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子夜幽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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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冰肌入夜香,羞同俗卉逐荣光。
辉煌生命何言短?一现奇芳韵久长。”
更深子夜,一座座龙楼凤阙巍峨矗立,在暗夜里散发着说不出的肃穆闳深。
我隐藏在重重阴影之下,小心翼翼地猫着腰穿梭。
却不想,在这个偏僻败落的宫殿中竟然看到了一园类似昙花的奇葩。
枝叶翠绿,花苞初绽,紫色的外衣裹着由深入浅的花瓣。
清风摇,花影乱,空留神秘而孤傲的精魂翩然起舞。
正思量,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响,
我赶忙躲藏起来,秉吸从缝隙中张望。
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鬼鬼祟祟地来到荷花池畔,
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他们抬着一只灰色的口袋,依稀是人形。
用这样一支小部队来抛尸,这个人。。。。。。
他们把口袋扔进水里,同时,我的脑袋也“扑通”一声彻底懵住:
孟诩小看了我,我却小看了摄政王!
他根本不指望孟诩处理了我,他要的不过是将我安置于皇宫。
这样一来,不管孟诩成或不成,
我都只是个诱饵儿,钓得却是馨这条大鱼!
事情如果确实如我所想,那么事情的经过就应该是:
我被孟诩引走——馨血洗赌坊——我被打晕带走——馨随后追至。
而当我昏迷的时候,摄政王就应该开始行动。
那么等到现在,这个被处理掉的人。。。。。。
我发疯般奔出去,脚下的泥泞和石子发出毫不顾忌的轻响,
如同血肉模糊的尸身和破碎的头骨,终将埋身于万劫不复的沼泽。
什么我是谁他又是谁,什么秘密什么阴谋,什么爱不爱,
现在,统统都没有意义。
生命是1,其他是0。
馨要是死了,一切都将随之结束。
我潜下去,左手扒住池壁,右手奋力去扯那只下沉的口袋。
池塘壁上突出的尖利石子一次次将手指划破,鲜血蜿蜒混入水中,
飘荡成奇怪的图形,血般浓烈水般清冷。
从池内到上岸再到打开,我没有一丁点儿意识。
因为那根本不是身体,没有头发没有面目,一片焦黑,
随着动作,飘逝着点点灰黑的尘屑。
存着侥幸的祈祷:不是,不是,不是。
天不遂人愿。
世界在我捧起汉白玉佩时轰然倒塌。
我仔细地描摹那精雕的缠护花纹,
清晰的辨认出其上的两个篆字——清宁。
馨……老婆……
咬紧牙关,抑制不住的颤抖,悲愤得捶打地面。
之前总是恨你欺瞒,恨你神志混乱,恨你爱着别人;
现在却是恨自己,恨我愚蠢上当,恨我何苦纠结于种种枷锁。
我想要抱紧你,吻你,告诉你:不是幽儿不是璧落是“我”爱你!
可一切都太迟了。。。。。。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
人总是在太迟的时侯才会记起,
这是怎样一种浓烈似血的感情。
脸庞一片潮湿,分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眼泪。
直到眼前出现一双精致的靴子,我一滞,
心道:糟糕,这人走路没有声音。
抬头却愣住。
“怎么,幽儿以为这是我?为一个辨不出面孔的陌生人哭?”
馨的表情淡淡的,无喜无怒,因为背着月光,洒下半边的阴影。
我揉揉眼睛,再揉揉。
试问:被人烧死和丢一块玉佩到口袋,对这家伙来说哪个更容易办到?
答案:我果然是个白痴。
我有些恼,说不清是气愤还是羞愤:“什么哭?。。。。。我养死乌龟都会哀悼,更何况你这么个美人,还不许我掉几滴鳄鱼的眼泪?”
他根本无视我的狡辩继续问:“幽儿,既然我死你会伤心,又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
因为你TM骗我是一贯伎俩,
因为你是云变态,
因为我。。。。
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站起压低声音道:“你快走!这里不安全,摄政啥设圈套杀你。那位仁兄城府太深,老狐狸都被他耍得团团转,更何况是你?”
馨浓黑密稠的睫毛忽闪,如数只黑蝴蝶翩飞:“你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

喜悦不自觉地流露,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我傻了,同样的错误怎么能犯两次。。。。。。”
我把尸骨再次抛回水中,祷告了几句。
急忙拉他躲回阴影:“你何止是傻,是神志不清。。。。。算了,中国话总能听懂吧?摄政王把渔网钓竿布置上,案板菜刀也准备好,就等着宰割你这条美人鱼。”
话未落,心口突然一阵绞痛,苦楚犹似火般剧烈:“。。。。听话,快走!你脑子不好武功还在,跑出去应该没有问题。。。。。。”
“我走了,那你。。。”
我捂住胸口,焦躁地打断:“你TM不要唧唧歪歪的学小娘们儿生离死别。。。。快走,孟诩这狈我都折腾死了,还怕个那头妄想篡位的狼?快滚!滚——!”
说完放开他的手,猛得一推。
他愣住,抬起被我推开的右手,皱紧了眉头。
我转身往这座破旧的深宫内院奔去。
曾听残疏讲过,相传“相思入骨”是埘公创出的一种奇毒。
以口哺之,入血液沉于心脉。
毒性按血脉运行每日不定时发作,
如一棵由心内生成的相思树——生根,发芽直到枝叶繁茂。
让人遍尝诸般苦楚却不得死,要折磨到一定时日后方取人性命。
所以,馨,我。。。。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经走不出。。。
“同样的错误我已经犯了两回,如何还会有第三次?”
馨不知何时瞬移到身前,一把抱住冲过来的我,笑得畅然。
“你——”我惊异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你这个傻子!摄政。。。。。。”
“好了。幽儿想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说过的,幽儿可有明白?”馨说:“我说过:我们不会再分开,永远都不会。”
我四面环顾,急得几乎跳脚:“那些都是说说而已。。。你懂不懂‘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馨说:“为夫驽钝,还望老婆大人示下。”
。。。老婆大人。。。。。。?!
我僵硬。
他趁机拉起我的手,十指相扣,郑重地握紧,神情肃然:“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握我的手,只许我来握紧你的。”
我不屑:“这没有区别。”
“不。如果是你牵住我,只要我有任何危险,你就会毅然放手,把生的机会留给我——之前是这样,刚刚又是这样——可如果是我握紧你的,无论再发生何事,我都绝不会放手。”
皎洁的月光披洒在他身上,闪耀着朦胧的光辉。
他这样郑重地挽手言语,仿若教堂里那场庄严而神圣的仪式。
他问:“幽儿小笨蛋,这次可是当真听懂了?”
我抿住唇,撇开脸去看天。
在心里说:馨,我听懂了。。。。可是我不是幽儿。。。。
又是一阵绞痛。
“相思入骨”,顾名思义,能唤起人心底对情人的爱意。
只是越想越疼,越疼越想。
明知是饮鸩止渴,却无法控制。
于是有许多人因爱生恨,残杀情人抑或是自杀,
几乎没有人能忍耐到最后。
我无法,只得压抑着翻涌的血气,急切地把馨吻住。
馨的唇舌温润柔滑,带著淡淡的甘甜。
他浑身一颤,随即热切地回应,呼出的气息如水般朦胧,
使这场欢愉仿佛发生在幻境之中。
子夜静谧而神秘,周遭环绕着缕缕幽香。
“唔。。。。。。”
我渐渐失力,下意识的环住他的颈项耳鬓厮磨。
草丛中的虫鸣,不时应和着我那破碎而模糊的呻吟。
他那如火的热情将我燃烧到炽热,似乎要化为泥土重塑,
然后郑重的贯刻上他的名字。
馨。
人生如梦,幸福终究无法轻易把握。
无论是你编制怎样的谎言,营造怎样的幻象,
我都情愿去相信。
即使那早已成定局的命运,
我都将尽力去扭转。
颠簸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就是我的真实,
纵使——
今日相逢君不识,他日重逢不识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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