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热闹的婚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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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场下下、里里外外都挂着红,大红喜字贴得到处都是,张秀云的小楼更是一片红色、金色,喜气洋洋。
中午在乱哄哄中吃了饭,胡开山在自己家就被一群闲汉攒拥了出来迎客,从由到外全新的胡开山,下巴刮得铁青,头上还抹上了发乳,理得一丝不乱,穿着簇新的西服,里面是暗红羊毛衫、红领带,脚下的皮鞋锃亮。
胡开山浑身别扭地站在门前,笑闹声中,陆南把他拉到一边,这才解了围。也该他出场接待亲戚朋友了,要不是贵宾们有陆大元、陆大富、谢凤英等人一直陪着,他这新郎倌都算失职。胡开山一对自己左脚有点跛暗中自卑,所以一般不大喜欢出头。
可是今天,他再不出头,人家来见不着新郎,闹起来算怎么回事呢?陆南陪着胡开山去自己家后,这才算了。
外面所有参加接亲的车一早进来,就有人扎了绸花、贴上喜字。车外表不太干净的,还先细细冲洗了一遍。
总指挥陆大元站在虾场门边,默想着有没有错漏,过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手一挥,大声道:“吉时到!”
道路两边的早有两个年青人拿着长长的鞭炮杆,一收到信号,就有另外两人过来点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车队缓缓出发。
尼桑蓝鸟打头,四张桑塔纳、两张切诺基一字排开,两张偏三轮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跟抗战时的汉奸队似的。
开偏三轮的一位是派出所民警,一位是县农电局的外勤,两人均是棒小伙,能跟着这么阔气的车队去接亲,自然是意气风发,把偏三轮开得几乎要飞起来。扛着摄像机的县电视台老师傅被颠得差点把中午吃的席全还给土地爷,一边小心扶着摄像机,一边骂:“龟孙,不知道开慢点?路这么颠~哎哟,慢点慢点~”
车队后面,是两辆中巴,也全坐满了人,猴精子带着两个嗓子好的,专门负责和女方家“打擂台”,以防有会唱的难住男方,更可以现场催妆。再后面是东风,空荡荡的。这车是用来装回程时娘家的陪嫁。其实陪嫁物都是两人事先买好,提前送到娘家的。
头车里坐的是村里两位俊俏、水灵的姑娘和两位模样周正、口才便给的小媳妇,其中一人正是储凤。
储凤跟着父亲一大早就来了,她比陆南大一岁,储凤身材适中,皮肤微黑中透着健康的光泽。女孩儿又发肓得早,十六没到就已经生得体态妖娆,蛮腰翘臀,胸口鼓腾腾的,两条浑圆的大腿又长又结实。
她坐在副驾驶,青丝如瀑布般垂在脑后,用一只发箍束起,脸上画了淡妆,嘴上还擦了从未用过的口红,怀里抱着新娘用的胸花盒子,娇颜含笑,静静望着窗外的陆南。
储凤和陆南有大半年没见,知道要来虾场参加婚礼,心里盼望的同时又有点害怕,一双狐媚已极的眼睛始终不离陆南左右,含情脉脉地睃着他的后背。女孩儿突然开了窍,心里就有了陆南的影子,但她不敢挑明,甚至于不敢大大方方瞧他。
自打进了虾场,第一眼瞧见他,储凤心就砰砰乱跳起来,脸上发烫,腿也僵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身体和脑海里冲击,那是一种无缘无故的幸福,一种能够没有道理的甜蜜,一种莫名奇妙的宁静。这些女孩儿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混杂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酸酸甜甜,胀在胸口,也不知道是快乐还是牵挂。虽然到现在,两人一句话也未说,储凤却已经十分满足。
后面车里坐的就是妇女汉子,乱哄哄挤成一团,打骂笑闹,说着荤话,一路欢歌笑语。
胡开山在第二张车上,陪他的是涂刚、陆劲松、李扬,这些年青点,又有点身份的。至于陆大元、陆大富,当然是留在虾场陪来的贵客。
县里来的副县长、副书记要陪,乡里来的书记、乡长要陪,这些贵客,丝毫不能怠慢。两边楼都有人守着。谢凤英领着肖虹青三人去了张秀云家,这边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吹牛打牌、抽烟聊天。

不仅是肖静,甚至连肖虹青、张幸月都从未参加这样的婚礼。浓郁的乡村气息裹在闹哄哄、喜气洋洋的喧嚣声中,和着肉香和男女们的高声欢笑,织成了一曲真实版《喜洋洋》。肖静一直在满场转悠着瞧稀罕,看见什么都要问一问、摸一摸,村民们知道她的贵客,也喜欢这个好动、天真,还有点“不耻下问”的女孩,对于她无心的捣乱行为,总是心怀最大的宽容,笑着耐心解释。
大灶、戏台、连席大棚,肖静一边看一边问,钻进戏台后,突然发现角落上堆着两只绣金边滚银线的狮子套,立即大呼小叫起来,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研究。
“认识吗?”
肖静一扭身,见是陆南,不屑地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当人家傻瓜呀?”
“会玩吗?”
“不会。”肖静脸长了,眼珠子一转,兴奋地道:“陆南,我们来玩好不好?”
“拉倒吧!别进去就栽一跟头!”陆南拍拍就走。
“讨厌死了!”肖静气得直跺脚。
――――――
迎亲车队一路顺风到了椿树村,村口却已经被围观的村民堵死,李扬和涂刚两人跳下车后,又有两个能说会道的妇女跟了过来,一边散喜糖递烟卷,一边发红包,作揖打躬说好话,村里人就是不让路。
“咦,你们咋个说法嘛?”涂刚急了。
“你们村,有个猴精子吧?”这时村民中挤出一位来,穿着洗得发白、灰不溜秋的中山装,上兜插着一杆“新家村”黑色钢笔,脚上一双黄解放鞋,人有点寒酸,但眉眼透着精神。他手一叉腰道:“叫他下来,唱支歌嘛!”
“那容易啊!”涂刚一扭身,刚要喊人,猴精子早一脸兴奋地跳了下来,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眼,笑眯眯地道:“哥儿是棒头?”
“棒头不敢当,我叫张兴奎!”
猴精子眼睛一亮,惊喜道:“张哥,早就知道你的大名,我候宝树佩服你!嗓子亮,耍得开,玩伞水平特别高。今天,我就跟你学一曲!”
旁人看来,两人简直和地下党对接头暗号差不多,听得大眼瞪小眼。张兴奎和候宝树两人均是心里通亮。棒头,就是队伍里领头的,要会唱,活要好,更要反应机敏,能够随口编词,这样的棒头有时一个乡都找不到一个。
张兴奎的绝招是玩伞,一把花伞在掌心能玩出百般花样,滴溜溜从掌心转到肩膀,到从肩膀挪到背上,始终不落,所以也有绰号叫“张花伞。”
猴精子今天也是一身新,昨晚刚用大茶缸灌上开水熨好的中山装笔挺,蓝色涤纶直筒裤,裤腰上还别着把唢呐,脚下是一双陆大富给他的半旧火箭头皮鞋,一身光鲜。他和张兴奎就是两个“棒头”,高手相见,不免惺惺相惜,也存了较量一番的念头。
两人的目光交接,恰好似正负电子相吸,又好似干裂地遇见甜眼泉般化成软泥,更好似西门大官人和潘小娘金莲在阁楼合二为一,“喀啦啦”的就在半空中撞出了火花。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掩藏不住的兴奋。
“那我就先唱一首迎客歌!”张兴奎也不含糊,张口就来。
“好个猴精子,美名传天下。太阳亮堂堂,椿树喜客来。我问喜客为何来,为何来?”
歌一停,猴精子立即接上:“椿树有好人,张家美娇娘。天降吉祥雨,地收甘霖露,我为兄弟迎亲来,迎亲来!”
“好!”边上众人大声喝彩,热烈鼓掌。更有爱听歌,爱看“打擂台”的村民起哄起来:“张花伞,再唱一个!”
“猴精子,唱个酸的!”
两人并未上当,毕竟正事要紧。张花伞是张家派出的代表,主要目的还是接人进村,总不能在村口就连续为难男方。
两个骚人相视一笑,竟然手拉着手儿步入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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