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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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冷空气中有了些湿润气息。森林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战士们下班了。陶金生走在队伍前边,情绪好得很,挽起帽耳,一走一扇忽。“下雪啦!”有人叫了一声。他摘下帽子,仰脸朝天,说下雪了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话音刚落,一片雪花飘飘旋旋落在他鼻子上,像只白蝴蝶。“啊哟,真的下雪了!”他的声音像个久盼下雪的孩子。
这真是鹅毛大雪。雪花飘舞,盘旋着落下,天地显得十分寂静。一丝风没有,雪花自由自在地落下,它们的样子像是游戏,你追我我赶你的,但却没有雪花在空中相碰。杜人杰早就注意这个现象了。
陶金生今晚是“亲自”去打饭。这种事原本不用班长干。这倒使战士们真的忐忑起来。他们猜测,吃完晚饭就要“斗私批修”了。因此,吃饭时无声无息,吃完饭也静悄悄的。唯一掩饰这种慌乱的办法是捧起《选集》,似乎它能遮挡一切。
于祥龙又在锉锯,刚锉了一下,熊四能就捂住耳朵,说于木匠你别锉了好不好?于祥龙空洞地笑笑,用锉子磨指甲。毕祖光怪怪地一笑,表明他又发现了人们心中的秘密。熊四能一怔,他以为小毕是冲他笑的,不由得问:
“班长,晚上还学习吗?”
“先自学。”陶金生应一声。他在给薯叶写信,告诉她他不想耽误她的青春。
帐篷里十分安静,连炉火也小心翼翼地燃烧着,不呼喊,不欢跳。雪片落在帐篷上,声音若有若无,像许多人在窃窃私语。
熊四能向戴英宗和吕双福使个眼色,三个人像是去厕所。在帐篷和厕所之间的路上,三个人靠在一起,被雪逼得缩着脖子。天空是无边的铅灰,地上的新雪反射着暗光,四周唯有雪片落地的刷刷声,它们不想惊动什么。
“哎,”熊四能说,“咱们三个也彻底斗了私算啦,抗是抗不过去了。”
戴英宗说:“你熊将军想斗就斗,这又不是打狼要结伙去。”
“不是我想斗,”熊四能说,“温准星这狗日的可能把我汇报了,我俩是一个村里的。今天小毕对我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我的私是‘一口二手’,我琢磨半天,是说我为了嘴,用手去偷东西吗?我在家里是偷过生产队的庄稼,为了嘴……”
戴英宗说:“一个新兵蛋子,你怕他个屁!”熊四能说:“这小子邪性呢!就说你枕头里的那件东西,我挨着你睡都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了?那是人眼睛吗?入地看三尺呀!”吕双福顿时就矮了半截,想到杜老兵为他放的衣服,哆嗦起来,觉得一天的雪片全朝他砸来了,问:“大熊,小温,汇报我来没?”熊四能说:“那小子连他爹也敢汇报,你小心点!”
戴英宗说:“你们有私就斗,我反正不想入党不想当官,光身一条,回家怎么的也能填满这条肠子。走吧,让那小狗日的看见要说咱们拉小集团了,我先走,在帐篷门口拍拍身上的雪。”他不想在雪地里站着,雪片不停地打到眼睛上,不停地眨巴眼,这种太被动的感觉令他难受。
晚点名的时候,指导员宣布了对陶金生、毕祖光、李土改和于祥龙四人队前嘉奖一次,表彰他们在“斗私批修”学习中成绩突出。指导员宣布嘉奖令时,全连战士“咔”地立正,庄严气氛立即就出来了。指导员说“填入卡片,装入档案”时,气势磅礴,震动人心。
一班战士回到帐篷之后,都感觉到一种只可意会的氛围,受到嘉奖的人心里高兴,面上却很平静,没受嘉奖的人面上很平静,内心却不服气——斗了私反得嘉奖,很合算呢!
熄灯之后,熊四能想:早知斗私可能得个嘉奖,我何不早斗?让人逼着斗不如主动斗。看我来个斗私不过夜!他突然说:“报告班长,我要斗私!”
陶金生打开电筒,白光刺眼,说:“好,明天学习时再斗!”
“不!”熊四能说,“班长,我不能让私字在身上多待一分钟,不、一秒钟!我马上斗!”
“好,有觉悟!斗私不过夜!”陶金生下床点上马灯。大家都围着被子坐起来。
这句表扬话乐得熊四能穿好衣服,要站到地上斗私。他还抱进柈子,架进炉膛,炉火爆烈,柈子里的水分烧沸了,痛苦而欢畅,火势“哇——哇——”像哭又像唱。他站在炉边开始斗私:
“同志们,不是说亮私不怕丑、揭私不怕疼、斗私敢于刺刀见红吗?我熊四能斗斗在家里偷吃生产队庄稼的私。三年困难那会儿,可把我饿瘪了!肚皮往脊梁骨上贴。我就盼着玉米快点长,好啃青棒子。你们啃过青棒子吗?棒子只要吐出红缨儿,籽粒就鼓起来了,白白的,一泡白浆,有股生生的甜味,一啃咯咯响白浆乱溅,可不能多啃,多啃了蹿稀!我啃青棒子是跟狗学的,狗最会啃青棒子,一口拉下来,前爪抓住,用嘴撕皮,有的把秸子扑倒,小狗更刁,先啃根子,再撞断秸子,啃得干干净净。啃青棒子得有办法,青棒子一掰,嘎嘎脆响,护秋的人老远就听见了,我是用镰刀割,割时要反拿刀头,刀刃朝外,用拇指和食指夹住,另三个手指握住秸子,腕子一拧劲,不声不响就割下来了。棒子皮也不好撕呢,‘吱——’,声音涩涩的,很响,护秋的也能听见,我用镰刀在棒子根上割一圈,在尖上一提,褪壳一般,你就开啃吧!可是有一样要记住,啃时要脱小褂,那白浆子溅到小褂上,生生一个白点,护秋的人鬼精鬼灵的,一见就知你啃了青棒子。
“我还偷吃过花生,拔一墩花生,一嘟噜一串,真像孩子的小胖脚。湿花生不好剥,仁儿紧贴在壳子上。我是有办法的,我把花生仁放到乱葬岗的茔门里,一两个日头下来花生仁就离壳了,一摇格啦啦响,一捏‘叭儿’地裂开,新鲜仁儿嫩红的皮儿,跟没睡醒似的,都舍不得嚼!当然,烧了更好吃,可是容易被护秋的发现,要冒烟呐!不过我也有办法,到树林里烧,烟被密密的树叶滤稀了,看不见。烧花生可有讲究,不能在火正旺的时候丢进去,那容易烧糊,糊味飘得远呢,你是贼不打自招,要旺火刚过时丢进去,连灰带火一埋、一捂,听见有爆裂的响声,一扒拉,嗨呀,我的妈呀,你就吃吧!你们吃过烧花生没?没吃过吧?那比炒的炸的别有一股香气——火香呀!别看外表黑乎乎像羊粪蛋,一捏开,金黄的仁儿,一搓皮儿,一吹皮屑,白生生、亮光光、油晶晶的,那香,一挨牙就香到脚后跟,你吃一遭常想着!当然,吃完后要把灰埋好,嗽嗽口,牙缝里别留渣渣,还要吃一点野葱什么的,为的是盖盖那香气,你吃了烧花生,开口喘气儿人家就闻到香味了,你不是打上灯笼拣粪找死(屎)去?
“我偷地瓜——就是红薯也很有经验,你不能把一墩地瓜全挖走,护秋的就会发现,你得‘骟’,懂什么叫‘骟’吗?你进了地瓜地,专看地垅上的裂缝,那是地瓜长大了,把垅台拱裂了,口子越大地瓜越大,一墩地瓜只有一个最大的,你用手指顺着裂口抠下去,挨到凉凉滑滑的东西,那就是地瓜,一摇就活动了,注意别伤了地瓜的秧根,再培上土,地瓜秧子照绿,护秋的人还不知丢了地瓜呢!这就叫‘骟’,像骟马,把卵蛋取下来。当然,你不能像老头‘蹲坑’那样干,地瓜秧子低,遮不住人,你得仰身躺在垅沟里干。那时候眼儿望天,看着云彩变着猪牛马羊,啃着地瓜,还蛮有味呢!但是不能多吃,生地瓜胀胃,你们可得记住,有一回胀得我上打不出嗝儿,下放不出屁,就折腾中间。吃生地瓜还得注意,浆汁儿刚冒出来是白的,一干就是黑的,沾到唇上手上还不容易洗,护秋的一见你的唇发黑,你就是偷来的锣儿到大街上敲了,你得边吃边用牙蹭唇。地瓜最好是烧着吃。烧地瓜费工夫,我是在有树的沟里挖空个坑,烧上一坑火,把地瓜放进去再埋上,跟闷炭一样。那地瓜才叫好吃,稀烂,糖油儿都淌出来了,蒸的地瓜就是没有那种香甜味。
“说实话,这种事我当年常干,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饿嘛,不找东西吃怎么行?其实这就是私字作怪!要是一心为公,饿死也不能偷集体的东西吃,不是说宁愿为公前进一步死,不愿为私后退一步生吗?我的私字不小呀!不斗它还养着它下崽儿呀?”
在大家的内心,是十分厌恶熊四能这种“积极”的,你要斗私还非要等到深更半夜吗?但大家渐渐被他的叙述吸引了,在他不停地咽口水的时候,大家也不由得吧嗒着嘴,似乎帐篷里满是烤玉米和烤红薯的香气。
门帘忽然一响,黄石玉查铺查哨来了。在他十几年的部队生活中,还没遇到这种情况,熄灯了还开会。厉声问:“怎么还不睡觉?”
“报告连长,”陶金生说:“熊四能同志不斗掉私字睡不着觉,他在斗私!”

黄石玉一时不知说什么,他当然不能说斗私不对。说斗私当然重要,不过遵守作息时间也重要,这是纪律。看看熊四能,出去了。
熊四能认为这是受到表扬,很高兴,说班长呀我以后有了私半夜也要斗,斗私不过夜。
“好,很好!”陶金生说。
熊四能向吕双福递个眼色:你还还趁热火炉子好打铁?吕双福内心填满惊怯忧恐,六神无主,一见熊四能的眼色,不由自主地说:
“我、要、斗、私……”
杜人杰一惊,仍平静地看着他。吕双福开了口又后悔,这个私能斗吗?吭吭哧哧地说:
“班长,我,去地上……斗?”
“就在床上坐着斗。”陶金生说。
熊四能显得特别活跃,舀一缸子水,放进一块冰,递给吕双福,鼓励地看他一眼,冰块在缸子里格格爆裂,吕双福手一晃,缸子里格啷啷响,他喝口水,吸进一块冰,格吱、格吱嚼冰,“咕喽”一咽,说:
“我,是冲着、部队的军装、当、当兵的。那年、有部队、在我家乡、演、习,我家、住一个班、班长、姓刘,刘班长见我、总光膀子,给我、一件、衬衣。我问:部队、衣服多吗?他说多,一人总有三、四套,每年、换新。我就想,一定当兵去。我用、新军装、一套,换老兵、旧、军、装两套,穿一套、交旧一套,新、军装就、就省下了。我总、穿补钉军装,大家、叫我、吕、补钉,领导、表扬、我、艰苦、朴素。我领军装、要大号的,我是想,领了小的,也没找钱给、给我,大号的回家去一改,还、还多得些、补、补钉布……”
大家实在憋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借机喘几口舒坦气,听他说话太憋人了。
“别笑,”陶金生说:“小吕你说。”
“完、完了……”吕双福说,看杜人杰一眼,十分尴尬。
陶金生说:“好,小吕这私斗得好,他虽然没在理论上作提高、概括,但他说的是实话,是真斗私,如果一个战士连一套衣服都这样计较,还谈得上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的受苦人吗?今晚的斗私到此为止,其他同志明天再斗,熄灯。”
马灯一熄,温启春就琢磨开了:我这不是比熊四能和吕双福落后了吗?像他们那样斗私,我说不出口,人活面子树活皮,还有脸见人吗?我当然有私。我想当干部,想得头疼!说的是干部是人民的公仆,可是“公”不是“爷”字辈的?爷爷辈的仆人不就是“爷爷”?我也知当干部不容易,咱在连队,不像在机关给首长当个警卫员什么的,把首长侍候好,几年就能下连队当个小排长,或是在机关当个“瞎参谋”、“乱干事”之类的。在新兵连,我最大的愿望是能给首长当警卫员去。那次是团长来看望新兵,一个班一个班地走。我见团长很胖,知道胖人爱喝水,走过十六个班,团长就该喝水了。我去连部提来一热水瓶水,团长果然要喝水,警卫员从挎包里取出保温杯。我见首长脸上有汗,拧一条湿毛巾给他,他笑了。别人都只会傻愣愣地看着团长。我叫团长讲个战斗故事。团长笑了,说那可有的讲哩!我知道团长是湖南人,就说请团长在我们班吃饭吧,我给你买辣椒去。团长笑起来,说这小鬼满机灵的,我们湖南人就是不怕辣。但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并没去当警卫员,警卫员个头要不高不矮,人要漂亮、精神,可惜我生成个干巴猴的模样。
在部队当不成干部,我就回地方去当,只要入了党,回家顶不济也当个民兵连长。可是我总入不了党。我写心得笔记、写日记、写思想汇报,内务劳动我包了,为一把扫帚得罪人,这些都只能受个表扬。我还有什么办法进步?没有机会像李文忠那样救红卫兵,没有机会像蔡永祥那样舍身救列车,没有机会像王杰那样救民兵,实弹演习时也没有谁慌了手脚甩不出手榴弹。
唉,熊四能倒是“鸭子抢食长出一嘴”,先斗了私,还说得挺吸引人,他若是入了党,退伍之后大队民兵连长不就是他的了?我岂不是晾到树梢上去了?我现在彻底斗私也晚了,小毕也斗了想当官的私,我跟在人家后边也出不了彩。我过去怎么不犯点既不违法、又挺严重的错误呢?斗起私来才生动感人。
唉,还是得佩服班长,一班集体背诵“老三篇”之前,班长就背出了“老三篇”,而且是梦中背出的。那天夜里我没睡,在想第十本心得笔记到底抄《解放军报》上哪篇文章好,突然听见指导员的脚步声,指导员查铺来了。班长突然高声说起话来,黑灯瞎火,怪瘮人的,一听才知是说什么“为人民服务”,我当班长发了精神病,跳下床要推醒班长,指导员一把抓住我,电筒一亮即熄灭,小声、吐字却很清楚地对我说:小温,快去通知全连班长以上干部立即到一班来,不许说话,不许打电筒。嗨,那么多人摸进一班帐篷,蹲在地上听“黑话”。班长可真行,一直背完了《纪念白求恩》,才翻个身,哼呀吾呀叭哒几下嘴,睡得正香呢!指导员说:“大家别出声,听他往下背。”其实没人出声。班长翻个身,又背起《愚公移山》。我为班长捏一把汗,这篇光辉著作很长哩!念下来都费劲,何况在梦中背出?要是背了一会儿他醒了呢?班长就是没有醒,背完《愚公移山》,翻个身打起呼噜,“呼哇、呼哇”响。了不得呀!许多英雄人物在梦里喊万岁,我们班长在梦里背出“老三篇”!指导员连夜将此事向上级汇报,班长一下子成了轰动全师的人物。
唉,我写了那么多学习著作心得笔记,还抵不上班长一阵梦话,看来要进步就得想绝招呀!
他突然看见玻璃上有白光一闪,知道是指导员查铺来了,指导员从来是在连长之后查铺。他不知怎么就可劲大叫一声:
“呀!我坚决响应你老人家的号召,斗私批修——”
大家猛地被惊醒,床铺一片响声。范清德用电筒一扫,说声睡觉吧,出去了。熊四能顶讨厌小温这种动机不纯的假积极,忍不住说:
“刚才是什么在叫,狼吗?”
温启春心里骂着“熊四蹄”,揉揉眼睛,刚睡醒的样子,说:
“班长,谁喊啥呀?”
陶金生说没有啥,睡吧。
陶金生自己却睡不着了。温启春这一声喊,把他拉回梦魇之中。梦中背出“老三篇”,使他一夜成名,也在他心中刻下不堪回首的一幕,只要有人提到,或是做出相类似的事,他立即就会重现当时的感觉,那天夜里的时间变成一个匣子,无论他走出多远多久,都会有一只魔爪抓住他的灵魂,放进那个时间匣子里,经受一番严刑拷问,才放他出去。他恨小温,你是真做梦还是假做梦?“你是真做梦还是假做梦?”他吓了一跳,谁在问?战士们都睡着了,只有炉火独自在张望什么。他突然很怕光,拉上被子蒙住头。
这太像那个夜晚了,那也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只是不是下雪而是下着小雨。如果那个夜晚有月亮甚至有星星结果会如何呢?光亮在有些时候比黑暗更可怕。我早就在酝酿那个“梦”,做个梦还不容易吗?一旦这个梦真要开始的时候是那么惊心动魄,有一点光亮就使你不敢做梦。我一夜一夜下决心,又一夜一夜的错过。梦话的声音和清醒时是不同的,怎么能学像呢?要是有人推我一把我醒不醒呢?要是有人用电筒一照我醒不醒呢?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漆黑的雨夜,再不做这个梦就沒有机会了。但是说出第一句梦话我就后悔了。那声音是我的吗?只有鬼才在黑暗里发出声音。我是在旷野里吗?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成了在暗中盯着我的狼。他们在想什么?沒想到我心底倒有一种光在闪亮,照清了我的梦,把梦应有的模糊昏暗全照亮了。我就如一个人在跳舞,原以为观众是些瞎子,其实他们全有明亮的眼睛。可是指导员已让小温叫来全连班以上干部,我不继续做梦怎么办?帐篷里蹲了二十几个人,呼吸的气息把我吹成鹅毛。我如身子放在火上烤又动不得,又如无数毒蛇把我当成树桩子缠绕着,只要我一动立即被咬死。我全身都僵硬了,只有唇舌在动,原来僵死的是这种感觉。说完那长长的梦话之后我的身体仍动不了只有装着打呼噜。我知道李胡子不相信我能在梦中背出“老三篇”,他走出去后又回来了,打着电筒,说陶班长睡得真沉呀。我知道他捏了一捏儿烟末,往我鼻孔处一撒,吃得我肺都炸了,可是我只能装睡。
谁在笑?他一愣,难道有人因小温那一声喊而笑我?是杜老兵。他是醒着笑,还是在梦里笑?你笑吧,你总不敢否定群众活学活用著作的积极性!
他觉得他还应该想出一个新点子,绝的,再助一把力,他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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