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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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泱泱河水,无声无息的静静流淌,
千万年之前如是,千万年之后依然如是。
而人,只能算得上是一叶扁舟,悠忽一闪,即已然不见。
我坐于船上,盯着起伏的河水,回想着同徵羽道别时的情景:
深夜,孤灯,一室寂寞。
徵羽随意披着外衣,腹部裹着纱布,伏在宽大案几上奋笔疾书,配上黑白山水画卷般的眉目,整个人单薄成一张宣纸,飘摇无依。。。。。
他满不在乎的朝我笑笑:“这点儿小伤死不了。”
我斟酌着措辞开导:“楚木头呆是呆点儿,但人品不差。不一定是他说出。。。。。。”
他头也不抬得打断我:“这件事不要再提!主上作的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反正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至少断也断的有价值!”
我急道:“徵羽你傻了吗?这是你们俩的事情,与什么主上何干?你明明感觉不是他,为什么不查清楚,或者听他解释?与其说。。。。。。”
他摇头插言:“不是他,是我。”
我兀自继续道:“就是!与其说楚木头出卖你,我到宁愿相信这是什么人搞出的阴谋。。。。。你。。。你刚刚说什么?”
徵羽没有接言,只是乜斜了我一眼,缓缓叹道:“璧落,真不知道你是纯,还是蠢?”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毒蛇羽,你。。。。”
他自嘲的一笑说:“璧落,我在羽音楼主事三载有余,自觉不是什么心存善念之人。但你小子。。。。。真真是个意外。”他放下毛笔,正色得注视着我说:“大事犯糊涂,小聪明倒不少;没什么大本事,惹祸却很在行;明明自顾不暇,还有工夫替别人忧心。。。。。。一根筋,认死理,还有点儿市井小民。。。。。”
这。。。这是说我?
我面部抽搐,恼怒吼道:“毒蛇羽,说话讲重点!”
他笑着翻了个白眼,转而郑重道:“你这种人,我之前从没有遇见过,也查不出你从哪里来,所以。。。。小子啊,我提醒你:不要轻易相信他人,明白吗?在这个世界,你只能全身心的爱一个人。。。。”他走过来,一字一顿的说:“就是你自己。”
残夜,灯烛飘忽不明,使我看不清他眼中的深意。
单单遗留一地的斑驳光影,如同此刻水面的灵动,缥缈如浮烟。
。。。。。。
“幽儿醒了?起来吃点心。”馨捧着杏仁酥进来,带入一室的明媚。
我冲口而出:“馨,你到底是什么人?”
馨莞尔,拂过我额头说:“怎么,还在做梦呢?不记得哥哥了?”
我的思路立刻被牵着走:“什么哥哥?你明明是我老婆!”
“老婆?”他满脸不解。
我满脑子搜罗着词汇:“老婆,差不多就是你们这里的夫人,你懂吗?”他蹙起眉头。
我无视,继续说:“要不是拙荆,娘子什么的?”他眯起眼睛。
“再不就贱内?”我作天真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
这个时候,如果换作孔雀,一定面目铁青;
如果换作残疏,一定张牙舞爪,
如果换作馨。。。。。。
“小幽儿可是想造反?”他随手一搁,整个人拥着我滚到床上:“哥哥是不是该检讨昨天。。。。。”
手顺势抚过耳后,脖颈,锁骨,在胸前暧昧的停留,再移至侧腰,滑到。。。。。。
若有若无的挑逗着所有的敏感点,无一遗漏。
快感一波又一波的涌来,合着船体摇摆的韵律,将我冲得意乱情迷。
残存的理智提醒我,再这样下去一定会。。。。。
第一招:
“馨。。。。。我头疼。。。。”
“船行数日,你的伤风在2日之前业已痊愈。”
第二招:
“那个。。。。你快看水面——!”
“你昨天鬼哭狼嚎过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难不成今天又变太阳了吗?”
。。。。。。
汗。
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旺盛,“自卫反击战”每天都在上演。
真的不是我太娘!而是美人明明是我的,理应我上才是。
瞅着馨那白玉似的小脸儿,微翘的鼻尖,一汪秋水温柔得溺死人。。。。
可只能看不能吃,心里就像猫挠似的,我也急啊~~
可恨璧落这小子太小。。。。。。
NND,愣是哪里都小。。。。。。
靠!我甚至怀疑他尚未发育,没有遗过。。。。。
**教导我们:“革命无罪,造反有理。”
第一次就缴械投降,今后一定夫纲不振。
我下定了决心,抬起手按住馨的肩膀说:“看着我的眼睛——”
馨挑起清冽的眸子,凝视着我。
我尽可能得诗情画意:
“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你。。爱得深!沉!”
闻言,馨有一丝脸红,如澄澈的池塘上洒满霞光。
我继续说:“要深沉啊要深沉,你懂不懂?不过不懂也没关系,为夫来告诉你什么是最深沉的爱意。。。。。。”
我趁机翻身压过,馨含笑不语,放软了身体由我。
我想吻亮他甘甜的双唇,
我想让他化作一江春水,
我想他绯红的肌肤上挂满晶莹的汗珠。。。。。
以上都是我想要的,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难度颇大。
明明吻住了,手却挑逗不能,整个人像是挂在馨身上的考拉熊,上不能下不能,而他那里还硬邦邦的顶着我大腿。。。。。。
满脸黑线。
我起身半坐,懊恼地把床捶得“咚咚”作响。
暗骂:XTNND,为什么老子最多十四岁!
馨奸计得逞,笑得邪媚。拉过我揽于胸前,一起滚向床里,忘情拥吻。悄悄的解开了我胸前的衣带。。。。。
“客官,船要靠岸嘞~~~”
我蓦得惊醒,下意识推开他坐起。馨咂咂嘴唇,一脸怅然。
我红着脸打哈哈:“那个。。。。我先出去看看。。。”
心里连扇自己十八个耳光:这是怎么个景儿,竟然差点儿被反攻?!
掀帘而出,只觉天高水阔,江山如画。
苍穹广褒,烟波浩淼。树色随山迥,群山绿水环绕,一片葱翠。
与此情此景完全不相称的,却是岸上四散的衣衫褴褛之人。
眼见一拨未走,一拨又来,像一团团绛红灰绿的破布拧在一处,夹杂着孩童撕心的啼哭。
我奇道:“船家,那都是些什么人?”
撑船的老翁摇了摇头,叹道:“唉,是没有粮食逃难来的。”
馨跟着出来:“老人家,该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吧?”
“对庄稼人来说青黄不接算个啥?熬熬就过去了。”老翁哆嗦着嘴唇道:“这么多人都是从临近的安州、函邑、襄州来的,那里去年就遭了水,原以为今年能赶上好年景,却不知道又招了什么虫,地里全被吃得寸草不生。。。。。。”越说声音越低,几近哽咽:“俺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一把老骨头出来替人撑船。真真老天无眼哪!这日子没法儿活了。。。。。。”
馨满脸戚容,多给了船家些银两,安慰了几句才下得船来。
到了岸上,我才亲身体会到这灾情有多凄惨。
这群人以庄稼汉子居多,他们个个敞胸露怀,腰间勒根草绳,端着破碗向过路的行人讨饭。后面零散跟着哀号得妻儿老小,大都操着和船夫相近的口音。
一个个面黄肌瘦,满脸草屑。头发灰不溜秋,乌七八糟的绞成一团。
身上穿的袍子破得像烂棉絮似的,一朵一朵露出里衣。
我握紧拳头愤愤然道:“自然灾害是常有的事儿,可这朝廷作什么去了?为什么不赈粮救灾?就这样任由百姓自生自灭?!那些当权者懂不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懂不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馨拍了拍我的背,叹口气,大步走向城墙角下的花甲老人。
那人正抱着个孩子号啕大哭:“锁儿啊。。。。。你不能扔下爷爷。。。。锁儿。。。。。”
旁边的人四处张罗着找了一床可以卷死人的破席,准备把人抱走。
馨提声道:“慢!”
旁边那人闻言一愣,抬眼更是一呆。
赶忙匍匐在地道:“这位。。。。爷,孩子已经死了。。。。您。。。您。。。。”
“他还没死。”馨一边说,一边走上前蹲下身子,拉起手搭上脉试了试,从怀里拿出了个小瓶儿,倒出一粒:“把这个喂给他吃。”
老人愣住,旁边之人面面相觑,呆立不敢妄动。
我一个箭步上去,急忙说:“这孩子还有救,老人家您还不快点?”
这下子老人才算缓过神儿来,战战兢兢得喂了,道谢的话模糊念了几遍才说囫囵。
我连连摆手说:“老人家,这官府没有发粮赈灾吗?”
老者混浊的眼里泛着晶莹,干枯的大手胡乱摸一把道:“前两年一直打仗,这大官儿的事情俺不懂,只知道从此以后,俺们家乡那边都归给永祯王殿下了。。。。。。可他把俺们的粮食都征走充军,如今赶上闹灾,衙门里大人却说:军饷都不够,哪里有粮赈灾。。。。造孽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啜泣着补充:“。。。。摄政王是大好人哪,又封八千岁,又嫁公主,隆重得连俺们村儿都知道。可是,永祯殿下为什么还要打?。。。。。。真真造孽啊。。。。。。”
馨淡淡得蹙眉,满面忧容:“孩子为什么会有烧伤?”
老翁蜡黄的脸,瞬间变成像被愤怒燎原后的一片灰黑:“那天俺们几个村实在熬不下去了,去衙门闹,当天晚上就来了一帮土匪烧了村子。。。。。俺在那里活了六十年,哪有土匪哪——!都是他们假扮的——!锁儿还小,以后可怎么活啊。。。。。”
馨的眉头越发紧了,默然给孩子上药。
我摸索了全身,才找出一点儿碎银子。
略略掂量一下,手中越轻,心头越发沉重——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战乱在所难免,这点我懂。
人民是推动历史进步的滚滚洪流,这点我学过。
只是在这分崩离析的乱世,
“万里锦绣河山,何处不得一片红。”
这红中包含最多的却永远是千万股“洪流”的鲜血。
重回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我,为什么还是如此的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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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州是南北运河的最北端,过了栎州就可到京,算得上是京都的卫护之一。
从太祖皇帝起,便把它作为军事重镇,着意营建。
只是这大郡名城,本应街道整洁,市景繁华,如今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灾弄得拥堵不堪。南部各省的难民纷纷渡过时江,顺着运河北上拥进城里。
短短几天的功夫,人口激增。
大街小巷,墙根屋檐下,到处搭起了窝棚,
街边挤满了破烂的铺盖和行李和面黄饥瘦的难民。

米铺粮店纷纷关门,物价飞涨,一日一个价。
平日只要几个铜钱的包子,如今得花几两银子才能买到。
我盯着手中的天价包子,气得浑身颤抖:“那个叫永祯的不是东西,摄政啥啥的也算不上什么好鸟!就会加官进爵、搞政治婚姻,来给自己打造宽容大度,勤政爱民的形象。现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物价飞涨成这样,他反而甩手不管啦?!”
馨连忙捂住我的嘴,戏虐着责备道:“幽儿,你又要惹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话是能随便嚷嚷的吗?朝廷里面的事情,你不懂。。。”
我一巴掌拍下,怒道:“什么我不懂!抛开其他不说,单讲救灾。开仓放粮,广设粥铺,平抑物价,安抚民心。。。。。。他可以做的事情明明很多!”
馨一直噙着戏笑,听见我的话,微微一楞:“幽儿,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么多?”
我也一愣:“我什么时候不知道过?”
馨的神情变得迷茫,我正要往下逼问,却听得后面人声鼎沸,一片嘈杂。
正要转头看去,馨一个旋身把我揽到一边。
略一定神,只见刚刚站立之地,一群人扭打成一团。
压在最底下的依稀是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不知是抢了谁的吃食没能跑成。
紧接着,响起一妇女的尖叫,和孩子哭爹叫娘的喊声混杂在一起,格外刺耳。
刚刚路旁卖包子的小吃摊早已被踩得稀烂,摊主叫骂着也混进去厮打。
围观的难民乘机哄抢滚了一地的包子,也不管是脏还是已被踩得稀烂,忙不迭得往嘴里猛填。
偌大一个街市,一时搅得乌烟瘴气昏天黑地。
孩子的哭喊声渐弱,我脑袋一热就要往上冲。
馨巧妙的用身体一拦,叹了口气。
我发现馨最近特别喜欢叹气。
。。。。奇怪的癖好。。。。。
他说:“幽儿,不要去。”
我不解:“为什么不去?你不也刚救了个孩子吗?怎么反而不允许我救这个快被打死的孩子?”
馨摇头说:“你不要冲动,那孩子我救,他能活。而这人,你救他反而是害了他。”
我诧异,正要来个义正言辞的反驳。
突然一声撕破天空的尖叫,像指甲划过玻璃般尖厉。
我浑身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齐回头,只见对街狂奔出一人,脸上满是泪痕:“啊——!本王的宝贝啊~~你们这些蠢奴才,还不滚开!”呼拉一大群带刀侍卫上前,包围了正在扭打的人群。
他全然不顾形象,扑通一下子跪倒在街道中心,匍匐着身子寻找着什么,嘴里还不断的啼哭着:“小囡啊,你在哪里啊~~本王的小囡乖乖。。。。。”
古时的路不比现在,这一闹哄再一扑,飞扬得满是尘土。
等他挪至我的视力范围之内,才得以看清此人的面容。
那人纤细瘦弱,整个儿罩在团龙褂之中,只露出苍白跳着青筋的颈项。
头上戴着金顶发冠,其上数十颗东珠缀饰。
晶莹硕大的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沉重到要把他的脖子压断。
活脱脱一只“白斩鸡”!
一时间,所有人纷纷跪拜,他却直冲冲的向着满是血污的孩子爬过去。
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拿起一只巴掌大的小动物,轻唤两声之后嚎啕大哭:“小囡——!小囡——!”
哭得鼻涕眼泪肆意横流,那叫一个悲惨!
比先前死亲人的老人家还痛心。
。。。。小囡。。。。。。
对着一只金丝熊叫小囡。。。。
我那不值钱的鸡皮疙瘩啊。。。。。
他万般珍惜的把它收进怀里,摇摇晃晃的挣扎站起,从距离最近的侍卫身上拔出利剑。
一步三晃的超那孩子劈去。
不知是那孩子命好,还是他身子太孱弱。
突然左脚一扭,身子顺势侧歪。剑尖劈入土中,晃了两下横跌在地,空留“咯啷”一声脆响。
他愣住,耍赖般跌坐在地继续哭喊:“本王不管,他们害死本王的小囡~~其罪当诛!统统乱刀砍死,砍死。。。。。”
一清雅悠闲的声音响起:“殿下勿恼,保重贵体为上!”
“白斩鸡”终于找到组织哭诉,啜泣道:“孟先生,您说说。。。呃。。。他们害死了本王的小囡。。嗯。。本王能不能杀。。。。。”
来人环顾了一下四周的难民,目光巡游到我四周的时候稍稍一停。
只这一停,让我得以看清此人真容——
他,竟然是孟诩!
这老狐狸依旧着月白府绸夹袍,袖边滚着墨线,整个人干净似不染纤尘,
顾盼之间似是玩世不恭又似蔑视一切。
我就纳闷了。
他不是在耀晖山庄,和楚洵鹤、上官月一起对付暗宫吗?
怎么一转眼又变成白斩鸡的幕僚?
孟诩施施然一拱手,悠哉道:“永钦殿下是八千岁的嫡亲兄弟,当今圣上的堂叔。这杀还是不杀,自然由殿下斟酌决定,区区不敢僭越。”
永钦王低头啜泣着思考:“那。。。。那就杀了。。。。全杀吧。。。。”
那就杀了。。。全杀吧。。。。
如果不是亲见他正挥舞着螳螂胳膊绿豆锤指挥侍卫动手,我准以为这一幕是那王爷在故意搞笑。
死一只金丝熊,让十数人陪葬?!
我大吼:“住手!你们凭什么杀人!”
话即出口,我就猜到馨美人一定又会摇头叹气。
果不其然,他立即侧了侧身体,把我挡得更严实些。
无奈的低语:“幽儿,真的要把你捂住绑起来,才会听话吗。。。”
没等我反应,孟诩的嘴唇弯起诡异的弧儿,接话道:“这位小公子刚刚说什么?区区未能听清。啧啧。。。区区不才,不敢妄断,难道说阁下是在质疑殿下的。。。。”
我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眼花。。。。
可孟老妖精看我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狡黠?
馨抢先一步说道,语气不卑不亢:“不,他的意思是:如果殿下这样就杀了他们,他们连自己的罪名都不知道。死得不明不白,还会连累了殿下的威名。”
我诧异的看馨,他小声说:“这种事用不着你出面解决,乖,听话不要动。”说完又用眼神再三警告,还不等我答应就步入场中。
原本还在迷茫什么叫“这种事用不着你出面”,
就被一声“乖”给雷飞了。。。。。
娘勒。。。。。。
馨缓步走出,披着一身的灿烂。
脚下匍匐的百姓如同云雾,随着他的前行一层层消散。
犹如梦境之上的梦境,
包含真实的,虚幻的,令人眩晕的一切。
他,独立于斯。
馨道:“‘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殿下既然要杀他们,定非无辜,在下请求历数其罪名。”
坐在地上的永钦王收敛了哭声,直勾勾的望着馨,傻愣愣得点头。
这人虽然行为举止都类似顽童,实际年龄却应该不小。
脸上已不见年轻人的稚气,只剩下惨白的病态。
由于刚刚哭过,没有血色的脸上还带着一层薄晕。
馨走近那群人,朗声道:“你们本是殿下的臣民,却把殿下所爱之物杀掉,此罪当死。”
“当死”二字一出,刚刚那些耀武扬威的汉子全部瑟缩成一团,不住地哆嗦。
与此相反,那个被围攻的孩子原本满脸血污的躺在地上,如同僵尸。
此时却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拖着一条半残的腿,偷偷摸爬到先前尖叫的妇人身边。
馨接着道:“殿下因为爱宠被杀而要杀掉你们,尊贵之躯沾染血腥,此罪又当死。”
那孩子偷眼四下一瞄,利索地从怀里摸出一大包填到妇人口里。
接着又从破棉絮里掏出两个馍馍,由领口塞进衣里。
这才满足的舔舔手上混着泥血的残渣,咂咂嘴费力地爬回去继续装死。
那是他母亲吧,后面跟着的可是他弟妹。。。。。。
果然:生,很容易;活,也很容易。生活却如此不易。。。。。
馨继续道:“你们使殿下因为爱宠被杀而杀掉你们的事,传遍天朝各地,人人皆知,损害殿下仁德的声名,此罪更是当死!”
原来如此,我勾起嘴角。
那妇人却不懂,抑制不住大哭,可刚出一丝声响就被旁人死死的卡住脖子。
那厢,永钦王傻呆呆的发话了:“呃。。。先生。。。。。这。。真是这样吗?。。。。那还是不要杀吧。。。。”
对付这种自以为仁厚的封建官僚,直接进谏不如故意夸大罪行,暗指其滥用私刑更容易被接受。这我懂,我不懂的是孟诩。
那老狐狸一直低头思忖,边踱着四方步,边把玩手中的扇子,却迟迟没有打开。
间或往这边瞟一眼,瞟的我汗毛直竖。
闻得“白斩鸡”问话,孟诩恭恭敬敬的狂拍马屁道:“殿下英明。”
。。。。。。他究竟在想什么?
绷紧的气氛随着永钦王护卫队的离开而消散,那“白斩鸡”想单独召见馨却被孟诩拉走。
一时间,街市中轮番上演着“死而复生”、“抱头痛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等等戏码。
馨回到我身边,依然一副恬然淡定的模样。
我收敛心神,由衷赞叹道:“哇~老婆,今天发现你好帅奥!”
他习惯性无视“老婆”,学着我夸张的语气,张大嘴惊讶道:“哇~怎么帅法?”
我肚子里笑到抽痉,面上继续装花痴,眨巴着眼睛说:“我们那里讲: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你这一招何止是帅?帅葛格,给人家签个名儿好不好~~”
他闻言一怔,讷讷的重复“善之善者。。。”,无奈的笑:“这种事。。。。。算了,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原本作蜜蜂状,绕着他打转儿,这下却愣住:“哎?你。。。。原来不想救?”
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一汪清澈静水,淡淡道:“救一时而不能救一世,不如不救。”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
蓦然发现馨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度,
如同王者,胸怀天下;
如同佛祖,悲悯众生。
我蹙着眉挠挠脑袋,想起方才相依为命的母子,心头一酸。
不能救一世吗?
。。。。。。
突然,馨戏谑的弹了我一脑门,眼中泛起温柔的波澜:“不过从今以后,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我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记暴栗。
悠忽灵光一闪,道:“你不是总问我最喜欢什么花吗?”
馨的眼睛亮了:“幽儿想起来了?”
我望着那妇人含泪背拖着儿子远去的背影,使劲点头,
郑重其事道:“我喜欢两种花:一是有钱花,二是尽管花!”
解释:
《尚书·大禹谟》:“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
含义是,在处理两可的疑难案件时,宁可偏宽不依常法,也不能错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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