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篇 第三章 埋没的身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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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篇第三章埋没的身世(下)
到了晌午,王承找个借口,让王义照料夏皇后,自己拉着许氏出门去,王承出了门忙问道:“娘娘什么事候得的病?怎么这么重?要不要紧?”许氏眼红红的道:“今年初秋娘娘忽然病倒,太医来诊过,说是心气郁结所致,我想来这病根可能从几年就落下了,自先帝去世娘娘就日夜忧伤,后来生下小王爷,又母子不得相见,整日郁郁不乐,定是思念小王爷,可我等这做奴婢的又管不了这些事。太医道心病最是难治,太医只给开了些养补的药,怕是煞不过明春了。”王承闻言,皱紧眉头,不说话,许氏小心的道:“你看看,能不能把小王爷接来,让娘娘母子见上一面,或许娘娘的病就好些了,能多撑些日子。”王承心情沉重,声音有点严厉,道:“要是小王爷来京,万一被皇上知道,只怕反害了小王爷性命!何况不只是小王爷,还有这一杆子许多人,都把脑袋别在腰上,一旦事发,不知有多少家要灭门!”许氏经他一顿训诉,默不作声。王承也沉默良久,叹气道:“我也知道,娘娘这一病,或许母子今生再不得相见了,这样只怕娘娘难以瞑目,好歹在娘娘生前,让她见上小王爷一面,了却心愿。只不过事关重大,我回去与衡王爷商量一下。”
新年的气氛令人欢愉,普天同庆,张灯结彩,哪怕是一向沉闷的皇宫此时也恢复了些生气儿。一辆豪华的马车在东安门外停下来,车子打的是衡王府的招牌,上下来几位夫人,还有七八个小孩子,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才四五岁,都十分的活沷可爱。衡王这次来京是带着家眷来的,说是要让孙儿们给两宫太后拜年。衡王是嘉靖的亲叔父,与嘉靖皇帝一样都崇信道教,又是非常有实力的藩王,加上嘉靖皇帝本身登上皇位并不正常的父子、兄弟相继,地位多少有些不太牢固,所以得到衡王的支持,十分的高兴,亲自在养心殿招待衡王父子。
衡王的孙儿们在拜见完皇帝后,由女眷带着,跟着一个太监又去慈宁宫拜见了兴国太后蒋氏。世子妃曹氏附在载玺耳边叮嘱道:“千万莫忘了,无论谁问起你,你就说你的爹爹就是你三叔。”衡王三子朱厚熑才成亲三年,尚无子嗣,此番进京见驾,为了掩盖载玺的身世,将他挂名到朱厚熑名下。三叔怎么会变成爹爹呢?朱载玺若懂若不懂的点点的头。
饶是性情泼悍,兴国太后看着这群活泼可爱的孙儿辈,还是显得很高兴,着实夸奖几句。陈皇在旁相陪,她尚无子息,看着孩子很是高兴,每个孩子上前拜见,她就给一份礼物。尤其是一个身子有点弱的五六岁小孩,看着很是亲爱,揽到怀里,温和道:“你是谁家的孩了啊?”朱载玺想了想,怯生生的道:“我是衡王府的孩子。”屋里的人都笑了,陈皇后取了一个金丝织的雀儿给他道:“这个拿去玩吧。”朱载玺点点头,道声谢,退下来。载封趁人不注意,拿着自己得到的小金珠儿,贴近载玺耳边嘀咕道,“七弟到哪里都有人疼,哥哥拿这珠儿跟你换行不?。”载玺没言语,把雀儿塞在他手里道。载圭在旁边道:“你又要七弟的东西,把雀儿还给七弟!”载封脸色一变,赶紧把小雀儿收在怀里,一边把自己的金珠儿塞在载玺的兜里,讪讪道:“我用金珠儿换七弟的,我用金珠儿换七弟的。”载圭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对载玺道,“莫尽让着他。”载封在旁听到,噘着嘴道,“我上次还买串串给七弟吃呢。”载圭恨恨道:“你还说,要不是吃了你的串串,载玺能拉好几天肚子么!”载封听到这话,缩缩脖子不言语了。
说了一会闲话,闻说衡王妃一会要去仁寿宫,兴国太后对引路的太监道:“哪里有来打个转就走的道理?你且回去侍候皇上,就回皇上说,待回哀家派人带王妃去拜见张太后!”那太监知道兴国太后的脾性,便应诺回去了。王妃道:“今天到了宫里,不去张太后那里恐怕不好,我且在这里陪太后说话,让儿媳先带着孩子们过去吧。”蒋太后见她识趣,连连称好。

仁寿宫中,王承在一边附着身子在夏皇后耳边,道:“娘娘,一会小王爷来,你可千万莫露了声色,这次就打一个照面。”夏皇后眼里的泪花直打转,点点头道:“他还不知道我谁,是么?”这句话今天己经问了好多遍,王承还是道:“小王爷年少,奴婢怕他不知轻重,没敢告诉他。”夏皇后若有所失,道:“不知他长成什么样了。”王承知她是自言自语,没有应声。看看时候,夏皇后又问道:“都安排好了么,他今天能来么?”王承道:“可能在蒋太后那儿耽搁了时候,再等一会吧。”夏皇后神情恍惚,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来,手却一直在抖,“啪”,茶碗打在地上,碎了。坐在旁边的朱云平奇怪的看着母亲,嗔道:“母后,您怎连杯子都拿不住了。”王承赶紧伏身收拾。
隔远,张太后闻言也奇怪的看着媳妇的失常表现,“不就是一个藩王的家眷过来看看,至于么?”不过想了一想,她也叹了一口气,曾经孝宗和武宗在时,那些外藩要是见到自己,那是多么的尊敬啊,可现在竟然让身为太后的自己在这里等半天!张太后忽然甩袖而起,便要离去,脚动了动却没有迈步,半天,强压着心头之气,又重新坐下。
人声响起,在冷清的仁寿宫中分外惹耳,远远的,一个宫女引着几个妇人和七八个孩了出现在殿外。王承附在夏皇后耳边低声道,“就是左面第三个,穿青色小袄在世子妃身边的是那个。”其实不用他说,夏皇后的眼睛己经盯在那个孩子身上移不开了。
世子妃带着孩子先向坐在上首的张太后参拜,然后再来拜见夏后,一切的一切,夏皇后浑然不觉,她的全部精神和力量在集中在那个弱弱的孩子身上,如果目光有重量,这目光就可以把他压垮。直到这个孩子来到她的身前,夏皇后紧紧的盯着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仿佛要把这个孩子的影子吃到心里。朱载玺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不禁稍稍退了半步,这目光很有压力,压得他想要避开,可当他要避开时,却又觉得不舍得这目光,他心里也有一点怪怪的感觉,有点信依恋这个目光,于是也站在那里上下打量着夏皇后。曹氏看着苗头不对,上前把朱载玺揽在怀里道:“娘娘,这是我家的老七。”夏皇后一震,吃吃的道:“哦,……,你叫什么名字?”朱载玺道:“我叫朱载玺。”夏皇后痴痴的道,“你上前来让我看看。”朱载玺听着她的呼唤,情不自禁的就走过去了。曹氏急拉了他一把,没拉住,待朱载玺上前,夏皇后把他的脸捧在手里,知情的众人便也不好去拉了。
夏皇后摩挲着朱载玺的小脸,失神的喃喃道,“载玺,载玺,……”,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朱载玺用小手擦着夏皇后的泪水,道:“你怎么哭了。”这时隔远的张太后也看出情势不对,心里疑惑,“她怎么对那个孩子那么动心?”王承见势不好,附身在夏皇后耳边提醒道,“娘娘,娘娘——?”夏皇后总算清醒过来了,强笑道,“你几岁了?”朱载玺稚声道:“六岁!”夏皇后笑笑道,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塞到载玺的手里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这个你便拿去耍子吧。”朱载玺接在手里,摸着那块尚带着体温的玉佩,带着些许疑惑,在夏皇后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退下去。
看着朱载玺退下来,曹氏与王承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朱载玺的身世将会掩埋,从此以后他就是衡王三子朱厚熑之子,他没有资格继承重要的爵位,所以不会引起别人的重视,他将以一个普通宗室安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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