗。哈哈，若是指望靠着这些兵，来扫平魔族妖族，简直便是痴人说梦了，难道这般浅显的道理，我爹会不明白？可他为什么却明知不能为而为之呢？”
不等烈阳答话，他接着道：“若真是想把魔妖二族铲平，仙界便当七十二峰高手尽出，才有实力与邪道一决高下。可前两次大战，仙界出动的高手却是寥寥无几，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一般。”
他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小踱了几步，又道：“我爹贵为正道统领，可每次与邪道相争，佛教与道派，却是响应者寥寥。佛道两支，似乎对于我爹与邪道大战一事，竟似漠不关心一般。”
烈阳摇头道：“这却不然，十年前我大师兄烈阳，四师妹妖冰与五师弟断心，不就。。。。”刚说到这里，却被灵熵打断道：“不错，可天龙失陷魔域，为何你们佛门一脉，却对此不闻不问？此次相救天龙，除了你们这两个师兄弟，怎么佛门便再无援手了？更何况，你们师兄弟五人，不过是佛门的俗家弟子而已。”
这几句话来得极为尖锐，烈阳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却听灵熵又道：“佛道二支，与我仙界虽渊源深厚，当中却有着让人猜不透的种种玄机。道派这些年间内争不断，清风道长虽掌大权，但符箓，金丹，上清，灵宝，楼观，太一，哪一个不想做道家的首派？又岂容得清风的天师一派独大？”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了顿，回头望向烈阳，却见后者一脸的肃容，便如方才自己一般，正陷入苦虑之中。灵熵又道：“你们佛门四支，清凉为首，普陀，峨嵋，九华相从。清凉这些年受藏教影响，玄法有了同化之意；普陀峨嵋则受中原文化日熏，坚守佛性中正之道；而九华则似佛而非佛，与其它三门佛理相悖。我仙界的圣女峰道法邪佞，便是因为当年创峰之人，曾师从九华之故。大圣当年虽得七彩莲棒，持守正之心，但道法入邪，却是不争之实。我爹二十年前让大圣独领三千军深入魔域，他随后接应。可他向来持重，难道竟会不知，自己靠这些兵油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叩开邪道的那七道险关吗？”
烈阳大惊，道：“你疯了？难道你质疑令尊当年，是故意让大圣身入险境不成？这番话若是传将出去，只怕三军动摇，后果堪虞。”
灵熵叹道：“你以为我愿意这般想吗？再过数日，你便要与银月闯入魔域中救人。平心而论，你自认有几成把握？你与银月联手，便算能对付得了那邪道第一高手浪滔天，可魔族的其他高手，难不成都坐视不理？此次我们与邪道相争，别说佛道二支，便是其他门派，亦是应者寥寥，昆仑，六器这样的大派更是连个寻常弟子都不派来相助，来这里的，尽是些小门小派的人物，名为助战，实则来和仙界攀关系的倒占了大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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