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针锋相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镜头回放,数年前。
周二上午。
地区行政局小会议室里正在开一个紧急会议,主要议题是讨论局里中层干部的调整配备和后备县级干部的推荐名单。
这个会议之所以称为紧急会议,是因为时任局长鲁光宗马上就要离开行政局另有所就,他想在自己走之前把自己任上多少年来都一直没有搞定的一件事情彻底了
但是应家富想都没有想到,会上根本就没有提到有关他的事情,倒是第一个就把使用吕少山的问题摆到了桌面上来,但是一摆出来就引起了第一副局长丁玉和分管吕少山科室的副局长程谦之间的激烈争论。
发言是丁玉首先开的头。
丁玉说:“本来,要按理说,我是不应该多话的,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和吕少山之间有矛盾……”鲁光宗赶紧打断了丁玉的话:“话不能这样说,我们都是党员领导干部,党性修养程度自不待说,这是党组会议,如果因为我们当中的谁过去跟谁之间有什么矛盾就顾虑什么、怕别人有什么看法而不敢讲话的话,我看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谁敢说自己没有任何人事矛盾呀?世界就是一个矛盾体,任何事物都是由矛盾构成的,这是最基本的哲学观点不是?如果谁认为谁跟谁有矛盾就不敢实事求是地表明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或者谁觉得谁跟谁有矛盾就把他人对别人的看法加以曲解,这都是党性不强、政治觉悟不高的表现……好了,我说这些话其实都是多余的,老丁您接着说,畅所欲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丁玉就继续说道:
“应当说,吕少山同志的优点是很多的,有很多长处,能力确实没问题,作为一个中层领导干部应当具有的组织能力也应当说没问题,也就是说,由他负责一个科室的工作肯定拿得起来,因此从这些方面来看,我认为他是可以用的。”
鲁光宗听到丁玉说出这样一些话来,不免大失所望。心想这丁玉真他妈太不听话太不讲信用,会前我才专门跟你统一了口径,你他妈怎么突然跟我打横耙、倒说可以用吕少山了呢?
应家富听到丁玉说出这话来也非常吃惊,以为不知道吕少山在私下里是采取的什么手段怎么突击拉拢腐蚀丁玉的。你想想,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不可调和的,这么些年丁玉几时说过吕少山的一句好话呀?可在这个关键时候、在研究确定用人的党组会议上,丁玉竟然对吕少山持这种观点和看法,竟然说吕少山‘可以用’!这不他妈邪了门儿了?!怪事儿,真他妈怪事儿!因此应家富就很想马上站出来驳斥丁玉的观点。但是他又知道这是党组会议,他只是列席做个记录,是没有发言权的。因此他就只有强行压住自己的冲动,且看鲁光宗最后如何表态……他只把眼光不停地来回瞅着鲁光宗和丁玉,时不时又瞟瞟程谦。
程谦听到丁玉说出这番话来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他在心里说:“看来丁玉的襟怀还是满大度的嘛,丝毫不记前嫌,不因吕少山跟她的关系不好就不为吕少山说公道话,有一个真正的**员的气度。”
然而,接下来丁玉后边所说的话,又让所有在座的人立时就改变了刚才的想法和看法。丁玉接着说道:
“……不过,作为我们党组织研究和考虑问题,不能单从某一些个别方面去看,尤其是在干部的提拔使用问题上,必须要严格按照我们党的用人方针和干部政策办事,必须全面地、辨证地分析和衡量一个同志的德才表现。吕少山同志尽管有他的许多长处,但是他的这些长处实际上主要体现在他的‘才’方面。我们知道,要做一个‘领导干部’,光有‘才’显然是不够的。吕少山的‘才’可以说没有任何问题,而且还可以说是相当够格的;但是他缺‘德’——我不是说他‘缺德’——这主要体现在他的思想动机不纯,大局意识差,组织观念不强,党性修养欠缺,上下级之间关系紧张,社会影响不好,群众反映大……象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用呢?”
鲁光宗听到这里,也不免暗里对丁玉有几分赞赏,他在心里说:“别看在我搞她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娇柔缠绵多情可爱,表现得十分的女人;可在这些大是大非问题上,她还表现得真有点政治水平。”
丁玉说到这里就不往下说了。会场就出现了暂时的冷清,程谦就只好自动发言,程谦说:
“我同意丁玉同志的部分观点。我补充两点:第一,关于吕少山同志的优点方面。我觉得他还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没有功利思想,不计较名利得失。我们都知道,他在行政局干了这么多年,工作表现是很优秀的,业绩也是很突出的,很多比他后来的人早都上了,但是他从来没有任何思想想法,工作表现一如既往。另外,他在廉洁自律方面做得也比较好,从来不贪占什么便宜。第二,关于他的缺点。我倒不大赞成丁玉同志的一些看法。人,谁都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这个我就不说了。但是我认为吕少山的思想动机从来都不存在不纯洁的问题,他干工作也好,各方面的表现也好,都看不出他什么时候是怀有私心杂念的,我认为他从来都是襟怀坦白忠诚老实表里如一塌塌实实的,我就一直没看出他有什么不良动机。他的组织观念也是比较强的。我认为,一个同志的组织观念强不强,关键是看他是不是认真地、不折不扣地执行组织决议。当然或许一个同志开始时对组织的有些意见不理解有想法,但是通过组织做思想政治工作之后最后服从了,我看也不能就说他的组织纪律观念有问题;组织观念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是不是按照党章的要求来认真地行使一个党员的权利和履行一个党员的义务,我觉得吕少山同志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做得比较好的。这也说明他的党性修养不错。当然他在同志之间的关系处理上做得不太好,不过这个问题我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觉得还是主席说得对:需要‘各自多做自我批评’。”

谁都听得出来,程谦这一席话完全是跟丁玉针锋相对的,甚至可以说很多话简直就是直接驳斥、直接批评丁玉的。这别说丁玉不能容忍,就是鲁光宗也无法认同,应家富更是不满、觉得这程谦对吕少山也太偏袒过头了。
丁玉哪能容得下程谦的这一席屁话?怎么可能接受程谦的这样一些观点?她脸都气红了,两边太阳**的青筋也透过她薄细的皮肤突现了出来,她显得有些气促和气喘,大声武气地近乎嘶喊地说道:
“程谦同志!我们都是党员,我们都是党员领导干部!在党组会议这样的会议上,我们说话都要高度地注意政治!你怎么能这样毫无限度地偏向着吕少山讲话呢?怎么能把话讲得这样满这样绝对呢?而且我在这样的党组会议上可以坦率地发表自己的意见吧?怎么我才说完,你就针锋相地对我进行驳斥呢?我到底还有没有发言权?你给我搞清楚点!”
丁玉看着鲁光宗,也有让鲁光宗帮着他叫程谦搞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发言权的意思。
鲁光宗端然而坐,面目没有任何表情,他要冷静地观察或者说是等待程谦自己先主动地站出来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程谦认为他所讲的全部的话都没有任何问题、都是高度注意了政治的,他不需要给丁玉把什么问题搞清楚。他也就不讲什么,也只是拿眼光看着鲁光宗,看鲁光宗说什么、能说出些什么。
鲁光宗的目光碰到程谦的目光了,当然他不会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目光主动移开,他就注视着程谦的目光。
程谦敢跟鲁光宗对视吗?对视就无异于是跟鲁光宗对恃、较劲,是对鲁光宗的挑战,也就是对一把手的权利的挑战,也就是对二比一的局面的有恃无恐!他凭什么有恃无恐?……程谦能不懂得这一点吗?他在官场中混了也有几十年了,要是他连这一点都即时醒悟不到,他不早就被搞下去了?
程谦想了又想,就只好打让手。他声音小小的语气轻轻地说道:“丁玉同志您误解我说的意思了,这也可能是我自己表达意思不清楚,我绝没有想要剥夺您的发言权的意思,我也只是发表我个人自己的意见嘛。我只是发表我个人自己的意见,最后怎么定,不还要进行表决、以形成的决议为准么?如果我说得不对,就全当我没说好不好?”
但是丁玉不想打让手、不打让手,她又说道:
“我们现在还需要搞清楚:吕少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到底他的表现如何;我们坚持不用他也好、用他也好,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想,作为党组会议讨论问题,有关这些大是大非的原则性问题是不应该马虎了事的,否则,就是我们用了他,是非也没辩明;不用他,也让有些人觉得是稀里糊涂的,甚至还会误解我们组织的正确意图。因此我建议党组首先就这个问题认真地、深入地讨论一下。”
“还有,”丁玉要说的话似乎很多很多,“吕少山在部队期间到底有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他的历史是不是清楚的?如果他没有什么问题,他为什么那么早的就转业下来了?这一点程谦同志你能说清楚吗?你真正了解他吗?”
程谦意识到这丁玉是要揪着不放、没完没了了。他感到很难受,感到很麻烦。他就只有耐着性子奉陪下去了,看到底丁玉今天要干什么,能把他怎么样。
会议开了不是半天,也不只一天,而是开了整整两天。在这两天的会议上,丁玉做够了,也把程谦收拾够了。而最终讨论的结果,不削说,在关于是否提拔吕少山的问题上,由于鲁光宗、丁玉、程谦三人当中,是以鲁光宗和丁玉二人不同意提拔对程谦一人同意提拔的二比一的结果,按照党内的“少数服从多数”、“在少数人的意见被否决之后,少数人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不影响决议的执行”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吕少山自然没能成为这次研究决定的行政局提拔新的中层领导干部的对象。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