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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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不是没有见过女人,而且他的眼界很高,因为相与的名姝艳姬,没有一个不是人间绝色。
鲍十一娘昔年艳名动长安,即使在徐娘风韵时,仍然鲜有匹敌者,那是一种成熟的美,富有魅力的美。他身边的霍小玉清新秀逸脱俗,上元灯市时,不过稍事装扮,就轰动了长安,使群芳失色,但霍小玉具有的是一种楚楚可怜,纯洁如处子的美。贾仙儿英姿飒爽,具有爽朗的美!
这三个女子所具有的气质各自不同,无从比拟,但也是无从匹敌的。
但李益很幸运,两个是他的腻友,一个是他的挚友。所以李益很难为一个女孩子倾倒。
可是卢闺英给他第一个印象就使他有震撼的感觉,因为她一身竟兼具了那三个女子的美的特质。
她的脸庞是鹅蛋形,浮泛着健康的红润,却又有如釉瓷的光洁,高悬的鼻梁,匀称而细巧的鼻子,明眸如水,漆黑深湛,秀发如黛,黑亮而反给人柔细的感觉。
她含着笑,使双颊的两个酒涡深得迷人,也使她看起来纯真无邪而又爽朗。
可是她的**却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壮实的胸脯,纤细的腰。修长的身材,在浅黄薄绸衣裙的衬托下,表现出她每一寸,每一分的动人曲线。
“少女情怀,妇人风韵……”
李益很想能找几句恰当的话来形容她,但是只想到了那八个字,这当然是不便启齿的。
而卢闰英显然地也为李益的丰采所震惊了,她听说过这位表兄的文名,听说过这位表兄的跌宕风流,听过他的恃才傲物,听过他的荡检逾行……这许多的批评传言足以毁了一个人,在很多人的心目中,光是凭那些传言,对李益的印象将是小有才气,而一无是处,但是在少女的胸怀中却又不同了。
有文名而又恃才傲物,必然是他的才华高出人很多,跌宕风流而不拘形式,正是他少年豪情,而且证明他这个人温柔多情,不是怪物。
从这样的想法中,卢闰英已经为表兄塑造了一个形象,一个让她心里充满了思慕的形象。
可是遗憾的匙所有传说的人都没说李益长得怎么样,虑闰英觉得这才是重要的,可是她是个女孩子,一个大女孩子,正在待字怀春的年龄,自然不好意思去问人家。
她倒是问过母亲,卢夫人也曾猜到女儿几分心事,李益是她娘家的外甥,即使她不想攀这门亲,也不愿贬抑自己娘家的人,因此给了她一个含糊的答覆:“听说子多肖母,我的堂姊是个很好看的女人,她的儿子总不丑。”
所以途经姑臧,她吵着要去探探亲戚,见到了那位姨母,显然地对这位姨母的外型很满意了,她才背着父母,悄悄地留下了那一串珠子。
她现在终于见到了李益,而且有着过多的惊喜,李益的英俊、潇酒,还出乎她意料多多。
这两个年轻人为相互的仪表风采吸引着,忘了招呼也忘了说话,就这么呆呆地凝视着。
卢夫人笑笑道:“丫头!你是怎么了?整天吵着表哥不来,现在来了,你连招呼也不会打了?”
卢闰英的脸一红,只是微微一红,这证明她是个爽朗的女孩子,她笑:“我在等表哥先开口。”
卢夫人道:“胡闹,行客拜座客,那有等客人先招呼的,自然是先招呼人家。”
卢闰英笑道:“我要是以前见过,自然会先招呼,可是我今天才见到表哥,要是招呼错了,岂不是闹笑话!”
卢夫人也笑着道:“怎么会错呢?表哥已经让卢安先着人通知来拜访了。”
卢闰英笑道:“这可是您说的,前几天王伯父带了他儿子来访,帖子上也祗写了他一个人的字,叫我出来,结果对着他的儿子叫王伯父,你们还怪我胡涂。”
卢夫人被她逗笑了道:“鬼丫头,那是你故意捣蛋,我不相信你连老少都分不出来!”
卢闰英笑道:“在我看来,他们父子俩一般德性,爹还直吹嘘他那个儿子是什么少年老成,才二十九岁就点了翰林,学富五车,前程无限,我一个礼行下去,吓得他的脸都白了,要是我的话,早就该起来走了,亏他那样木鸡般地到了掌灯的时分,及见我们留饭,才想到要回家!”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闰英!以后可不准这么诮刻了,王伯伯是带他儿子来相亲的,但我一看那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你不会中意,可是你爹已经答应了人家,总不能不叫你见见,你对人家王世兄这个样子,你爹就知道你的心意了,所以一直没再提。可是对人家多不好意思。”
卢闰英笑道:“我以为这样才省了爹不少麻烦,让王伯伯明白是我自己不中意,塞住了他的口,免得他提出来使爹为难。这不是很好吗?表哥,那个王昌之听说是跟你同榜的一甲三名探花……”
这次的表哥称呼得自然,李益心中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昌之是他的同年进士,钦点第三名探花,父亲是户部侍郎,至今未娶,大概是上门求亲来了。表妹一定不愿意,所以,才故意来上那一手,因此笑笑道:“王侍郎是天宝进士,他的长公子是永泰进士,昌之兄又在去年中了探花,一门三进士以家世而言,倒是配得上府上,只是以昌之兄来跟表妹相匹,的确是不太相合,品貌不去说了,以他木讷的性情,就难以与表妹的兰心蕙质相提并论。”
卢闰英笑道:“表哥!你怎么知道我兰心蕙质呢?”
李益笑道:“以子为父,隐示齐大之讽,不着痕迹,而令其知难而退,这一着谑而不伤和,乃见慧心,非绝顶聪明之人,何得有此妙举!”
虞闰英那对明亮的眸子在李益身上转了一转,才笑道:“娘!您听听,我说那个探花点了王昌之是考官没眼睛吧,人家表哥一听谈话,还没明白内情,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王昌之居然还像木头人似的挨在那儿等回音呢,不但如此,还一再用眼看他老子,催他老子开口。”
卢夫人笑骂道:“人家王伯伯官拜侍郎,还会像你那样没涵养,你最是可恶,不喜欢人家也就罢了,何必一个劲儿地挖苦人家,专挑人家的眼儿……”
“我完全在夸奖,说他的胡子长得妙,温恂有大儒之风,说他吐字芬芳!言辞有节……”
她还没说完,李益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他跟王昌之见过几次面,知道他有口臭,而且还有口结之病,卢闰英口中的褒词,没有一句不是在挑人家的缺点,因此那些恭维也成为故意的嘲谑了。
这是很招致人怨的行为,而且也有失忠厚,但是在李益而言,却十分欣赏这种方式,更是他自己经常施之于人的方式。他恃才傲物,为人诮刻的批评也是由此而得的,因此忍不住竖了个大姆指道:“说得妙,王昌之一定很难堪了,这个人虽然是木讷少言,但内心相当局傲,总是自以为很了不起,不太有接受批评的雅量,表妹这样对付他最妙,使他有性子也使不出来了。”
卢闰笑道:“我倒不是存心要使他难堪,而是气愤他太自不量力,他既有这些缺点,本人又是这副德性,居然敢来上门相亲,无非是倚仗他探花郎的衔头,把我当作个喜爱富贵虚荣的女孩子了。”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瞧你说的,人家何尝有过一点表示,你怎么这样说人家呢,你父也没有见过他,只是认为他的条件还不错,才约他们父子回来瞧瞧,见了面之后,已经晓得你不会喜欢了。”
卢闰笑道:“那爹为什么还要叫我出来呢?”
卢夫人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你爹如果自己相中了,就不会叫你出来了,所谓相亲,可不是给你看的,而是让上一辈来看的,儿女姻婚,那有自己作主的;你爹叫你出来,不是要你去相人而是让你给王侍郎瞧瞧,看他好不好意思再为儿子开口,王侍郎是懂事的果然绝口不提了。闰英,你看看,事情可以很委婉地解决,何必一定要得罪人呢?”
卢闰英却噘起了嘴道:“娘,我先说一句,关于我的终身,如果你跟爹不得到我的同意,硬给我作主,我是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可别怪做女儿的不孝!”
卢夫人皱眉道:“瞧你这孩子,任性到了什么程度,爹娘还会不你疼的,我们为的是要你好!”
卢闰英倔强地道:“我知道,但你们认为好的,不一定我也认为好,是我自己一辈子的事……”
卢夫人叹道:“丫头,瞧你疯得还像个女孩子吗,也不怕表哥笑话。”
卢闰英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卢夫人看看李益又笑道:“闰英,我倒是为你相准了一个人,不过你既然不要我作主,我可就不管了。”
卢闰英见母亲说话时,眼睛瞄着李益,心中多少也有点明白了,低头道:“娘,我没说不要你老人家作主,只是请你老人家也问问我意见,我们一致同意了,不是更好吗?”
卢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孩子,光是我跟你两个人同意了没有用的,主要是你父亲,要他点头才行,他究竟是一家之主。”
卢闰笑道:“那当然,不过爹也该明白做女儿的心意,他虽是一片好意,要为我找个好归宿,替自己找个好女婿,但如果我不喜欢,那反而适得其反,连我这个女儿都保不住了。”
卢夫人一怔道:“孩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闰英流露出无比的坚决道:“娘,你知道我的脾气的,平时我很少争执什么,可是我坚持的事绝对无法勉强的,大不了一死而已……”
卢夫人急了:“孩子,你看你怎么倔成这个样子!”
卢闰笑道:“我说的是心里话,你跟爹都明白的,八岁时,我要请个老师教我读书,爹不答应,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认得几个字就好,不要念太多的书,书念多了反而会招致不幸,我从没闹过脾气,就是那一次蹩上了,整整绝了四天的食,爹最后还不是答应了?现在我提出第二个要求。”
卢夫人叹了口气道:“这话叫我跟你爹怎么说呢?”
卢闰笑道:“不要你说,我自已会开口的,而且我觉得爹比你还好说话一点,至少他讲理。”
卢夫人愠然道:“难道我就不讲理了?”
卢闰英笑道:“你不是不讲理,而是有许多道理跟你讲不通,像那天对王侍郎父子俩,他们走后你一个劲地怪我,爹却没说我一句。”
“我是说你太任性了,不给人家留一点面子。”
卢闰英笑道:“那种人何必跟他们留面子呢,尤其是那个王昌之,我对爹说了,这人学识再好,也不过是翰林终老,不会有多大出息的,第一是他的样子不讨人喜欢,第二,他说话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就算皇帝赏识他的才情,叫他办点事,在廷奏时结结巴巴地,半天都说不清楚,皇帝也不会有那么好的耐性听他慢慢结下去。那天我只问他一句近来可曾作诗,你当时没有瞧他那副德性吧,我我我我……小兄兄兄兄……昨……天作了一首七……七七言律……诗。我给他记了数,一共说了三十七个字,才说完这句话。”
她一面说,一面学,把屋里所有的人都逗笑了。卢闰英笑着又道:“我忍住了笑又说,世兄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必然是传神之作,能不能念出来让我拜识一下?他摇头摆脑正准备开始,却被他老子拦住了,免得他再出丑,所以我对爹说,像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出息呢?爹听了很高兴,直夸我有眼光,有见地,我知道爹的性情,祗有这道理才能说动他,可是这话对你说不通了,你挑人只会求忠厚老实。”
卢夫人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十郎,你听听这个丫头,我真希望早点把她送出门算了,有她在我身边,我会少活几年,气都能活活气死。”
李益只是笑,不过他对这个表妹却越来越欣赏了。她不但美,而且豁达天真,聪明玲珑,解事多趣,跟她相处在一起不仅能浑然忘忧,而她更能善于揣摩心理,刚才那番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已经巧妙而不着痕迹地提出了两个暗示,她的父亲是个热衷权势的人,要自己在这方面多作渲染,显然她父亲一定跟她谈过自己了,对自己在长安的种种颇为清楚,大概批评还不错。
因为卢中书既然是个热衷权势的人。对自己所交往的人,以及在长安为皇家剥除权阉鱼朝恩所作的努力,必然是相当满意,只是详情还不清楚,表妹就是要自己在这方面多说一点。
而且她还作了一个提示,那就是她母亲的意向,那方面是可以动情的,看姨母的意思,是希望能亲上加亲,当然姨母祗能作三分主。
但是情形也看得出,卢闰英自己也能作到三分主,母女两人加起来就有六分了。
没有见到卢闰英之前,李益只是觉得这门亲可以一攀,尚无必得之心,因为最主要的还是人。
假如表妹的人物性情未能尽符所望,李益还是不想屈就的,因为现在自己的条件并不差,不是刚到长安时那么窝囊了,那时他祗有被人挑的份儿,现在,他也有挑人的权利了。
可是见到了卢闰英之后,李益的求得之心已十分坚定了,他一定要娶到这个表妹。
因此李益很技巧地回答了卢闰英的提示,想了一下才问道:“姨丈刚到长安就这么忙?”
卢夫人笑道:“到京第二天就开始接任了,忙完了公务就要忙着拜会,应酬,几乎没停过,一般都是要等上灯时才回来,你不急吧?”
李益道:“急是不急,但甥儿的假期不多,而且要跟姨丈请教的事还很多。卢夫人道:“你还没开始上任呢,有什么可忙的?”
李益笑道:“上任的事倒不敢去烦劳姨丈,主要是为了我在长安时所做的事,有些只有几个人知道,外界传言纷杂,姨丈恐怕不清楚,甥儿想把实际的情形相告后,再听取姨丈的教诲。”
卢夫人道:“什么事呀!”
李益笑道:“是关于鱼朝恩的事,甥儿恰好遇上了,且又恰好认识了几个江湖上奇技异能之士,合力为圣上剪除了此一权奸,不过其中内情又有许多曲折,到现在还没有能完全公开,这些事情对甥儿将来的前途有关系,因此甥儿很着急,要请姨丈代甥儿拿个主意……”
卢夫人道:“是呀,你姨丈在河西节度使任上,也是为了这件事忙着,鱼朝恩在外面也有一部份军权,朝廷要动他之前,曾经有密旨给你姨丈,要他设法压制那些外藩的蠢动,你姨丈就是这件事上为朝廷出了力,才得以内调,据我们所知是好像有些人插在里面,而且你也出了不少力,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呢?”
李益看看左右道:“姨妈,这件事到现在还不能公开谈论,而且说起来太长,还是等姨丈回来,甥儿再一次讲吧。”
卢闰英忙道:“那可不行,爹回家时跟我说了一点,也是不太清楚,把我听得蹙死了,就要等你来听个明的,我可等不及爹回来,表哥,你现在就得说。”
卢夫人道:“英儿,别胡闹,你没听表哥说吗?这件事牵涉很多,你是一个女儿家,管这么多干吗?”
卢闰英笑道:“连爹都告诉我了,可见我问问也没关系,不过你倒是不能听啊,因为你是吃素念佛的人,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你听了都是罪过,这样吧,马上也该用膳了,叫人把饭开到我屋里去,我陪表哥一面吃饭,一面听他说故事。”
李益道:“这……不太敢当。”
卢闰英笑道:“表哥,你别客气了,娘是吃素,她的菜又清又淡,而且还见不得荤腥,你是要陪娘吃饭,那可是找罪受!”
卢夫人看见女儿笑道:“十郎,这倒是真话,你第一次来,叫你跟我吃素也不像话,还是到英儿的屋里吃饭去吧,我也找人通知你姨丈去,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应酬,就赶快回家。”
卢闰英见母亲答应了,连忙就吩咐摆膳,卢夫人笑道:“英儿,现在可不许喝酒,等你爹回来,你们再好好地喝,十郎,你去吧,我不陪你了!”
姨母有了吩咐,李益也就告罪起身,跟着卢闰英到后园去了。
这所宅邸是卢中书早就着人安置好了,气象自然十分豪华,但是比起李益原来所居的霍王别业,还是差了一点,祗不过修缮得很整齐,显得欣欣向荣,不似郑净持母女所住的那么冷落。
花园里来来往往都是衣着整齐的使唤仆妇,见了他们都远远地行礼请妥,却没有敢靠近的。
李益笑道:“你家的规矩很大呀!”
卢闰英却不太喜欢地道:“都是爹要这些排场,蹩扭死了,一所大宅子,用了六七十个人,我就找不到一两个能说话的。”
李益笑道:“那是大家规矩,姨丈是节度使,一地藩镇,如果是在以前的封建时代,就是一个小国之君的诸侯了,内外上下,自然要分得很严的。”
卢闰笑道:“可是我来到长安后。到过一些人家,官比我爹大,人家也没有那种排场。”
李益道:“长安是最没规矩的地方,因为长安的官太多了,一个豪门的家臣比一些小官还神气,因此上下之分也就很难维持,倒也难怪的。”
卢闰笑道:“为什么呢?京师是天下礼仪之源,法令章典制度,都是在此地颁布,何以此地反而行不通呢?”
李益笑道:“那是时宜所使然,无法讲究起,我举个例子说吧,京里的太监也是下人奴才,可是出了宫就是钦使。”
卢闰笑道:“那又怎么样呢?”
李益道:“不怎么样,只是接待起来困难而已,如果完全按照典制。宣渎诏令时,他是钦使,宣读完诏令后,他就是奴才了,但是那些大臣等能以下人对待他们吗?”
卢闰笑道:“难道还要待以上宾之礼吗?”
李益笑道:“待以上宾之礼还怕简慢了他们呢,因为这种人最不能得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靠他们飞黄腾达很难,因为此辈不学无术,说好话也不见得高明。但是捣鬼却个个都是好手,背后伤人都很行,所以对待他们最伤脑筋,许多王公巨室,对内廷的宫监,只有一个办法,尽礼接待后,主人乾脆告退,让自己家里的干练家臣或心腹管家来款待他们,这样反倒能够宾主尽欢,既行了人情,也不损官格,因为一品大员,当真跟那些廷侍们称兄道弟,交往得很亲密,也不太像话,而且传出去更有违廷律,官律对内廷侍臣结交外官是犯禁的,可是家臣跟他们结交,却不受限制,甚至于结成异姓兄弟也没多大关系。”
卢闰英似乎很新奇,这是她从来没听到或想到的,所以紧跟着问道:“那就会如何呢?”
“造成一批很重要的奴才,这些奴才对主人的前程有了举足轻重的关系,自然也有了一些特权,慢慢地就形成了上下不分的势情,因为这些奴才有了靠山,进一步掌握了主人的机密,使得主人也不敢得罪他们了!”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权势吗?”
李益笑道:“当然不是一概而言,可是朝政兴衰,此辈往往在无形中具有很大的影响力。据说安史之乱,安禄山原来在朝廷极受荣宠,架子大了起来,对高力士就不如先前那样恭敬了,高力士怀恨在心,跟李林甫,杨国忠等人极力排挤,使安禄山又受到了降黜,因而才促成了反意。高力士并未当权,只是一个小人而已,却能具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因此可知此辈的影响力。”

卢闰英笑道:“那我倒是要跟爹提醒一声,叫他注意……”
李益笑道:“你不必操这个心了,姨丈能够受到朝廷的重视,自然懂得这些的,何况自鱼朝恩专权后,朝廷对内廷的侍臣已大加抑制,把各地内臣监军的制度也取消了,现在他们是没多大作用的,我只是向你说明何以长安的下人会如此放纵的原因,当然也不尽然如此,有些家奴,参与了主人太多机密,地位日受重视,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你大可不必为这些事操心,姨丈律下甚严,井然外内,自然不容许有这种事发生。”
卢闰英笑道:“表哥,你呢?”
李益道:“我?我目前不过是一个主簿而已!没有这些琐碎,在衙门里就可把事情办完了,没有要到家里来私下商决的事。”
“将来呢?爹说过你已简在帝心,外放只是让你磨练一下,将来一定会内调而受重寄的。”
李益一笑道:“那是将来的事,不过我一向有个原则,不让别人来插手我的事。”
卢闰英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就不必为这些事烦心了,我倒不想搭什么官架子,主奴之间也不必把界限分得那么严,我愿意亲如家人一样地对待他们,但是弄到下人爬到我头上来,也是我受不了的。”
她显然已经在以李益的妻子自居了,李益自然是明白的,从姨母的态度,以及姨丈到长安后,对自己的批评改变,这门亲事希望很大。
只是李益还有点顾虑,那就是性情上的问题,看样子表妹是个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儿,受不得半点委屈。
姨母向母亲表示过,聘礼要在百万之上,这个问题现在并不困难,将来赔嫁的数额,或许还十倍此数,家庭需用是不虞置乏了。
可是他们这种做法,显然是怕女儿受屈,要掌握经济大权,这在李益也是不能忍受的。
他是极端自负的人,成了家,就是一家之主,弄个压在自己头上的老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
这种话对姨丈姨母是不能说的,但是必须对表妹说清楚,让他了解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是这话怎么启口呢?
李益在心里斟酌着词句,倒是卢闰英忍不住了!“表哥,我在姑臧拜见姨母时,曾经给了她一点东西。”
李益灵机一动,把锦盒掏了出来道:“是这个吗?我就是带来还给你的。”
卢闰英的脸色一变,眼中立刻含着泪水道:“表哥!姨母没说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说了!表妹,我非常感激你的盛情,可是我不能接受,所以带来还给你。”
“为什么!表哥,是你认为我太笨,太丑……”
“不!都不是,像你这样一个天仙化人,兰质蕙心的好女郎,谁娶了你都是福气!可是姨母提出来的条件令我太难堪了,你们家如果是穷,靠你这个女儿要一笔养老的费用,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你们家并不穷!那就是存心为难我,知道我拿不出那笔聘礼……”
卢闰英擦擦眼泪道:“我知道娘的作法太势利,所以我才把珠串留给姨母,典也好,质也好,凑足那个数,将来我们再赎回来就行了!娘私下告诉我,说爹为我的陪嫁,已准备了千万之资……”
“那怕是亿兆之数,仍然是你的。”
“表哥!你说这个话就太伤我的心了,我虽然生长在豪门,但我并不势利,我不顾羞耻,在姨毋那儿以身自荐,尊敬的是你的才华,我知道爹跟娘都太俗,论金致聘更是俗不可耐,但他们是一对俗人,跟他们说不通,何况他们也是一片爱我之心,使我无法跟他们争,因此我求你,别把我看成爹娘那样的人,委屈你一下,把这个拿去典了,凑足了百万之数,堵住了娘的嘴,等我过来的时候,你瞧不起那些钱,我们俩到黄河边上,把那些钱一把把地丢进水里去,一文不名地进你家的门。”
李益笑了道:“那是做什么?”
卢闰笑道:“你无非是因为我有了钱,恃财而骄,会对你不尊敬,我把钱都去了,靠你吃饭,那就骄不起来了!”
李益很感动,面对着一片少女纯情,他也很惭愧,表妹是个毫无心机的人,而他却在耍心机。
因此他笑了一笑道:“表妹!你对我还不够了解。”
“是的,我们今天才见面,可是我听姨母说,她虽然是你的母亲,相处了二十年,看着你从小到大,对你也还是摸不透。”
李益也笑了。他以前对母亲的了解也不够,倒是这次回去,母子两人一番深谈,才算消去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大家真正的和谐了。同时他也对卢闰英的深情感到歉疚,觉得不该再逗她了,含笑地轻捉住她的手:“表妹,你放心,我绝不让别人娶走你,不过我也不能典质这个珠串来下聘,姨丈和姨母既然定下了那个规格,我也应该有我的尊严,假如我拿不出这笔钱,根本不够资格进这个门,我就不会来了。”
李益很聪明,他知道在什么恰当的时候去接触对方,因此他握住卢闰英手的时候,也正是她最迫切需要的时候,需要向李益表白她心意的时候。所以李益握住了那一双柔夷,卢闰英居然丝毫没有挣扎,可是她的手在李益的掌握中,有着一阵轻微的颤抖,这使得李益体验到一种从所未有的兴奋。
这是一种处子颤抖,欲拒似迎,就像是一头绕足乞怜的小猫,既渴望着主人的爱抚,可是把它抱在怀中的时候,它总是颤抖看,无法压抑那种发自本能的震颤。
希望着,而又畏惧着,使得李益把手握得更紧一点,卢闰英却为那番话而带来了一阵惊喜:“表哥!你已经筹足那笔钱了?”
“是的,否则我就不来了,把珠串还给你的方法很多,何必多此一唔呢,彼此既属无缘,相见不如不见!”
卢闰英的大眼睛望着他:“表哥,你是怎么筹的,我到姑臧去,还拜见过你家的大房………”
李益知道她说的是李揆的家里,因为老家具有一房是当得起姨丈一拜的,大伯虽已弃世,他毕竟还当过一任宰相,门第仍在,那是不会毁灭的。笑了一笑:“那位大伯母对我家没什么好话说吧!”
卢闰英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透露了一点你家里的状况,说为了支持你到长安来赴选,已经费了很大力气。”
李益笑道:“那是一定的,尤其是她想为自己两个儿子也在争取你,必然会找出我家的弱点来攻击的,不过丞相夫人说话总得有点分寸,所以祗能拣这种虽不着边际,却很有力的话来说,你不知道我回家后,到她儿去送上我的觐仪时,她脸上的神情有多妙,尤其是见到我送的东西,比大伯父致仕回家时,分赠各亲戚家的东西,足足贵重了十倍。她连嘴张开了半天都合不拢。”
卢闰英被他逗笑了道:“表哥!你送了什么?”
“白莹一双,黄金十镒。”
“什么?你送得这么贵重?”
李益笑道:“那也算不了什么,我遍赠戚友,每一份都比大伯给人的强。”
“为什么呢!你要表示什么?”
李益傲然道:“宰相富贵,不及名士风流,也让同族的亲友们知道,我李益虽然没有做到宰相,却并不寒酸。”
卢闰英笑笑道:“表哥。你已经够骄傲了,我来到长安后拜会了几家人家,谈话中说起路上的见闻,我告诉他们经曾到姑臧李家弯了一弯。他们不提李丞相的家,却问是不是姑臧李十郎的家?”
李益有点意外地道:“他们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因为你是个名人,文采风流,艳事频传……”
李益不禁有点赧然,知道她一定听到霍小玉的事了。但卢闰英很技巧地不往下问,把话题转开了问道:“表哥!说正经的,你真的已经筹到那笔钱了?”
“当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呢?”
“那里来的呢?表哥,你刚放任,还没有视事,而你家的状况,我们是亲戚,大家很清楚,唯一能筹借的,只有你大伯那儿,目前他们是不肯借的……”
李益笑道:“大伯母要为她的两个儿子打算,巴不得我筹不出聘金而作罢。当然他们是不肯相助的人何况就算他们肯了,我还不肯借呢,与其向他们开口。倒不如用你的珠串去变卖了,什么都可以做,唯独借钱娶亲的事。却是万万行不得的。”
卢闰英听得脸红了,却又忍不住道:“为什么行不得?这种事多得很。”
李益笑道:“假如靠告赁来娶媳,那可叫人捏着一世的把柄,日后我有了出息,叫人家说:李十郎有什么好神气的,他的老婆还有半个是我的!那叫我怎么抬头?”
卢闰英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颤道:“表哥!你真是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这个深闺娇娃虽然健朗聪明,却是在规矩森严的礼教家庭中长大的,很少听过这样粗鲁的谈话,因此李益只是随便的一句笑话。却使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娇柔的神态,使得李益不觉心动,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帮助她喘过气后才道:“我说的是实话,也值得笑成这个样子。”
卢闰英也觉得自己太失态了,咬住嘴唇,才使自己没有笑出来,重重地吸了两口气,才道:“表哥!不要再逼我了,说正经的,那笔钱……”
“钱已经有了着落了。娘就是等我一句话,只要我认为彼此能相投,她就央人来下聘。”
卢闰英把眼睛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下一句话,李益轻叹一声道:“表妹!说句老实话,如果你不是留下那一串珠子,我根本不会来的,因为我这个人也很傲……”
卢闰英脸上已现怨色,李益接着又以相反的口吻说道:“可是现在,那怕叫我在长安市上向人叩头乞讨,我也要把这一百万钱凑足……那完全是为了你的缘故,为了得到你这样一个玉人为伴,任何委屈都是值得的!”H李益不愧为**圣手,对卢闰英这样一个情窦初开,未曾涉世。而又早已对他锺情的女孩子,实在太容易了,轻描淡写几句话,已经把卢闰英整个地俘虏了。
如果是一个对李益有深刻了解的人。一定会知道李益那句话中的诚意少得可怜,因为李益是个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件事。能使他放弃自己的原则,可是卢闰英却完全地相信了。
因为李益在说话时的态度是那样的庄重,没有一个人能不信,老练如鲍十一娘,也没能逃脱这一种深情的诱惑,更何况是这么一个少女呢?
李益的天才是多方面的,尤其是在对女人方面,他尤其懂得个中之味。
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心,不需要太多的甜言蜜语,只要适可而止的几句话就行了,而且是最通俗的话。
重要的不是那些话。而是表达这些话的技巧!
要赞美一个女人,那怕曹子健为洛神赋的才力,搜尽一切美丽的词藻,还不如用真诚的态度,说一句:“你使我倾倒!”更来得有力些。
卢闰英长得很美,那是一个众所公认的事实,因此李益不去赞美她的姿色,不去夸赞她的聪明,这些话,或许早就有人说过了,因此他只用最平凡的一句话。正经地,虔庄地表达自己的感受,那就很够了。
卢闰英的眼眶红了,很显然地,李益的那句表白已经震动了她的芳心。
默然片刻,她才低声道:“表哥!你还是没有告诉我,那笔钱是那儿来的?”
“你一定要知道吗?”
“不是我,而是我爹,他是个很精明的人,一定会追究的,因为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他也是个很谨慎的人。”
李益笑了:“你是不是怕我从那儿挪借的?”
“不是我怕,是爹会这么想,我之所以把珠串留给姨母,就是让爹不会查到完全是你去挪借。”
她很细心。唯恐伤及李益的自尊心。但她的顾虑却很正确,知道有千万的妆奁可收回,谁都肯借出这百万来给李益作为聘礼的,但这样的来源,一定不会取得她父亲的同意,而答允这门亲事的。
李益笑笑道:“钱是我自己赚来妁,就在长安到姑臧这一路上赚的!”
“赚的?能赚这么多?”
“是的,别忘了我是个名士,李十郎的文名早已轰动了长安,传遍天下,而且又是少年新贵,科场得意,在许多人心目中,这是个很了不起的衔头,一书一字一诗,到了他们手里都视同拱壁,就这么一路挥挥笔,居然满载而归。”
卢闰英的眼中亮起了光采:“名士能这么值钱?”
“当然了,这也是名士可贵之处,因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成为名士的,而且名士还有真假之分,浪得虚名者,比比皆是,真才实学的就如凤毛麟角了,我这名士却是货真价实的!”
卢闰英显得异常兴奋,目光中充满了尊敬,笑笑道:“难怪青莲学士能作豪语──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原来名士赚钱这么容易。”
李益笑道:“名士赚钱容易,但名士得来不易,古今诗人千万,能如青莲有几人?李白之前皆寂寞,李白之后无李白,他可以说千金尽散还复来,别人却不行了。”
卢闰英笑道:“为什么?”
李益道:“因为别人不像他这么倒霉,失欢于群小后放逐在外,却又受永玉之累,谪放夜郎,嗜酒若命,迭逢坎坷,别的人一半是敬他的才,一半则是同情他的命,当然多少要周济他一点,钱来得容易,花得痛快,益增他的狂态,却也更洗炼他的诗才,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今人以为这是他的豪情,其实却是长歌当哭的悲哀,欲哭无泪的悲啸而已!”
“这又是怎么说呢?”
“他是个极端骄傲的人,也知道自己的诗才无匹,所以才会有诗嘲杜甫运思成句太苦而现老衰之态,意气何等豪放,可是到后来,他的话境更深时,却不再有那种凌人盛气了,反之只有白发三千离愁长的感慨,明镜秋霜的伤怀,那时候尊严已磨尽了,字里行间尽是谈酒,因为这些酒是他的诗换来的,圣贤寂寞而饮者留名,这不是他嘲笑自己吗?尤其圣贤两个字,更加要特别注解的,时人并称李杜,以李诗为仙,杜诗为圣,他一直看不起杜子美,不承认这个圣字,可是杜甫的遭遇比他好不了多少,客死逆旅,晚年也不得志,李白总算承认他这个圣字,圣贤寂寞是为杜悲,饮者留名则是自嘲,其痛苦可知!”
卢闰英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些,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李益个人意见,但这是超然于常论之外,她父亲的幕客中不乏文人骚士,小的时候,也听过他们评论诗人,李益的看法却是不同于一般人,因此忍不住道:“表哥,你好像对李青莲这个人很有研究。”
李益道:“是的,我做诗也不很费力,诗才也算敏捷,落笔很少推敲,信手成句,尚能得自然之致,而且我的习性也跟他相近,最讨厌那些不学无术而自以为能的人i忍不住就想出他们的丑,得罪了很多人,我们又同姓李,共一个老祖宗,因此我常拿他的事迹为诫,希望将来不要步他的后尘。”
卢闰笑道:“别的都没关系,只要不学他的酒就行了,我不反对偶而小酌几杯,别有情趣,可是一饮三百杯,那就是牛饮了,烂醉如泥有什么意思?我小时侯醉过一次,当时丑态百出不说,醒来后头痛欲裂,那个滋味实在不好受。”
这时那个叫雅萍的丫头来请道:“表少爷,小姐,酒菜都摆在梅雪亭上了,请两位前来用膳。”
卢闰英笑道:“我不是吩咐摆到我的前房去吗?怎么又摆到梅雪亭了呢,大热天,上那儿吃饭干吗?”
“刘家甥少爷也来了,夫人吩咐一并招待,婢子想小姐是不要他上楼的,所以自己作主……”
卢闰英噘着嘴道:“梅雪亭就梅雪亭吧,为了这个厌物,这餐饭就吃不痛快了。”
李益忙问道:“刘家甥少爷又是谁?”
卢闰笑道:“我大姑母的儿子,平西侯。”
李益奇道:“平西侯是薛家并不姓刘呀!”
卢闰英笑笑道:“他的名字叫平,别字希厚,是我开玩笑,把他的名字连成一起,转入为阳,不就是平西侯了吗?”
李益笑道:“你可真会变花样来损人。什么?你表兄就是那个礼部尚书的长公子,自己也在礼部当员外郎的刘希厚?”
卢闰笑道:“是的,礼部刘文雄刘侍郎就是我的姑丈。表哥!你也认识刘表兄?”
李益笑笑道:“认识!大熟人,在很多酬酢场中都经常见面,这位仁兄很有意思,算得上是长安的名人,因为他吐词诙谐,言谈有趣,对人热心,交游极广,长安市上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而且此公又是平康里中大豪客。”
卢闰笑道:“就是举止太轻浮。”
李益笑道:“你认为他举止轻浮,有些人还特别喜欢他的风趣呢,有些长安市上的女眷们兴致来了,结伴也举行什么游园赏花之集,爷们都一律摒诸门外,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独奉承召……”
卢闰笑道:“这么一个人还有什么出息?”
李益道:“出息大了,就因为他能交通内外,经常替一些显宦家门的内眷办些私事,所以他一直是受欢迎的客人,天大的难题,交到他手中,无不迎刃而解,他挂名工部员外郎,整天不在衙门,尽替别人跑腿。他父亲礼部尚书对此很生气,要以怠职的名义革他的差,结果倒是许多上宪为他求情,而且其他部里的人要把他调过去,礼部的人却不肯放。”
卢闰英笑了起来道:“原来此人还有这么大的神通!”
李益道:“表妹,你好像很讨厌他?”
卢闰笑道:“是的!我总认为他浮而不实,说话没一句靠得住的。”
李益笑道:“那倒是,他喜欢渲染过甚,夸大了一点,不过他也有长处,就是能守秘,多少女眷连自己丈夫都不让知道的体己事,全是托他代办,从来不泄露!还有就是他答应点了头的事。没有行不通的。”
卢闰笑道:“杂怪爹嘴里说他不好,没事还是要把他找了来,大概也是要他帮忙办事。”
李益道:“姨丈怎么说他不好?”
卢闰笑道:“爹是个讲礼数的人,对他那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自然是看不顺眼了。”
李益笑道:“外地待久了,自然瞧着不舒服,可是在长安住过一段时间,就会习惯。居住长安,身居宫门,就少不了这种人。令表兄本身还有功名,身世也很好,人更是长得俊秀可人,与其让一些小人来居问引线,倒不如求之令表兄了。”
说着已经来到了梅雪亭,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正在等着。
一看他们,刘希厚就迎了出来笑道:“十郎,真想不到我们是亲戚,以前倒是失之亲近了。”
李益也拱拱手道:“说的是……希厚兄是长安闻人,小弟倒是想亲近一番,只是怕你太忙,不敢打扰,若是知道有这份亲谊,希厚兄当得另眼相待,小弟也早去奉渎了。”
刘希厚笑道:“十郎,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少年得意,名士风流,小弟是个俗物,只怕巴结不上而已。”
卢闰英却一撇嘴道:“刘表哥,君虞哥对我爹的亲戚不太清楚,他不知道你还自可说,我娘身上就是这一门亲,说你不知道,就是欺人之谈了,多半是为了怕君虞哥沾了你,才没有去结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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