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商人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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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商人之路(上)
“小王爷还好么?”阮弼看着手中的信和条据,眼神有些恍乎,“自从八年出事以来,每年春天我都会到凤阳一趟,可是王府戒备森严,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小王爷。”
他己经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与以前比起来,相貌没有太大变化,只不过脸上多了几条皱纹。
“小王爷身子很好,每日里读书为乐。”吴茂摸摸下巴,神情廖落的答道,“只是被关在府里不得自由。”
“那就好,那就好,那年王公公……”阮弼连连点着头,眼中含着泪花,稍稍抑下激动的心情,“咳,不说这个了。听王公公说起小王爷在练太极拳后,身子好了许多,如今小王爷的病好了吧?”
“恩,自从练习太极拳以来,病基本已经全好了,虽然体力还是有些差。”在他们之间这算不得什么秘密,朱载玺当初自已练习,也常劝吴茂几个人练着强身健体。
阮弼又问了朱载玺的一些琐事,唏嘘良久,迟疑的道,“在下想唐突的问一下……”见吴茂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又把话打住了。
吴茂微微笑一笑,“有什么事,阮公只管问。”
阮弼小心的道,“公子与小王爷是什么关系,能让小王爷这么信得过?”因为吴茂穿的是儒生长衫,所以阮弼说的还是比较客气。
吴茂眉头皱了皱,淡淡的道,“小王爷待我义气,我也唯有在外面替他跑跑腿。”
阮弼点点头,把条据放下,然后告一声罪,转身回到里间,捧出一个木匣来,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叠银票,“既然小王爷信得过公子,我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些全是这些年小王爷的份银,我没法呈送给小王爷,便都存在这里,到去年为止,一共十三万六千五百两,这全是银票,请你点一下,然后转交给小王爷。”
吴茂闻言一惊,旋即淡淡的笑起来,把那木匣推还阮弼,摇摇头道,“小王爷是不会要这些银子的,何况,花不出去的银子如同埋在土里的石头,小王爷留着也是无用,你还是收好吧。”
阮弼又把木匣推过来,神情坚决,“这些银子,小王爷以后怎么用是他的事,我不能管,不过我却是一定要交在他手上,因为这是他的份银,是他应得的,并不是赠送或施舍。”
听他这么说,吴茂沉吟起来,良久才抬起头来,“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等我回去请示一下小王爷,由他决定吧。”说着,他起身要走,不想和阮弼在这种事情上纠缠。
“既然要请示小王爷,劳骂公子再辛苦一趟。”阮弼见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退了一步。
吴茂笑一笑,拱手道:“怕是要叫阮公失望了,在下此次出来,本就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若要答复此事怕要等到半载之后了。”
“哦?”阮弼满是失望的表情,“不知公子是为何事?在下或许能助微薄之力。”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在下要游学四方,”吴茂笑道,“顺便看看能否混些阿堵物。”
“这个,这个……”阮弼被他的俏皮话弄得措手不及,从来没有听取说过读书人把见钱眼开说的这么光明正大,“这个,公子既然还没有定处,若是不嫌弃,不如在在下的五湖货栈中干些日子如何?”天下之利,毕竟是商贾最大,阮弼除了在芜湖开办印染坊,还同时经营一家五湖货栈,专门从事商贸。
吴茂的笑意更浓,向阮弼拱一拱手,“阮公,听说你年轻时是靠着小王爷的三十两银子起家?”
阮弼脸微红,讪讪道“小王爷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毕竟那是阮弼一生的一个低点,无论是谁被当面揭了伤疤,都会有些难堪。
吴茂轻笑,却不做解释,道:“当年,阮公孤身一人,仅以三十两银子行走江湖,而今富名甲于一方,在下虽然不才,也有五十两纹银在身,门外尚有两个性命相托的兄弟,自思养家糊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阮弼的脸色松弛下来,笑道,“既然公子豪气如此,在下再说些留人的话,便是不敬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公子千里迢迢赶来传讯,旅途劳顿,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笑纳。”
吴茂将银票推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小王爷与我知心相交,此番我是为小王爷而来,在下虽然爱财,却不是见钱眼开。在下告辞!”说完一揖,飘然而去。
看着吴茂的背影,阮弼喃喃自语,“莫非小王爷真是天命所瞩?否则为何他身边竟这许多忠臣义士?连一个秀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与与众不同的风骨。”他仰首看看那天边变幻无常的浮云,长叹一口气,“耕田之利曰十倍,珠玉之赢曰百倍,立主定国之赢几倍?……”
“啪、啪、啪”,阮弼拍了几下手掌,一个家人来到他的身后,阮弼却似仍陷在沉思中,头也未回,“你跟上这位吴公子,有什么事情及时向我回报。”

“猫儿哥,事情办妥了么?”陈启与林晓见吴茂出了门,忙围上去。
吴茂点点头,道:“这个阮弼倒有些意思儿。”
“咱们今后怎么办?”陈启问道。
吴茂拍拍腰囊,“这里还有喜子送给咱们的五十两银子,凭咱兄弟三个,怎么也要闯出一个名头来!”他边走边划算道,“听说这几年东南沿海有些商家在倒卖番邦的器物,很是获利,我们不妨也去看看。”
“可是,猫儿哥,东南沿海那么多地方,我们去哪里好啊?”林晓跟上几步,问道。
吴茂自信的笑笑,“去年会试,我在应天遇到几个家住松江府的朋友,他们都私下里做些海贸,听他们说,最繁华的私港在宁波府的双屿,咱们向南走宁国府,先到杭州,用不了多久就到了。”
三人且说且笑的上路了,门后面阮弼缓步走出来,他轻轻一笑,摇摇头,“到底还是年轻啊!”
浙江定海坐落在鄞江的入海口处,自嘉靖年间倭寇兴起,大明进行海禁以来,这里反倒是更加繁荣兴旺了。倭寇的劫掠给闽浙一带造成的灾祸是巨大的,沿海之地十室九空,然而与此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利益集团,他们大发国难财,与倭寇勾结,引狼入室,做倭寇耳目,替倭寇销赃,同时也借助海禁把持大明海贸专营权。在直实的历史中,朱纨、王妤、张经这些大明抗倭名臣都不是死在与倭人的交锋中,而是死在了这些地方势力的绞杀之下,史书上常说明朝海禁使海商没有了活路,其实恰恰相反,正是这一小撮海商为了维护个人或集团的利益而在暗中阻碍朝廷解除海禁。
码头上人来人往,繁华无比,这让从来没有离开过凤阳的陈启和林晓眼花缭乱,就连到过南京的吴茂也在为这种景像而惊叹。
“几位小哥,想要些什么货?我们通明商号的船巳时三刻就能从双屿回来,上面的货物应有尽有。”一个粗短打扮的人招呼三个人道。
吴茂四下里看看,只见打着各家商号的旗子的人都在招呼商客,便问道:“朝廷不是有禁海的法度么?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宁波府抄没了十七户私自下海的人家,为何这里的海船可以随便靠岸?”
那人笑笑道:“小哥定是初来乍到。被官府查抄的都是些私自下海的渔户或小户,像我们这般的大商号都有官府的份子,朝廷的官员都捞足了油水,交易起来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商号的大船有三百料,那些小户船才多大,能有多少油水?抄了那些散户,其实也是为了吓退他们来抢食。”
他举手向东南一指,“那边的山下就有一伙私枭,他们交易的价钱都便宜的很,可是你头天来买货,半夜就有可能被官兵围起来,然后找个目名判你个死罪。”
“私枭?”吴茂疑惑道。
那人点头道,“贩卖私盐的被称作盐枭,贩卖私货的自然被称为私枭了,有钱有势的东家都与官府合伙开起了商号,只有那些穷棒子,几十人聚在一起,弄两只小船下海偷运些私货,官府的人怕他们抢了生意,盯的紧的很。”然后露出一张笑脸,“小哥,听我一句劝,您要是想正正经经的做买卖,就要找我们这样的有名号的商家。”
吴茂举目一望,道,“可是这么繁华的地方,倭寇就没来打过主意么?”
那人有些得意的干笑几声,道,“要是抢了咱们,那些倭寇抢来的赃物从哪里出手?定海周围都被抢遍了,可就咱们这个私货码头,他们一个手指头都不敢动。”
你们官匪勾结倒也罢了,竟然伙同倭寇来祸害我们大明百姓,吴茂心里有些不爽,向身后两个兄弟对视一眼,拱拱手道,“哦,如此多谢兄台了,我们且四外走走看看再说。”
那人闻言,脸色忽然狰狞起来,伸手挡住三人的去路,厉声道,“小哥,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的商号都是官府里挂着名号的,老子说了这么许多,你不做笔买卖便想走么?”
吴茂他们都是是乞儿出身,风雨里跌打出来的,当初又有方少山指点过一些架势,自然不是好欺负的主儿,等闲两三个人也莫能奈他何,虽然后来被朱载玺硬劝着读些书,倒底不如拳脚用功。当下吴茂将那人的手轻轻的拨开,笑道,“兄台,天下买卖都是愿买愿卖,哪里有强买强卖的道理啊?”
那人见吴茂轻描淡将自己的手拔开,左右看看似乎没什么人注意,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便气乎乎的转身而去。
“猫儿哥,咱们怎么办?”陈启凑上来道。
吴茂沉吟片刻,道:“咱们且在这里看看行市,听他们说,那些私枭的货物要便宜的多,咱们只剩四十五两银子了,自然是买的货物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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