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须臾之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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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寒得厉害,梦里似乎是个清晨,偌大的御花园里空落落的。
几个太监在挂鸟笼子,东边亭子里的花工在忙着往暖房地笼里添柴。
老木秃干枝桠交错,本来已扫得一根草节不见的树下,
几个白发太监抱着扫帚闷头一丝不苟的打理,
甚是寥落冷清。
我拉着一个人的手在花园里奔跑,百年古树上,一只黄鹂鸟叫得清脆婉转。
嘻笑着吩咐人去捉,身边的小太监们面面相觑。
旁边的人看了看我,轻轻一挥手,黄鹂就直直的栽了下来。
我赶忙去接,却失了手。
黄鹂死了,我的大珠子小珠子直往下掉。
他说:“哭什么?以后你要遇到的事更难更苦,还能件件伤心?”
他说:“死了也好。它既死就逃不掉,永远都是你的。。。。。。”
莫名的哀伤,陌生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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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人拍醒的,睁开眼睛,天还未亮。
眼前却是个青灰色衣衫,表情木讷的小太监。
我一凛:“你是谁?”
他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嘴巴,摆摆手。
又聋又哑的小太监?!
这样的人谁要他当差?
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馨的影子。
仅在子夜开放的幽兰已然凋谢,
颓败灰暗的样子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它曾是怎样凄婉而决绝的盛放过,
一如与馥郁香氛纠缠的月光,
一如月光下那场炽热的缠绵。
我脸一热,匆忙拾掇衣衫,却发现衣服竟然是齐整的。
衣上的褶皱,可以想象得到他是怎样颤抖地将我包裹。
干涸的血迹沿着衣襟一路向下洒落,斑斑点点的在胸前攒成朵朵锦团。
这血是。。。馨的?!
我的世界开启一丝光明之后又遗以亘古的黑暗。
我一把捞过那小太监的脖子急道:“他人呢?有没有看到一个漂亮的不像人的人?。。。对不起,忘了你听不到。。。”
顺势甩开他,蹒跚着往外面跑。
见那小太监没有来追我,直觉这其中必有圈套。
果然,还没到门口就被生生定住。
眼前是一盘龙乘舆,由三十多名太监抬着,形容四方端正。
四根盘龙柱上架着明黄云龙顶篷,四角站四个太监紧护明黄帷子。
其中一个太监小心翼翼卷着黄幔,见我奔来急匆匆的放下。
不用猜也知道,那端坐其中的肯定就是垂拱九重俯治天下的摄政王了。
摄政王隔着帷幔道:“还不过是个孩子。。。。。你走吧。”
我冷哼:“殿下好兴致,凌晨时分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他不以为忤:“小公子好狂言,本王久仰大名。只是你可知‘祸从口出’的道理?所以,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
我摆出一幅小人嘴脸:“是是是,小的说错了。殿下这般哪里是赏月,您明明是大半夜的欣赏活春宫来着。怎么,难不成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自己解决,要不要小的。。。。”
他有些微怒的打断:“多说无益,本王说不杀你自是不会食言,激将也无用,你走吧。”
我把嬉笑一收:“既然在下性命无虞,那就直接问了:他人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哈哈哈,果然还是个孩子!”盘龙乘舆有些微颤动,他大笑道:“至于云馨嘛。。。。。。你以为呢?”
我厉声道:“你以为我被人卖了还在担心卖的价太贱,我以为?哼,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比你更可耻的人!”
在摄政王这种站在权利顶峰翻云覆雨的人眼中,
我的存在感比之沙粒强不了多少。
如今这么个折腾法,
不外乎没有捉住馨,那么挑拨利用自然成为上佳之选。
銮舆中人击掌喝彩:“可耻可耻。。。。。。说得好!不过本王可耻,有人却更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苏—和。”
边说边挥手示意,执事太监们抬着这盘龙乘舆,肃容徐步地离开。
我急着去找馨,没时间细想他话中的意思。
冲出殿外的时候,随意的一瞥却又被雷击中。
那座三楹正殿的正门上悬着一块硕大的泥金黑匾,
上面书着三个颜体金字:璧落宫。
霎那间,脑海中有一清脆的声音回响——
“房公公,以后这幽华宫就改为璧落宫。原本想叫碧落来着,可父皇竟然说忌讳。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周礼》所言:以璧礼天,以黄琮礼地,改用此“璧”字。”
从馨莫名消失到谒见国家最高领导人再到遭遇这诡异的灵异事件,
接二连三的打击轰的我大脑处于短路状。
不过此前这些事情,论起让我惊讶的程度,还远远比不上眼前之人。
那男子抱着剑站在甬道正中。
藏青短衣衫团着黑色纹饰,腰间一块黑曜石,应着他健康的肤色。
我有些酸的撇嘴。
徵羽说过,遥岑把云宫主当神一样的膜拜。
始于情爱,又远远超出情爱。天天守着他,痴迷到疯狂。
一想起他曾经天天意淫我老婆的事实,我就分外郁闷。
如果举行“最令苏和讨厌的人物评选”,这位一定高居榜首。
不过,我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我,
出口便是:“在下奉主上之命特来送公子上路,小公子是自行了断还是要在下动手?”
主上?
我一恍惚,不动声色的说笑:“送我上路?敢情这阵势叫作‘夹道欢迎’?不过提个意见,你拿剑远没有拿花显得热情。”
遥岑笑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衬着他小麦色的皮肤如阳光般灿烂。
相对而言,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说:“摄政王下不了狠手,可八重杀门绝不会心慈手软。”
我不屑道:“亏你还是个暗宫高层,这威胁也太老土了!
有没有点儿新鲜的?
比如,我市墓地已经葬满,请大家不要再死了。
否则死无葬身之地,由死者个人负责。”
我故作郑重地点点头:“巴西这市长确实比您有才。”
“小公子明知死期将至,还能如此轻描淡写,行若无事,闲逸的气度让在下着实佩服。”
遥岑头上的青筋暴跳,嘴角抽搐,却依然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不像有的人自恃有点儿小聪明,小算计,小阴谋,然后用个堂皇的理由折腾到死,也就捞得半根稻草。”
我无视他话中的嘲讽,点头道:“我生来龟毛,就是稀罕那半根稻草。总好过有的人痴痴望着那稻草看了半辈子,末了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凌晨时分四下静谧,我能清晰地听到他因恼怒而粗重的呼吸。
双方实力悬殊要以智取,相机行事,现在惹恼他对我没有半点儿好处。
我正色道:“遥长老,在下临终前还有一疑惑,希望长老解疑。”
他抱着剑颇有威仪的点头。
我问:“这个叫什么春风渡的为什么无效?是我应用不当还是过了保质期?这可怎么办好,等回去的时候还要给残疏交使用报告呢。”
“春风渡”,江湖十大迷毒之一。
功效类似十香软筋散,药性发作时全身筋骨酸软,内力是半点也发挥不出。
不过来的快去得也快,几个时辰后就能行动如常。
由于它无色无香,空气飘送,一般无人能辩得出,所以成功率极高。
我本来就无内力,中了也没什么损失,可遥岑这个高手就难说喽。。。
遥岑浑身陡然升起一股杀气,语气阴森的犹如地域中的恶魔:“很可惜你没有见他的机会了。”
杀手,最忌讳的就是没有内力,因为随时有被寻仇的可能。
更何况遥岑这个手中血债无数的暗宫首席杀手,
平时残疏再讨厌他也不会拿他试药,而暗宫的毒自然也用不到他身上去。
今天我触了他的楣头,他自然不会对我客气。
人影一闪,右手提剑直刺胸口,长剑势挟劲风,力道甚是凌厉。
他冷哼道:“别说内力,就是没有武功我也一样在十招之内要你的命!”
我转身就跑,喃喃自语:“穿越前没看黄历,这世上怎么不是狐狸就是疯子。老子打不过还躲不起吗?”
当下急闪,避入旁边的一小丛竹林。
他轻功了得现在却使不出来,我半点不懂但百米速度加S型路线也不是盖的。
一个追一个逃,一时间呈僵持状。
却听"喀啦"一声,遥岑平剑横扫,数棵竹子在他的剑下戛然破裂,竹叶纷飞。
那咬牙切齿的架势,俨然要把我来个拦腰斩断才算解恨!
这。。这家伙没有内力还这么强?
我傻眼,立即转身撒丫子跑路。
边冲边后悔:
杀手就是杀人工具,搁现在和把枪没啥大区别。
苏和你这只猪,和一K100讲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叹气,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春风渡,而是把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都扔丫嘴里!
危急之际,猛觉身后一阵劲风罩上身来,心知不妙,回头看时大惊失色——
只见遥岑正压住数棵翠竹当头扑下!
刹那之间再也容不得细想什么妙计,
横竖躲不过,那就得拼,总不能直接把性命交出去。
“啪”的一声剑入胸口,却不知被何物所挡剑势一顿。
我不作分辨的撒了一把毒粉,然后趁遥岑受挫的当口空手抓住剑身。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自保举动,幸运的是遥岑用的是软剑,
此时因为无内力灌注,剑身竟被折扭成弯曲状。
剑刃嵌入手掌,鲜血肆意流淌,我忍痛趁势一个转身。
借遥岑之力震出去挂在压弯的竹子上,
竹枝弯曲反弹上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梢。
这个位置是前后不沾,如果我是个会闭气屏息的高手,
确实能够混水摸鱼的逃过一劫。
可惜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字眼就是“如果”。。。。
我半死不活地挂在树上游来荡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上帝给我出了一道选择题:
A、挂在这儿是具干尸;
B、跌下去变作残尸;
C、被遥岑发现混个全尸。
。。。。。。
正当此时,遥岑发话了:“璧落,你倒是个练武的奇才。可惜啊可惜,这奇迹不会发生了。”
他慢慢地举起手中的剑,剑尖对准我的心脏。
无路可退只能做选择,可是,我—选—D。
我怒目而视,气沉丹田,仰头大喊。
喊声高低起伏,时而如龙吟狮吼,时而如莺音鹤鸣,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警察救命啊~~蓄意杀人啦~~”
遥岑的拿剑的手一抖。
我继续扯着嗓子喊:“暗宫杀人了——惨无人道啊——欺凌弱小丧尽天良啊——”
遥岑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扭曲着纵身跃起:“省点儿力气去找阎王哭诉吧,主上要杀的人没人敢救。”
我真的很想躲,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剑来,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死心的眯着眼睛,正巧瞧见一截竹子临空飞来,阻挡住这要命的宝剑。
遥岑脸色骤变,翻身跃回地面。
一个声音凑在我耳边无可奈何道:“落儿,你这三更半夜扰人春梦的习惯可真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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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米有人猜他素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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