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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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笑天没有再说下去,他忽然间感到失去了耐心。他想到了一个法子。暗忖:“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子一天到晚,都能和小婉在一起,还怕她能跑到天上去不成?金老板,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气。惹恼老子,老子就来个生米做成熟饭,看你能把我如何?”想到此处,头也不回,忙碌着干活去了。
金老板望着乐笑天的背影,陷入沉默。心道:“养虎为患,乐笑天这小子一天天地长大了,留在后院终究是个祸害。”睡觉时,他把这个想法和老板娘说了。
“要不,杀了他。”
“什么?杀了他?”听完老板娘的话,金老板差一点就从楼上自家卧室的椅子内,跌倒在地上。他问:“乐笑天不就是一个没干毛的小孩子么?何必和他过不去?明天,我赶他走就是。”
“我看乐笑天那小子,生了一双色迷迷的贼眼珠子。他整天对小婉不怀好意,讨便宜。今天,他竟然厚颜无耻,当面让我把小婉嫁给他,我没有答应。嘿嘿……小婉要是嫁给他,一辈子那就算完了。我们为了小婉的未来着想,此计未必是下策。”老板娘心怀鬼胎,担心乐笑天把他和王秃子的奸情泄密,干脆来了个斩草除根。
金老板不说话,在楼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行不行,你快拿出个主意。”老板娘有点急,她忍无可忍,发火道:“窝囊废,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歹也放个屁出来呀!”
“成。这事我看就这么定了。”
“你打算怎么着?”
“这事你别问,我自有办法。”金老板眼珠转动,生出一计。第二天傍晚,他找来王秃子,说明了自己的心意。说着话,从怀内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交给王秃子,低声道:“事成之后,我还有你的好处。”
“金老板,你等我的好消息!”王秃子见钱眼开,不再犹豫。心中一个恶毒的计划,油然而生。
“你打算什么时间动手?”
“杀人不是儿戏,要等待好时机。乐笑天虽然是个无名小卒,突然间不见了,你我还是会有麻烦。”
“你不会等他一百岁后,寿终正寝吧!”
“金老板,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杀人比弄死只臭虫还容易?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要慢慢来。一个字,等。”
“好,我有耐心等。希望你真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才好。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麻烦。”
“瞧好吧!”王秃子脸色阴险,背着双手走了。金老板得意洋洋,亲自送他下楼。他不会知道,王秃子暗中已经和他老婆有一腿,早就将他当成了猎杀目标。
用乐笑天的话说,老母鸡给狐狸拜年,真的是一步步去找死。
王秃子出了‘风东来’的大门,吴妈妈在‘揽月楼’外见到他,大叫:“王老板,你好些日子没有来,我家‘甜甜’姑娘想你,已经得相思病了。”
“想我?是想我的银子了吧?”
“王老板,你说这话可真不讲良心哪!我们家‘甜甜’姑娘虽然出身低贱,对你的爱却半点不掺水分。你这几天没有来,她吃不好,睡不下,人都瘦了十几斤……”
“吴妈妈,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人呢?”
“在楼上。”
王秃子没有犹豫,迅速地穿过街道,迎向吴妈妈。他自从和老板娘好上以后,基本上就没有心思到‘揽月楼’。老板娘**极强,每一次偷情都能让他精疲力竭。
吴妈妈眉飞色舞,笑道:“王老板,你来了就好,我们家‘甜甜’姑娘终于有救了。”
王秃子皱起眉头,说道:“怎么?‘甜甜’姑娘今天身体不好吗?那么就算了,你让她多休息几天。吴妈妈,最近有没有新货色?”
“有。怎么?吃腻了?”吴妈妈将手指点在王秃子头上,笑道:“王老板,算你运气好。昨晚,大牙送来了一个新鲜货,我还没有让她接过客。”
“有新鲜货?好,不知人长得如何?”
“那姑娘长得唇红齿白,模样标致。我要是男人,要了老命也不会放过她……”
“屁话,这姑娘你要我出多少银子?”
“其实,若是王老板要了,我还收什么银子?不过,为了堵住闲人的嘴巴,说王老板吃白食,我就给个价。”说着话,吴妈妈伸出一个手指头。
“一两?”
“不对。”
“十两?”
“还不对。”
“一百两?”王秃子眉头紧皱,情不自禁挥起拳头,大叫道:“吴妈妈,你抢银子啊?你以为老子他娘的是开钱庄的老板?随便你要多少,老子就能给多少?”
吴妈妈道:“王老板,老娘我可是按身份要价。那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她还没有见红。前街的方公子给过二百两的价钱,被我拒绝了。要不是你我的关系铁,我能二百两银子不要,讨你这一百两银子?说实话,这事要传出去,说王老板只给了十两银子,那也丢你的人不是?你知道,这见红……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王秃子听说是处女,心甘情愿地取出银票,交到吴妈妈手中。叹息道:“算你有数。”
吴妈妈眉开眼笑,大声喊道:“四喜,送王老板上楼。”
二楼静悄悄的,静得仿佛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很清楚地听到。所有的房门都紧闭着,看不到里边的灯火,听不到有人说话,更听不到姑娘和嫖客间的打情骂俏。四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空荡荡的走廊静如坟墓,只有王秃子一个人。
他停下脚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敏锐地嗅到了潜伏的危险。
“甜甜,你在吗?”
“吴妈妈,四喜……”
王秃子大喊,无人回话。阴暗的角落,回荡着他惊惶失措的声音和沉重的呼吸。
忽然,一间房屋的门打开了。房门带动的风,将楼道内的蜡烛同时都吹灭了,只听屋子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道:“王老板,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坐坐?”
王秃子吃了一惊,喝道:“你是谁?”
那声音笑道:“王老板,我以为在凤阳镇只有你算是一号人物。怎么,连你也害怕了?”
“怕?”王秃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故作镇定道:“我怕你咬掉‘二哥’啊?嘿嘿,这世上还没有我怕的事!”
“你不怕,为何不进屋说话?”
“进屋?进屋就进屋!”王秃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握紧拳头,迈步走向那打开的房门。
“我是一个女人,又不是女鬼,你怕什么呢?”
屋子内,那声音哈哈笑道:“王老板,你不是要找女人玩吗?别磨蹭了,快点来呀,我在床上等你!”
王秃子听了,心里发毛。他咬着牙,暗自发誓:“如果能逃脱此劫,老子宁愿一年不近女色!”
楼道边,摆放着许多花盆,花盆中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王秃子迅速地弯下腰,抓起一个,举在胸前,准备做最后拼死一搏。他脑袋中有了这个想法,胆量也渐渐地放大了。那间打开的房门,紧挨着‘甜甜’的房间。里边住的姑娘,名字叫‘慧娘’。她相貌平常,舞跳得不错。
灯光下,粉红色的纱巾,绝妙诱人的舞姿,足够让最老实的和尚还俗。王秃子初到‘揽月楼’,就是被她的舞蹈所吸引。吴妈妈说过,为了看她跳舞,就连镇上最挑剔的老色鬼,都心甘情愿地掏尽身上的每一两银子。
王秃子胆颤心惊,慢慢地走近门口。这时,屋子内的灯光亮了起来。他看到一个红衣少女,坐在临窗的床上,正用右手支着头,目不转睛地望向长街。
风从窗口吹进屋内,吹动她乌黑的长发,挡住了面容。灯光下,什么也看不清。他不敢再向前走,站在门口道:“姑娘,你……找我何事?”

那少女回过头,笑道:“王老板,好像是你要找我,不是吗?”她虽然在笑,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王秃子心底发冷,禁不住浑身发抖。他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是……是吗?哦,对……没有,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再见……”那少女道:“王老板,有缘千里来相会。请,请屋里坐坐!”
王秃子道:“不……不了,我有点事……日后……我们再聊……”那少女道:“有事?王老板,就算你今晚有事,也不忙在一时。来,喝杯酒。”那少女拿起酒壶,倒满一杯酒,送到王秃子面前。见他手持花盆,奇道:“王老板,你这是要干什么?”王秃子尴尬一笑,说道:“不,没什么,我送给你的……”双手一松,花盆掉在地上,砸中了他的脚,痛得跳起老高。恼怒之下,拾起花盆,从窗口扔到了外边。
楼下,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也不知落在了谁的头上。
那少女微笑,将酒杯放到王秃子嘴边,柔声道:“来,宝贝,喝下去。”王秃子身不由己,张开嘴来,将杯中的酒喝下去大半,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他想逃跑,可是双脚不听使唤,像被人用钉子牢牢钉在了地上。他想反抗,可是双手垂在双腿两侧,丝毫没有力量。那感受如同在做噩梦,想喊叫,却喊叫不出声音。
“你不用怕,你喝的酒不是毒酒。虽然,酒中有蛇和蜈蚣,都不足够致命。”
“你……你想怎么样?”
“我听说,‘凤阳镇’有一把‘血魔刃’宝刀,埋藏在地下有好几百年了,一直没有人能找到。王老板,有这事没有?”
“有,我听说过。”
“我想要那把刀,想请你帮忙找找!”
“那只是一个传说,并不一定就有宝刀。再说……”
“我听说,你有一个宝贝儿子。”那少女打断王秃子的话,五指用力,‘啪’的一声,捏碎了手中酒杯。酒杯的碎片,割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流了出来。她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吮吸。
“是,我尽力找!”
“不是尽力找,而是一定要找到。如果,你不想断子绝孙……”
“行,我怎么找你?”
“每月逢十五,黄昏以后,我都会派人到‘轩辕庙’等你的消息。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轩辕庙?”
“对,轩辕庙。”那少女道:“王老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那么,再见。”
“再见。”
王秃子眼前一花,那少女莫明其妙,从他身边消失了。王秃子梦游一般下楼,见吴妈妈和四喜被高高吊在横梁上,舌头伸出老长,死得很惨!
他回到‘明月山庄’,病了三天。三天以后,立即就带人在镇上寻找宝刀。明抢,暗夺,无所不用。只要是刀,他都收集起来。很快,他就弄到了四五十把。十五晚上,王秃子早早去了轩辕庙。那少女没有食言,亲自到了。王秃子得意洋洋,拿出刀来。没有想到,被那少女骂了个狗血喷头。临走,她留下话来:“王老板,如果你想耍我,我会让你死得很体面!不信,你就等着瞧。”
乐笑天经过那夜的谈话,心情很好。
有时,他会独自唱歌。小婉好奇,悄声问:“乐笑天,看把你乐得。你这几天中邪了么?”乐笑天不答,只是低头傻笑。傍晚时分,他邀请小婉到河边赏月。
小婉摇头,苦笑道:“店内活儿这么忙,就算我想去,我娘也不会允许。再说,外边兵荒马乱,女孩子出门会有危险。”
乐笑天道:“小婉,你先不要管你娘。我只问你,想去还是不想去?”
小婉斩钉截铁道:“想,我当然想去。”
“好,你等我。”乐笑天跑去找老板娘。老板娘有心拒绝,却又不敢,只道:“乐笑天,你们俩快去快回,路上要注意安全。”乐笑天拍胸脯保证:“老板娘,你放心。只要我乐笑天有一口气在,小婉就一定安然无恙。”
路上,小婉侧头问乐笑天:“乐笑天,你真有办法,居然能说服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办到的?”
乐笑天道:“不能。法不能传入六耳。你知道了,我下次再求她,就不管用了。”小婉靠近乐笑天,伸手挠他痒,口中软语求道:“乐笑天,你说啊!人家想知道,你就说吧!”乐笑天闻着她身上的香气,禁不住意乱情迷,心道:“晕,我说捉住了你娘偷汉子的把柄,她才让你出来,那我岂不是自寻死路?”笑道:“说过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小婉嘟起小嘴,赌气不说话。
两人到了河边,各自脱下鞋子,卷起裤腿,将脚放在水中,享受着这天然的足浴。其时夕阳西下,金黄色的光芒洒在清清的河面上,映起万丈霞光。
乐笑天见小婉神情不悦,笑道:“小婉,你恼我了吗?”
小婉冷笑道:“恼你?谁敢。”良久,又道:“你不说就算了,我现在也不想听了。”乐笑天用手刮小婉的脸,笑道:“小婉,你真是个小心眼,又生气了?”小婉道:“乱说,我可没有生气。”
乐笑天道:“小样,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还装。”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小婉笑道:“傻样。”乐笑天道:“小婉,叫我一声笑天哥,我就告诉你。”
小婉道:“我叫了,你一定说。”
“一定。”乐笑天闭上双眼,静静等待。
“笑天……笑……天……”
小婉红了脸,始终说不出那个‘哥’字。乐笑天叹息道:“小婉,如果你不想叫就算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叫。”小婉鼓足勇气,叫了一声:“笑天……哥。”乐笑天故弄玄虚,四下观望道:“什么啊?小婉,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是你吗?”小婉不依,抡起粉拳,一阵暴打:“乐笑天,你使坏。”
乐笑天哈哈大笑,索性躺在沙滩上,打起了鼾声。小婉扯起乐笑天的左耳,大声道:“乐笑天,你想耍赖不成?”乐笑天吃痛,叫道:“小婉,你轻点。妈啊!我的耳朵掉了……”
小婉并不松手,追问道:“快说,你是怎样说服我娘的?”
“好,我说,我说。”乐笑天道:“半个月前,我得了客人二两银子的好处,给你娘买了件衣服。所以,她就答应了。”
小婉表情不悦,冷笑道:“胡说,我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乐笑天抗议。
“你发誓。”
“好,我发誓。如果我乐笑天说谎,骗的是小狗。”
他故意加快语速,将‘骗人的是小狗’,说成‘骗的是小狗’。一字之差,意思大变。小婉玉洁冰清,哪里能防他这么多机心,松手道:“便宜你了。”
“母老虎。”乐笑天摸着耳朵,低声道。
“你说什么?”小婉听到,又要动手。乐笑天拉住她的手,两人一齐倒在沙滩上,趁机亲了小婉一口。小婉脸色绯红,心慌意乱。只觉得胸脯内剧烈跳动,如同藏着一只兔子。急忙从沙滩上拾起鞋子,跑回酒店。
乐笑天一个人躺在沙滩上,眼望头顶明月,心想:“月亮啊,月亮。你也会害羞么?”只从经过那夜之后,小婉处处躲避着乐笑天。乐笑天想和她说话,三句话,她仅仅回上一句。
“女人心,海底针。老子又没有把你怎样,还用得着躲小鬼一样,成天地躲着我吗?早知是这样,老子那天夜里就……”想到此处,乐笑天没有敢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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