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仙峰绝学斗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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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下沮丧,正想开口认输,忽然感到鼻中隐隐然似乎有股腥臭之气。微微一愣之间,却见土圈中原本吱吱乱叫的群鼠,突然间竟都安静了下来,僵持了片刻,居然在圈中四散乱跑,显得极为慌张的样子。
抬起头来,却见龙凡面色也极为凝重,正紧盯着自己。单雒正要开口,却见龙凡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示意他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一般。心下正自奇怪,耳中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吼声。
那吼声虽低,但听在单雒耳中,却不下于晴天突然打了个霹雳一般。他只感到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便凝固了起来,周身只感到阵阵发凉,汗毛根根都竖了起来。他费劲地张了张嘴,却感到口干舌燥之极,浑身便似僵硬了一般,心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在叫:“死定了,是老虎。死定了,是老虎。”
他慌张了片刻,忽然想起自己身前的师兄龙凡,乃是仙界之中,打得七十二峰无人能抗的人物,不由得心中一定,释然了不少,心道:“有龙师兄在,我还怕甚?以他的能耐,便是十只老虎也一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这般想着,他却不知道龙凡的心头亦是极为紧张。虽说龙凡在仙峰观学艺有成,平日里又将一众同门师兄弟收拾得手酥脚软,可毕竟大家切磋之时,出手都是极有分寸,怎也不会弄到生死相搏。可现在要面对的却是一只穷凶极恶的猛虎,若是扑将上来,又哪里还什么同门情谊,只管对着自己师兄弟二人往死里扑咬。自己现在手无寸铁,师弟更是吓得呆若木鸡,人虎之间又是敌暗我明,形势当真是恶劣之极。他抬头看了看单雒,哪知这师弟刚才还吓得哆哆嗦嗦的,现在却似乎一点都不怕了一般,居然还挤眉弄眼的,正对着那猛虎做着怪腔。
龙凡心中不由得一愣,正想着这师弟怎么又不怕了,但此时情急,也来不及多想。他毕竟是一代大侠龙不凡之子,兼又在仙峰观修行多年,自有一种事到胸中如一叶之泛沧海的气魄,处惊却色不变,心慌却神不乱,当下便慢慢抬起头来,眼角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动静。
却见左方离自己不远处的草丛中,竟隐隐露出半个斑斓虎头,一双黄色的虎眼,幽幽泛出阵阵寒光,紧紧地盯住自己和单雒,虎视眈眈,显是要择机而噬。
龙凡心里清楚,自己和师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可能导致那猛虎直扑过来。他紧盯着单雒,示意他千万不要有任何动作。自己却悄悄将右手垂下身去,将插在土堆上的石块轻轻拽了下来,捏在手中。
那土堆上的石块被一被抽走,顿时便坍塌了一角。众鼠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敌我之势,都争先恐后地向那坍塌处奔去,一时间吱吱声响成了一片。单雒见了,也学着抓了块石头在手中,心中暗想:“龙师兄看样子是准备动手了,就算他再怎么厉害,我还是拿块石头在手上,防防身也是好的。”至于那仙女儿的音容笑貌,此刻却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猛虎低低地吼了一声,直起身来,显是注意到了他们二人的动作。龙凡捏紧了自己手中的石块,咬了咬牙,猛地转过头来,瞪向那猛虎,一人一虎的眼神在空中陡然相触。
两者僵持了片刻,那猛虎又连着吼叫了数声,直起身来,似乎显得有点不太耐烦了。单雒只感到空气中腥气弥漫,中人欲呕,周遭的气氛越来越是紧张,便似乎要凝固了一般,他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心道:“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我来助龙师兄一臂之力吧。”
龙凡心头正盘算着怎么把那猛虎缠住,耗干它的气力时,却听单雒叫道:“师兄,我把那老虎引过来,你把它收拾了,我们还要赶回去给师傅做饭呢。”龙凡一惊,却见单雒手一扬,一块石头便冲着那猛虎脑袋砸了过去。
那猛虎反应极快,向左微侧,已然将那块飞来的石头避了开去。空中的腥气立时大盛,只听得一声惊天咆哮,那猛虎后腿猛蹬,已然向二人扑了过来。
眼见形势凶险,对方来势汹汹,龙凡忙向左急移了几步,单雒也不废话,就地往边上一滚,抱头趴在地上装死。那猛虎一扑之势虽猛,空中却转不得弯,顿时便扑了个空,但人虎之间的距离却是极近。它扑在地上,转过头来,正想转身再扑,龙凡却是反应极快,左脚微抬,带起地上的泥土石块,溅了猛虎一脸。
那猛虎猝不及防,脸部受了泥石侵袭,怒吼了一声,双眼急闭,同时左前爪撑地,抬起右前爪,狠狠地撩向边上的龙凡。谁知龙凡等的却就是这一下,眼见虎爪袭来,他心下登时定了不少,手上捏的石头往边上一扔,仙峰观上十多年的修行立时便现了出来,身形向后稍挫,让过虎爪来势,同时双手急伸,已然将那只虎爪擒住。
这虎爪本是用来袭敌,却被敌人反手抓了过去,猛虎正要发力收回,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这只爪子似乎已经使不上劲了。只见敌人向自己紧逼数步,两手环绕而上,自己的虎爪连着虎臂便都被那两只手收了过去。
它想要发力将龙凡甩开,谁知这虎臂却似乎已经和龙凡那两只手黏住了一般,却怎么也甩不开。那猛虎怒吼一声,俯下身子,后躯微侧,一根虎尾夹着呼呼风声,猛地抽了过来。
但龙凡既将它的虎爪困住,自身便如阵法已然发动了一般,那虎尾来势虽猛,但他将那虎臂向后稍卸,只听“啪”地一声闷响,那猛虎的虎尾却扫在了自己的虎爪上。
那猛虎大怒,正要发力把自己的尾巴收回来,却发现自己的尾巴也被对手缠了过去,它怒吼数声,虎臂贯注了全力想要将对手拨开,可不管自己的虎臂如何拨弄,对手的右手却总是顺着虎臂旋转的方向盘旋,同时不断拿捏,弄得自己的虎臂气血不畅,无处发力。待要强行将那虎尾收回,却被对方的左手紧紧抓住,挣脱不得。它此时侧着身子,右前爪和尾巴都被龙凡收了,急切之间无法转身,有心要用右边的后爪去抓龙凡,却又怕自己站不稳,当真是进退两难。

它正大声咆哮,忽然下巴一疼,原来龙凡趁它不备,抬起右腿,却给它下巴上来了一脚。那猛虎陡然受袭,虽说皮糙肉厚,只疼不伤,却也气得暴跳如雷,另三只虎爪猛地发力,向上猛窜。身子刚刚跃起,却觉得尾巴一松,原来自己的尾巴已然摆脱了对方的钳制。
猛虎心头正在暗喜,忽然眼前一花,这敌人却已扭着自己的虎臂转到了自己的身前。它忙下意识地将自己另外一只前爪向龙凡拍了过去。
谁知这一拍,却拍出了事情。自己另外那只虎臂还在对方的钳制中尚未挣脱,这只虎臂便急急忙忙地拍了过去,正合了对方的心意。只见对方左手一翻,先把自己的右前爪抓住,然后身子向边上微让,轻松避开来爪,同时右手如蛇般急转,又将自己的拍出去的这只虎臂也没收了。
那猛虎大声怒吼,两只后爪猛力撑地,虎头上扬,双爪向上发力,想要将对手撑开。哪知龙凡正愁弯着腰矮着身子和两只虎爪切磋累得慌,见对方直起身子,当真是求之不得,忙顺着爪势,站起身来,双手在两只虎臂处不断盘旋飞舞,十指拿捏抠摁,捏得那两只虎爪无处发力。
想要把对手掀开,却不想对手站直了,自己却变得不上不下,两只前爪够不到地,便只能靠那两只后爪撑地,虎躯微斜,当真是说不出的吃力。猛虎待想要把那两只前爪放下,可每往下用力,对手的拿捏便是极狠,同时还不断伸腿猛踢自己的虎腹,吃疼得紧。往上便好了少许,可自己保持这个半跃的姿势,却又着实累得够呛。
它想要继续发力上跃,可两只后腿刚刚用力,对手便缠着自己的两只虎臂往左边或者右边移动,这上跃之力顿时便岔了。尾巴左甩又摆,却总是够不到对方,待想要将脑袋凑过去咬对方一口,可每次对方总是将自己的两只虎爪堵到面前。就算自己肚子饿得难受,可啃自己一口的赔本买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干的。
单雒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还惊魂未定,他猛喘了几口粗气,定睛一瞧,却见自己这位师兄,正从容淡定,与那猛虎斗到酣处。惊恐之心渐去,他不禁凝神观瞧,却见龙凡所用的每一招一式,平日里都曾见这位师兄使过,但此刻使将出来,却无不精妙绝伦,巧到颠毫。他不由得越看越是佩服,心道:“怪不得龙师兄能横扫仙派七十二峰却罕逢敌手,这招式变换,阵法改动,再强的敌人也要被他困得死死的,也难怪那仙女儿对他倾心不已了。”他恐惧之心既去,那灵仙儿便自然而然又给想了起来。
他这边佩服得紧,却不知龙凡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虽说猛虎被他制得无从发力,可这畜牲却是吼声震天,振得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加上那张血盆大口,喷出阵阵腥风兼唾沫星子,溅得自己一脸腥臭之味。他平日里与一众师兄弟切磋,对方虽然也会怒吼助威,却哪里像今天这位虎爷一般口沫横飞,腥风扑面,吼声震耳欲聋了。
龙凡心里叫苦不迭,那猛虎更是苦不堪言。看的好好的两个猎物,原本盘算好了扑过去拿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却莫名其妙地被缠上了。若是光比力气输了也就罢了,可自己却是有力没地方使。半弯着腰实在是太过吃力,想要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吧,却怎么也换不了,至于转身逃跑更是天方夜谭,现下除了狂吼喷对方一脸的唾沫星子,却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一人一虎僵持了半天,天色渐黑。单雒站着看得挺累,干脆盘膝坐在地上观战,顺手将笼子里剩下的那两只灰鼠给放了。那猛虎从下午半站到天黑,这个姿势少说也维持了近两个时辰,当真是累得够呛,嗓子也早就叫哑了,哪里还关心是不是能吃到眼前的猎物,只想快点挣脱眼前的束缚,好找个地方躺下来歇着。
可面前这对手却着实精神得紧,两手上下翻飞,居然还抽空看了看天色,嘴里不忘叫道:“糟糕,天黑了,单师弟,你快回去做饭,别让师傅饿着。我再和这猛虎斗会儿,稍微晚点回来吃饭,你自己路上小心些。”
单雒应了一声,却不移动脚步,心道:“万一路上再窜出来只老虎,我可应付不了。还是等龙师兄把眼前这猛虎的气力榨干了再说吧。”
那猛虎却哪里还支持得住,呼呼地喘了阵子粗气,身子一软,就直挺挺地往地上趴了下去,龙凡不管双手怎么拿捏,右腿怎么猛踢对方腹部,猛虎都似乎毫无知觉一般,一副死虎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往地上一躺,却怎么也动弹不了了。
眼见猛虎累得动弹不得,龙凡其实亦是累得够呛,往地上一坐,呼呼地喘了会儿气,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既是擦汗,又把那猛虎喷在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擦了去。
单雒正想走上前去,夸几句师兄功夫真是天下无敌云云之类的话,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站起身来,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银色长袍的男子,面含微笑,径直向二人走来。
他走到龙凡面前,微微笑道:“这位兄弟竟能赤手伏虎,当真是好身手,想来必是仙峰观云霞道人的高徒吧,却不知怎么称呼。”
龙凡抬头打量了下面前的男子,却见他相貌俊朗,神情飘逸,颇有一种慑人心魄的魅力,不禁心生好感,站起身来,抱拳道:“在下仙峰观龙凡。”又指了指单雒,道:“这是我师弟单雒,却不知道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男子点了点头,拱手笑道:“原来是龙兄弟,单兄弟。在下银月,因有要事要上灵山,路过此处,无意间得见龙兄弟与这猛虎相斗,当真是大开眼界。”他微微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累得半死的猛虎,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伏虎本不难,可要把一只猛虎弄到不伤而脱力,可当真是为难得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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