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靠在艾伦肩膀上蹭蹭蹭，铁定是发烧烧的脑子都糊涂了。要是个西瓜爷我可能还挺熟悉，水晶球这才是第一次见，鬼扯也扯不到眼熟的程度。
大厅里静的像案发现场。
吉尔伯特轻轻阖眼，头微垂，柔软的红色长发自耳鬓落下。他低低的开口念了句什么，神色虔诚如同信徒在膜拜神灵。掌心的水晶球慢慢浮起，游衍的光华重现，却明显柔和了许多。吉尔伯特的冷银色手套映照着淡淡的光晕，仿佛从他手心散发出纵横交错的光芒。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水晶球腾空，旋转，吉尔伯特将十指指尖扣在一起，又接连变幻出各种手势，一层一层淡蓝色的结印陆续打在水晶球表面上。原本无风的大厅，似乎在水晶球停浮的地方形成了风眼，涤荡人心的微风开始向前厅汇聚。
“结。”吉尔伯特打出最后一道结印，迅速收手，深深呼吸，然后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风的力度渐渐小了，水晶球停止旋转，缓缓落在之前妖精们抬来的高脚架上。高脚架的顶端是堇金做成的六菱花瓣形，庄严凝重，脉络清晰可见。
风停了，水晶球不再发光，静若处子。
吉尔伯特吐出一口气，习惯性的抬手把耳鬓边的红色长发抿了抿。他转身指着靠在墙边隐没在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说：“抬过来吧。”
“是，伯爵大人。”几个妖精恭敬的鞠躬，又召唤来更多的妖精，一齐向墙边跑去。
吉尔伯特压低嗓音跟美人老大谈了几句，好象不经意的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他微微一笑，就又走回到长桌边坐下了。早早有妖精奉上了红酒高脚杯，吉尔伯特眯起冰蓝色眸子陶醉似的轻轻啜饮。
“艾伦，这水晶球是干什么用的？还有那个大家伙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的嗓音沙哑，发烧烧的喉咙火燎一般的难受。
“那个啊……是订立血契用的。两个都是。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艾伦动动身子，让我靠的更舒服些。
大家伙抬到前厅，我不禁惊讶的倒抽一口气。
是一面镜子。
可我惊讶的不是那镜子高大耸立的不正常，不是镶嵌在镜子边缘的珍宝钻石有多值钱，不是镜子下方鹰爪形的两只黄金脚，也不是镜子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道。
而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好象全儿爷我跟那镜子认识了八百年那么瓷实的熟悉。
我脑子八成是烧的秀逗了。
美人老大从之前取出水晶球的盒子里又拿出一把短柄的银色小刀，自恋老头就把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
闷骚男埃德加正在指挥妖精们把镜子放置的跟水晶球相对，镜面正朝着人群。美人老大走到厅前，眉似春山，眼如秋水，声音干洌如清泉：“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各族后裔，请走到厅前来订立血契。艾德里安娜魔镜里会显示出一些内容，一些隐藏在你内心最深处的人或事。这些只有本人和比你位阶高的人才看的到，其实也是血契圣器为了测验血契者对血族的忠贞度的小测试，只要坚持到最后血契便订立成功。请各位不要紧张。”
“下面请念到名字的人到厅前来。”美人老大看镜子安置好了，就宣了开始。自恋族的老头子拿了一张名单递给他。
“埃布尔·棘秘魑。”
一个女人从橙色氏族旗下走了出来，慢慢走到厅前。自恋老头站在一边对她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她就又仪态万方的走到水晶球前，从一旁的埃德加手里接过那把银色小刀，在左手手指上迅速划了一下。
鲜红的血一滴滴淋洒在水晶球上。
淡淡的黑色烟雾开始凝聚笼罩在水晶球的表面，周围蜡烛的灯光摇曳不定。几个妖精抬来火盆架在艾德里安娜魔镜两侧，橙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同样被黑色烟雾笼罩的镜面上。
蓦然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整个大厅的光源就只剩下那两个火盆的红光。
镜面上渐渐浮现一个女人的脸，长的平平淡淡却是一脸恶毒。那人咒怨似的神情犹如一条毒蛇，嘴巴不停的开开合合却听不到声音。但即使是猜的也可以猜出来从那张嘴里冒出来的是多么刁钻的语言。
埃布尔·棘秘魑站在镜子前，因为是背对着的关系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看她剧烈抖动的肩膀就知道现在的心情是多么……激动？恐惧？厌恶？
不过那镜像出现不过短短几秒，一切就又趋于平静。
埃布尔·棘秘魑苍白着脸色，踉踉跄跄回到了橙色氏族旗下。
“阿多诺·妥芮朵。”
…………
“奥尔丁顿·睿魔尔”
…………
名字是按字母的顺序排列的。我头痛的厉害，靠在艾伦肩上昏昏欲睡。忽然听到——
“爱弥尔·末卡维。”
脑子一下子清醒不少，我用眼角瞥一眼丹妮丝。她垂着头，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到表情。
我轻声问艾伦：“她不是九代血族么？怎么还没有入族？”艾伦说：“她的血契跟我们的不同，她的是交换血契，我们的是传承血契。交换血契是有适应期的，只有血液融合到一定程度才可以入族。”
“艾伦，”丹妮丝忽然开口，眼睛仍然垂着不看台上，“帮我看看她镜子里浮现的是什么。”
艾伦轻轻应了一声。
爱弥尔的血滴到水晶球上，灰色的烟雾升腾而起。“烟雾的颜色和眼睛是一致的。”艾伦解释说。
我忽然想到丹妮丝比爱弥尔位阶低，看不到镜子里的影象，所以要艾伦转述。那么……我呢？
来不及思考，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镜子里缓缓浮出丹妮丝的脸，跟现在唯一的差别就是那一头金发还没有染成黑色。但眼睛已经黑了。她脸上的表情哀伤欲绝，眼泪直直的往下掉。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一个词，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我知道她说的是——“为什么？”
艾伦说：“仪式结束后我再告诉你，好么？”
丹妮丝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仪式进行的很快，连我前面那个黄毛女都上去又下来了。转眼已经念到以M开头的名字。
终于。
“米兰达·梵卓。”
我使劲揉揉太阳**，从艾伦身上挪开身子，尽量脚步平稳的向水晶球走过去。
站着的时候不觉得，一走动起来，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绞痛，难受的我差点吐出来。头好象烧的更厉害了，昏昏涨涨。每一步都好象有千斤重，踏下去就不想抬起来，却又像踩在棉花上，虚浮不稳。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吉尔伯特看见我时，慵懒的神色立即变了。他把高脚杯放下，背挺的笔直，红色长发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睛里的光暗淡不清。我冲他虚弱的笑了一下。
后庭的伤口还没好，动作稍大，就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过下体的皮肤，只剩下疼痛，枝枝蔓蔓，盘根错节。
从埃德加手中接过银色小刀，我咬紧下唇，划了下去。
嫣红的血滴在水晶球的表面，迅速渗了进去。慢慢的开始有黑色的烟雾升腾而起，颜色浓烈异常。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我转身背对人群，集中注意力看向镜子。
按照一般的情况，大约半分钟后镜子里就应该开始出现影像。可是我感觉盯着那镜子看了许久，却仍然看到只是一片烟雾笼罩的浓黑。
蓦的人群开始喧哗。我看到吉尔伯特忽然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身后。
我机械的转身，动作缓慢。
水晶球表面萦绕的黑色烟雾渐渐褪去，鲜红的色泽开始突显。鲜血一般妖冶诡异的红色烟雾，翻滚着升腾涌动，如同炽热的火焰。
我的呼吸猛然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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