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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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
法庭内座无虚席。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顶着公诉团庄重而严肃地列数着这个曾经在上海威风一时,如今即将成为阶下囚的人的罪行。
顾子翔温柔地用着一脸茫然,憔悴不堪的方灵,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现在我宣布!上海何氏集团总裁何耀宗因非法经营、走私、投机倒把等罪名成立,数额巨大,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10年;因行贿罪名成立,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并处罚金10万;因**、非法禁锢罪名成立,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集合以上罪行,一审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没收个人财产。本次审判公正、严明、公开。被告人如有不服,可在三天内上诉……”
听说后来何耀宗真的有上诉,大结果已成定局。他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狼,任凭如何哭诉自己是被人蒙骗(指苏建邦,两人曾经互相尊敬,互相勉励,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竟会反目。可谓狗咬狗,一嘴毛。),如何唏嘘自己的悔意,并为改变他垂危的命运。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最终审判: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一个星期后,这位风风光光的人物被风风光光地送上了断头台。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这等败类,死有余辜!”
苏建邦因为射线此案也被遣送回国,并被判处开除党籍,无期徒刑。在最初接受审判时也是不思悔改,对自己的罪行矢口否认。后来听说女儿因为自己而被学校勒令退学,老伴在得知自己被抓后心脏病发,最终抢救无效。
面对这一切变故,良心深深受到谴责,终于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在女儿来探监时痛心疾首:“是我不好!我没出息,是我连累了你们。我对不起党对我的栽培,我不配为人父!”阐述着悔意,从镜框下擦拭着眼泪。
“爸,您永远是我爸爸。女儿的生命是您给的。现在您犯了错受惩罚,女儿的心里也不好受。您在里面好好接受改造,我和您孙女一定会等你出来,我们一家会团聚的。”
“爷爷不哭!”苏青怀里幼小的生命懂事地安慰起大人来,虽然刚刚学会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
“孙女!爷爷对不起你啊!爷爷总是嫌弃你,你还那么小,爷爷却要你妈把你送人,我真是畜生啊!”
“孙女乖,爷爷不哭。”小女孩依然在唏嘘着。
“爸,那些事就不要提了。宝宝很懂事的,我想她将来一定很有出席!”苏青温柔地抚摸着小宝宝的头轻声说着。
“还没取名字吧?爷爷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好吗?”
“好!”小女孩欢快地拍着手,以为爷爷要送给她一个称作‘名字’的有趣的玩具。
“不用了,爸。名字我已经取好了,叫忆子。”
“忆子,苏忆子。好吧,听你的!忆子乖,要听你妈妈的话哦?”
“嗯!”苏忆子用力地点着头。
2006年春,顾子翔推着方灵来到D大学。
“方灵,你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里上过学。”而方灵却似乎没有听见,坐在轮椅上呆滞地看着前方。
“你还记得这片樱花林么?那时你最喜欢一个人拿着书,静静地坐在这里看书。”樱花依旧烂漫,世事物是人非。
“这里是图书馆,你还在这里打过架呢!你把那个男人的脸、衣服都撕烂了,真强悍!”
“广播室,这里是你的地盘哦!只可惜那时候来找你的都是些丢了钥匙、钱包的学弟学妹。希望能通过你神圣的工作帮他们找回失物!”
“自习室诶!你曾经在这里撒播关于我的谣言,害得我成为全校议论的话题,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顾子翔本想用这些往事唤醒方灵沉睡的记忆,自己却触景生情陷入回忆中。
顾子翔轻轻推着轮椅,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演播大厅。这里已经经过改造,以前的木质椅子换成了漂亮而舒适富有青春气息的半透明水晶椅子。剧台也由以前的幕布改成了绚丽的灯光舞台。想着曾经自己的在这舞台上演绎台下所有座位上都坐满了人,大家一阵阵地喝彩,一阵阵地掌声……
“这里就是我和你爸爸恋爱的地方,那时候这里好热闹哦!”如此熟悉的,曾无数次令自己魂牵梦萦却仿佛相隔万里,永不可及的声音。
回眸间,苏青就站在大厅的入口处,门外照射进来柔和的春日阳光投射在她身上,就像从天堂落在人间的仙子!
“苏青!”顾子翔惊异地叫着她的名字。苏青慎慎地站着,身体有轻微地颤抖。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妈妈,那位叔叔在叫你!”苏青身边紧紧抓着她双手穿着绣花裙子的稚气小女孩抬起头看着她的脸。
苏青突然一把抱起小女孩夺门而出。
“苏青!”顾子翔欲追,但不能丢下方灵不管,只好作罢。
一年来,方灵一直这么生活着,就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顾子翔默默地喂她吃饭,帮她洗漱,做着这个女人两年前为他做的同样的事。推着她徘徊于他们曾经共同走过的地方。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徒劳。
自从那天在D大学偶遇苏青后,方灵更是每况愈下,喂她东西也不吃,身体日渐消瘦。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你是想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吗?我知道你恨我。是的,是我不好,我是懦夫,我没有保护好你。但是你也要给我机会去忏悔,给我时间去弥补啊!你这样不吃不喝,你想怎么样?你想死吗?好,我陪你死!但不是现在,今生欠你的,我一定要偿还。然后,我们一起去南极,让漫天的雪见证我们爱的极限,让凛冱的冰封印彼此的灵魂。我们化作晶莹的冰雕,祭奠已逝却在另一个空间亘古不灭的幸福!”顾子翔靠在方灵身旁,紧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游走在憧憬中。

方灵仍然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却有隐约泪光闪烁。是的,方灵流泪了。一滴晶莹的液体滑过脸颊,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线条,过去种种,都凝结、沉淀在这一滴眼泪中,隐隐浮现。最后,落在了顾子翔手背上。
顾子翔收回飘忽的眼神,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点点在阳光下反射出光芒的液体,慢慢抬起头,激动万分的举起手,拭去方灵的泪:“你终于醒了,我的公主!”
医院特护病房。医生为方灵做完检查,在病历上写了一会,然后转身走了出来。
“医生,情况如何?”在病房外焦急等候的顾子翔和方爸爸迎上去问道。方爸爸是在听说女儿的情况后专程赶来上海的。
“情况很乐观,病人已经有了知觉。估计只要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了。这可以称作奇迹。因为植物人康复的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在全世界也只有几例。但是你们还得继续配合,因为有过这种情况,一些植物人在康复后却丧失了记忆,这可能是因为病人长期服用含有甲苯氨等物质的强生药物造成的,我们院方会尽力克制,不过也不敢作绝对保证。所以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医生很客观地分析了病情。
“谢谢你,医生。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顾子翔和方爸爸听了医生的话终于松了口气。而顾子翔则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看她。
“不好意思,特护病房是不能进去的。因为病人正处在精神涣散期,任何人都有可能对病人的情绪产生影响。”医生抱歉地耸了耸肩。
“好吧!爸,我送你回去吧。妈一个人在家需要人照顾,我留在上海继续陪方灵治疗,您不用担心。”
“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日子多亏有你,要不然估计她一辈子都难醒了。”方爸爸叹着气,同时也为有这个一个难得的准女婿感到欣慰。
送方爸爸去机场买了票,一番嘘寒问暖后,目送着飞机起飞,顾子翔疲惫地回到自己和方灵在上海租住的小屋。
生活中所有开支仅靠自己平日里随笔写下的文字换来微薄的稿费支撑着。总是幻想着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摆脱这种漂泊的生活,让方灵不用跟着自己四处流浪,寄人篱下。
为了方便方灵轮椅进出,顾子翔在市郊租了一间平房。顾子翔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在人口接近2000万的上海,这里却是一个绝对静溢的好地方。
推开窗户,外面是大片的绿草地,中间星星点点地盛开着说不出名字的花。没有人工呵护却也开得那般美丽。时常令顾子翔感叹造物之神奇,生命之灿烂。蓦然,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在不远去草地尽头徘徊,是苏青!
顾子翔思索着苏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跨出门向她走去。苏青仍在那里徘徊着,一看到顾子翔正朝自己走来,犹豫了一下,紧张地整理着头发,忽然转身就走。
“苏青!”顾子翔家快了脚步,而苏青听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竟跑了起来。
顾子翔轻快地踏着风声冲到苏青面前,伸开双臂当住了去路。苏青哭着握起拳头雨点般打在顾子翔身上。
“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舒服些,那么你继续。”顾子翔默默承受着责罚,满心的愧疚。
苏青突然停了下来,扑到顾子翔怀里痛哭。顾子翔犹豫着,双臂仍然僵直地伸着,不知所措。见苏青愈发伤心,自己也是心如刀割,双手终于落在苏青腰间,轻轻将她拥着。
时光倒流咖啡厅。两人在靠近落地窗的桌子前相对坐着,桌子上一束郁金香正在盛放。咖啡在升腾着热气,而两人却一直沉默着,甚是冷清。窗外下着雨,时而有没带雨具的人抱着头匆匆走过。音箱里在重复的放着梁静茹的那首《可惜不是你》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时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我想我更有权利关心你
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还能温暖我胸口
……
“这几年过得还好吗?”顾子翔首先打破僵局。
“嗯。”苏青依然在凝视着窗外的车流,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那个孩子……”
“你说忆子吗?”苏青收回视线,看着顾子翔的脸,似乎在回味着一种辛辣的幸福:“那是我女儿,是我生命的全部!”
“呵呵。”顾子翔干笑了两声,尴尬地看着桌子上的杯子。
“我来找你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那些事是我心中的结,特别是在忆子问我关于她爸爸的事的时候。”
“愿闻其详。”
苏青用纤细的手指捻起精致的杯子,在嘴边呡了一口,继续将视线投向窗外,开始了对过往种种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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