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fl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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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浴室里走出来,孔侑啪的打开电视,让没有开灯的房间亮起一圈荧色。随手拿着毛巾擦拭**的头发,他没有穿衣服。**着身体站在屋子中间,偶尔瞟一眼新闻。
这是他的屋子,在伦敦的闹市区,顶层。从这里望出去,夜景很好。灯光的幻影摇曳着一种白昼下不可能出现的风情,一切都笼罩上一股奇异的魅力。
孔侑赤着脚慢慢在屋里走动,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晃了一下就又放在阳台的茶几上。左手擦着头发,右手无意识的拨弄着窗帘。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楼下的灯火辉煌霓虹蜃楼,心里有一种寂静的感情在缓缓移动。从胸前沿着血管神经往下冲击着大脑的顶部,隐隐的发疼。往下滑过脊椎,整个背部微微发麻,而后是大腿,小腿,最后在脚趾上划着圆圈,消逝在与地板接触的冰凉中。
孔侑沉默的看着这个城市,暗沉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他**的身体打了个冷战。红酒的香味充满整个房间,有种飘忽的错觉。
电视节目里主持人唠唠叨叨老生常谈翻来覆去的还是那几句话,孔侑回过身来把它关掉。屋子里突然的安静下来,他有些不习惯,猛然觉得自己像个陌生人一样局促不安。
孔侑打开了音响,却不知道自己想听甚么歌,最终选了一张钢琴曲,温柔的调子响起来,他闭上眼睛倒在沙发里。那块隐隐潮湿的毛巾被他遗弃在阳台上,像条白色的鱼的尸体。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音响开关那一点淡淡的蓝色。安静的,模糊的,暧昧的,却又是刻骨的寂寞。
孔侑闭着眼睛,对自己感到寂寞的心情觉得不可思议,但又很快释然。
没有甚么东西是天下掉下来的,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他不清楚的只是这一次自己需要付出甚么,原因或许是他这一次并不清楚自己想要甚么。
如果说是想得回崔允灿,那么孔侑早已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实上,在离开他之前,孔侑已经清醒的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自己是目标方向明确且做事不择手段的人,而崔允灿,只是一个被迫长大的孩子。崔允灿身上的成熟只是一种幼稚的折射,如同小孩子穿着大人的衣服,自己煞有介事,别人眼中却是另一回事。但是不可否认,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他。没有目的的,毫无保留的喜欢过。
也许崔允灿不会相信,就连孔侑自己得出这个认知也觉得不可思议。喜欢他甚么?他并没有美丽得令人魂牵梦萦的眉目风情,也没有舒服得令人不由自主沉醉的脾气秉性,更没有巨大得使人怦然心动的权势财富。惊心动魄的决不是初恋,最不由人的往往才是初恋。
崔允灿是他喜欢的第一个男人,孔侑并不想否认这一点。
哪怕今天再想,崔允灿的一切还是会出现在眼前。他的笑,他的眼睛,他的头发,接吻时惴惴不安颤动的眼睫,拥抱时忐忑不安的搂紧自己背部的手指,细瘦的腰部线条,光滑的耳后……没有一点点模糊变黄的迹象,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清晰。
孔侑睁开眼睛,摸索着沙发旁茶几上的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戒毒成功之后,他很少抽烟。他只是喜欢看着香烟点燃之后自行燃烧,一股白色的烟气慢慢升腾起来,在没有风的屋子里直直向上,有一种一往无前没有退路的悲壮。
两只手指捏住香烟亲吻嘴唇的时候,就是最想念的时候。不是戒不掉尼古丁,是戒不掉如同空气的思念。在下雨的日子,在无人的房间,点一支烟,耳边似乎就会响起那句仿佛琐碎又似乎关切的唠叨。如今,香烟已经戒掉,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如果把这个人的名字写在烟上,吸进肺里,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停留在离心更近的位置?孔侑笑了,何必呢?他本来就在心里。
烟是对那些曾经美好细节的曲折缅怀。
孔侑转过头看着玻璃窗上的影子,他看见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子,坐在秋天宽敞到空旷的房间里吸烟的姿势,心里涨满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他根本不用猜想,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疼痛,正象野生苔藓一样疯狂成长。
孔侑盯着黑暗中这一点红红的亮光,他心里明白,烟是短暂的。所有**的东西,都是短暂的。而美好也因为短暂而更加美好。受一点点委屈,就会想哭,那是单纯的少年,还没有真正长大。患得患失的看待感情,小心翼翼的经营感情,最终一所无有。当少年长成抽烟的男人之后,他就不会轻易哭泣。
选择了烟,也就选择了一种决裂。
感情却无法决裂。
感情是一种伤害,但人们却在伤害中寻找快乐。烟也是一种伤害,但同时,烟又让人忘记了伤害。烟气不管最初如何笔直向上,最终会渐渐飘散,飘不散的是回忆。

一支烟。对于孔侑来说,究竟意味着甚么?或许是**的颠峰,或许是分手的彷徨。对此他想起曾经厌恶的一句话来,没有伤害的感情是不完整的。但他现在承认,想起或者忘记那些爱过的和伤过的人,都需要烟。
烟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一种生理需要,而是一种心理需要。
感情就是香烟,崔允灿就是烟味。
红红的一点明亮的闪耀一下,随即陷入永恒的黑暗中。而那股味道,久久不散。不是一股臭得令人掩鼻的气息,而是一种寂寞到伤感的味蕾刺激。孔侑已经分不清究竟爱的是崔允灿,还是烟本身。
但是不借助香烟点燃时熏出的那一点朦胧的温暖,他是不敢去回忆这个人的。
因为亏欠,因为自责,因为曾经爱过,因为不再爱了,因为……已经没有意义。
孔侑把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他放松全身躺在沙发上。他并不冷,只是想找个甚么温暖一下自以为薄凉的内心而已。
崔允灿曾经是他的温暖,但他推开了他。这好去怪谁?其实谁都没有错,但他宁可崔允灿怪他。这样天经地义,无所怨犹。
如今自己能为他做的,也不过是看着他而已。这已经与**无关,更和重修旧好没有联系,只是单纯的愧疚和自责,他希望自己做点甚么,求得自私的心安。
崔允灿不领情在他意料之中。他就是这么个人,无论如何百折不挠,认定的事情绝不轻言放弃。一旦放弃,那就不可挽回。既然自己是先放弃的那一个,就自动丧失追讨权利的资格。而崔允灿是不同的,他身上那股隐约令人觉得愉快的气质,那股模糊使人感到放松的神态,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武器。
孔侑突然的笑了,自己这算是甚么样扭曲的心理呢?不过既然是扭曲的,那就不要费神去思考了,做喜欢做的事情,这就足够。本来就是自私的,不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包装。
有人轻轻打开了房门。孔侑没有睁开眼睛,只有一个人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在等我么?”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含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你来了,不是么?”孔侑呵呵的笑,他并没有要找个甚么遮住自己身体的打算。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穿多少都如同赤身**。
“我可没有说是要找你做这个的。”那人笑着走过来,鼻子吸了吸,“你抽烟了。”
“是的,flank先生,我抽烟了。”孔侑闭着眼睛,感觉到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你答应过我戒烟。”他应该是在笑的,但是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语,如同谈论天气。
“如果你是来和我讨论香烟的问题,那么我知道我错了。”孔侑顺口回答了。
“好吧,你去穿件衣服,然后把灯打开。”flank端起那杯红酒缓缓闻着。
“需要么?”孔侑笑着撑起上半身接过那杯酒喝了一口,送到flank的唇边。Flank并没有拒绝他,他抱住了他的腰,吻着他的舌头。红酒顺着孔侑的嘴角滴下来,顺着脖颈滴下来,落在光洁的胸膛上。
Flank按住了孔侑往下的手:“去穿衣服。”
孔侑愣了一下笑起来:“是的,我忘记了,您并不喜欢。”他爽快的起身去换衣服。
Flank看着他的背影,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两个礼拜后禁演的文件就会下来了。”
“这么快?”孔侑在里间穿着衣服。
“略略动用了些关系而已。”flank挑着眉毛。
“谢谢您。”
“不需要,我只是想知道为甚么。”flank端详着黑暗中那杯红酒,有一点暧昧的红光,“虽然lyn不是公司最赚钱的导演,但他是名气最大的。”
“只是一个试炼罢了。”孔侑穿着件休闲服出来开了灯。
“试炼?”flank略略眯眼,“我要是没记错,你的目标应该不是lyn才对。”
“当然,我没有叫您赔本的意思。”孔侑并不打算隐瞒,“崔允灿是得到您肯定的,相信您对他的未来也是充满希望,如果他一开始跟对了导演,这无论对他还是对公司都是好事。”孔侑谦和的答话。
Flank看着他的脸:“那也不需要以放弃一个已经成名的导演为代价来捧红一个新人。”
“是,您说得对。”孔侑给他重新倒了杯酒,“这也是我不明白您为甚么答应的原因。”
“如你所说,只是一个试炼罢了。”Flank接过酒杯来,神秘的笑了一下与他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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