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最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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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半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宋苏轼《江城子.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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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天宇照常来到医院上班。进了办公室,照例看见桌上一杯刚泡的茶,一份小笼包。雨凝不是跟随旅行团去九寨沟了吗?这丫头,人走了,还不忘叫人帮他准备早餐。吃着鲜美的小笼包,喝着香香的龙井,天宇想,雨凝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一个和夏雪一样对他好的女孩,可是夏雪却……天宇长出了一口气,努力拂去脑海中夏雪的身影。
九点钟,天宇准时给那个叫囡囡的小心脏病患者做手术。囡囡有着和夏雪极其相似的五官:大大的爱笑的眼睛、挺拔的鼻子、小小的略微上翘的嘴唇,活泼又调皮,美丽又惹人爱怜。当朱紫馨抱着囡囡出现在天宇面前时,他的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太像了,囡囡那精致的面容简直和夏雪一模一样,可是,夏雪已经离开他十年了,十年来,他读完大学又读研,然后成为市里最好的医院的最好的胸外科医生,救治了许许多多心脏病患者,却独独没能挽回自己心爱的女孩的生命……朱紫馨流着泪说:乔医生,你是本市最好的心脏病专家了,求求你一定救救我女儿。天宇爱怜的望着那张酷似夏雪的脸,对朱紫馨说:“你放心,我一定让她好起来。”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结果非常成功。望着帘子后面昏睡的脸,天宇长长舒了口气,他默默的告诉冥冥中的夏雪:我又救了一条小生命,一个和你患了同样的病,而且长得那么像你的小女孩!
走出手术室,一个陌生男人就迎上前问:“乔医生,我女儿怎么样?”天宇莫名其妙:“谁是你女儿?”朱紫馨说:“乔医生,他是囡囡的爸爸。”哦,天宇笑笑,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谢谢,谢谢,乔医生不愧是专家,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再送面锦旗给您。朱紫馨,我已经给囡囡的住院卡上充值了五万元,不够的话你就吱声,我还有客户要谈,得赶飞机回去,囡囡你就多费心了,乔医生再见。
再见。天宇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消失在过道尽头。囡囡被推进特护病房,朱紫馨被挡在门外。隔着玻璃看着还在昏睡的女儿,朱紫馨泪流满面。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自从结束了一段不幸的婚姻到女儿发病,半年来她一个人带着囡囡东奔西走,寻医问药,辗转好几个城市,可是每一个医生都对他说抱歉,直到找到了乔天宇。她对自己说:如果这个乔医生也说囡囡没救了,她就带着女儿回到那个伤心的小城,陪着女儿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然后自杀。令人高兴的是,乔医生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还亲手救了囡囡,她怎能不喜极而泣呢!
下班前,天宇向花店订了一束百合。今天是夏雪生日,百合是她最喜欢的花,年年今日天宇都会抱着一束百合去看夏雪,今天已经是夏雪走后第十个生日了,天宇一直告诉自己该学会忘记,可是夏雪依然会在他心里梦里巧笑嫣然,让天宇心痛不已!

搁下电话,雨凝闯了进来。天宇很惊奇:小姐,就算走马观花的话,往返九寨沟一趟,也要三天时间吧?雨凝笑呵呵的说:乔大主任,你是真傻还是大智若愚啊,我要走了早上的早点谁帮你准备的啊?为了你的健康,我决定留下来陪你。白天逛街上网,早上给你送早餐,晚上听你安排,怎么样,感动了吧?
感动吗?天宇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却不同于十年前夏雪给予他的感动。所以,他故作轻松的对雨凝说:傻丫头,以后别把我当小孩子,心思要用在正确的人身上,否则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哦。你看,内科的林医生、白医生、骨科的邵医生、五官科的杜医生都对你仰慕已久了,你就给他们一线希望嘛。
可我喜欢的是你啊,乔大主任。雨凝从身后抱住天宇,娇嗔的说。
对不起,雨凝,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耽误你。在我彻底忘记夏雪之前,我不会接受任何一份感情,因为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被伤害。天宇说完这番话,便感觉到雨凝的手松开了,他知道,自己还是把她伤了!雨凝僵立在天宇身后,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变得紧张而伤感。有人敲门,天宇说请进,朱紫馨抱着一束百合进来:乔医生,花店送花过来,我帮你签收了。谢谢,天宇努力对朱紫馨挤出一丝笑容。雨凝突然上前接过百合,悠悠的说:乔天宇,无论我如何努力,也不能占据一个死人在你心中的位置,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可笑?天宇心里充满了抱歉,他喃喃的说:“对不起,雨凝,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努力去喜欢你,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真的对不起!”雨凝哭了,她狠狠的将花摔在地上,再使劲用脚跺着,然后扬长而去。
天宇沉默了片刻,对朱紫馨说:“对不起,朱记者,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去看囡囡。”
查完房,乔天宇从特护病房出来,看见朱紫馨抱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迎面走来,上面还有一张浅蓝色卡片,上面是朱紫馨娟秀的小楷: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半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乔天宇的心再次颤动,朱紫馨,你这个不幸的女人,你怎么可以生出一个和夏雪如此酷似的女儿,你又怎么可以如此善解人意,体恤我的心情。
乔医生,让我和你一起去看夏雪好吗?朱紫馨试探性的怯怯的问道,嗯,天宇点点头,心底掠过一丝久违的温情。
看着朱紫馨坐进乔天宇的车里,雨凝对自己说:忘了乔天宇。
人们常说人生最远的距离莫过于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雨凝却觉得,人生最远的距离莫过于在自己与深爱的人之间,隔着一个死去多年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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