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默的心不软，为了生存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一只怀孕中的双头鹿干掉，但也不硬，更不冷，他就曾傻乎乎地拼了小命帮一个以前总爱欺负他的队友挡过变异生物的牙齿，虽然那家伙最后还是死了，但那一声谢谢让萧默觉得心安
所以他会优柔寡断，连个小女孩都骗不了，也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的泪水而伤心。
周围原本兴高采烈的孤儿们都沉默了下来，不少还过来帮着安慰莉莉雅。这些孩子大多经历过相同的苦难，也就更能明白莉莉雅的伤痛。有些悲痛是不分年龄的。世上有一半人不了解另一半人的快乐和悲伤，但这一半人之间却往往能因为各种共同点而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莉莉雅，萧默又安慰了两句，后来实在受不了那种气氛，给了从他怀里抱过莉莉雅的女子一个感激的目光，在对方回应的点点头后向院长室走去。
院长室用的是那种老旧的木门，连门铃都没有，但不知怎么的萧默看了反而觉得很舒服，大概很多人都是这样，高科技的东西接触的多了往往就喜欢一些古老或自然的东西，一方面是怀旧情节，另一方面更像是灵魂深处某种深切的呼唤。
轻轻敲了敲门，一声温和的“请进”传来，萧默沉重的心情随着那熟悉的两个字而变得活络了些，推开门走进去，正好对上了院长程阿姨那任何时候仿佛都带着微笑的目光。
“程阿姨。”萧默恭恭敬敬地道。
“过来坐吧，我就说你这两天应该回来了，风伯昨天还念叨着我们刚换了个机器人，让你把旧的那个拿回去用呢。”程雪茵看着已经长大的萧默，心里一阵欣慰，这个倔强的孩子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走过了最困难的时候，早把他当成福利院一份子的程雪茵自然也为他感到高兴和自豪。
“我倒宁愿能回来的不是我。”萧默苦笑着在程雪茵对面坐下。
“出事了？”看着萧默难得的一脸苦闷和痛苦，程雪茵也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声音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默苦涩地道，“崔斯坦...去了。”
“可怜的莉莉雅。”程雪茵说着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
“慢点，程阿姨，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萧默也知道目前最能帮到莉莉雅的就是眼前这个善良的女人，但有些事却是不能不办的。
“还有什么坏消息吗？”程雪茵苦恼地摇摇头，手撑在台面上。
“我这里有些钱，是崔斯坦留给莉莉雅的，想让你帮拿着，等她成年了再交给她，还有一些是崔斯坦留给福利院的，希望能帮到大家一些忙。”萧默说着拿出了自己的信息终端。
“我不管那些钱是崔斯坦留下的还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给她。”程雪茵郑重地道，“无论是在莉莉雅张大前还是长大后，你都要给我好好地活着。”
萧默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乖乖地闭上了嘴。
程雪茵拍了拍他的肩，急匆匆地出去了。
听着那急促的足音渐渐远去，萧默从空间腰带里拿出了刚刚在银行办好的一张不记名临时卡放在了桌子上。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无奈地站起身，萧默也没有了和别人道别的打算，走出了院长室就直接朝远门走去。
他只给自己留下了两万法尔，反正学费是按学年来算的，他在上个学期已经交了，剩下的除了要买个信息终端会花点钱外，其他的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他已经相当于在自己体内装备上了一部武装，还是可以升级的那种，连维修费和保养费都省了。
“小默。”
一个从后面传来的声音把萧默从沉思中惊醒，回过头来正好看到正提着把扫把向他赶来的风伯。
风伯是个老兵，和变异生物和恐怖分子都真刀真枪地拼过，身上除了一些没处理的伤疤外还有满身的故事，所以和萧默、崔斯坦也特别谈得来，一来二去的也就变得熟了。
“风伯。”
“我都知道了。”风伯拍了拍萧默的肩膀，拉着他往自己的小屋走去，“没想到那笨蛋说走就走了，他欠我的那瓶酒只能在莉莉雅的婚礼上讨回来了。”
“呵，幸亏我没欠你酒，不然我哪天也就这样不明不白地...”
“尽说丧气话。”风伯没好气地打断萧默的话，“那傻小子走的，像个男人不？”
像个男人吗？毫无反击之力地被利爪穿透肚子带到空中，整个人被撕裂，各种碎肉像垃圾一样掉下来，这样的死法像个男人吗...
默低沉着声音，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字。
“那就好，那就好...”风伯喃喃着道，“我知道你小子不安分，叫你老老实实在城里呆着是不可能的，这里有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但照顾个小丫头还是不成问题的，这年头人命不值钱，你能做到这份上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该怎么闯就怎么闯，你那性子我知道，能忍是能忍，就是会突然发疯，恐怕也不是长命的料。”
默满脸黑线地道，“咒我呢？”
“你个小鬼心事重，做事做人也稳，不像傻小子大大咧咧，我当了大半辈子兵，当年若能有你一半的功夫也不会那么碌碌无为，都说老眼昏花，其实眼睛花了有些事反倒看得清楚了，十八岁看老，你再平凡也平凡不到哪儿去，世界上很多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有些人则是反过来，还好你现在两种人都不是，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也不是。”
“是我太小看自己了还是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看起来很前途无量吗？”
“我又不是看相的，鬼知道你前途有量没量，只是觉得你这样的娃难得，这世道太病态，太多人不把自己当人，也有太多人不把别人当人，哪怕再好的料子被这鬼世界一磨也跟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起来。”
肩上扛着把扫把头上还交织着几根蜘蛛网的风伯竟然像个哲学系的老教授一样感慨时代，萧默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不知道自己长得特别能让老人家兴起教导还是什么回事，一连碰到两个老爷子都喜欢对着他抒发人生感悟，让萧默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受益匪浅。
“对了，不是说买了新的机器人了吗，怎么还要您老亲自上阵？”
“昨天刚交的押金，那边还在配置呢，下午再送过来，你来了正好，把7号带回去吧。”风伯又叹了口气。
“你舍得？”7号就是福利院以前的那个机器人，风伯从军队带回来的，据说老爷子说刚从前线下来那会就自己申请到了后勤部，当时给配的就是7号，一直像孩子一样疼着，退役了也就把几乎已经可以进回收站的7号带了回来，升级了两次，各种补丁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一直能用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了。
“哪里会舍得，以前还说哪天真的废了找个地就把它埋了，只是现在看着它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揪心，真的扔进回收站又不忍心，还不如让你拿去换几个零件再用段日子好了。”风伯走进自己那件小屋子，把扫把放下。
“换几个零件而已，又不是没换过。”萧默奇怪地道。
“这次不同，估计连CPU都得换了。”风伯走到角落里轻轻抚着一个老旧的机器人，“CPU都换了，7号也不再是7号了。”
萧默终于明白了几分，7号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些，不是一般的老旧了，只是风伯自己舍不得扔，留着又不忍心看到它那破破烂烂的样子，说好听点是送给萧默拿回家用，其实是让萧默来处理而已，毕竟换个CPU再换几个重要零部件还不如直接买台新的。
“什么故障？”
“中病毒了，一开机就说什么觉醒程序启动，主程序激活一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叽里咕噜了半天也没见觉醒出个屁来，杀毒程序扫描了好几遍都一无所获，维修站的人说是系统老化严重，以前的病毒也没杀干净，然后又解释了一推术语，最后的结论就说该换一台了。”风伯说着重重在7号的金属肩膀上拍了拍，算是最后的道别。
萧默也拍了拍风伯的肩，把7号收进了空间腰带里，开始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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