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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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明翔城的龙翔镖局,虽只是一个地方性的门派,在这中原地带倒也算是有些名气。现任镖主年约不惑,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年方二八的女儿如今正值妙龄,因而设了这个擂台想要选得一位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称意侠士。
擂台就设在镖局前的一方空地上。镖主曾声明,除了年龄上的限制(18—30),无论贵贱贫富,只要能够最终赢得胜利,定会选得良辰吉日将女儿送嫁完婚。
因此虽已是第三天,挑战之人依然是声势不减。两米高的木制擂台被人里外围得严实,用“比肩接踵”来形容绝对不夸张。
听了客栈老板的建议之后,两人便沿街朝擂台的方向寻来。
因为萧盛轩的冷漠神情和周身的威慑气势,陪在他身侧的逸然走在这嘈杂的街道上倒也没觉得丝毫拥挤。距两人十步开外的地方,炎和烈默然跟随其后。
畅通无阻地行至擂台周围的人群之外,萧盛轩冷冷的瞥了眼前方擂台,台上两人的三脚猫功夫实在是刺眼,台下众人的喝彩声却不曾间断。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逸然,清秀的面容上,如扇的睫毛一眨不眨的,倒是看得异常专注。如此也算是没有白来。
眸光移向逸然攥着他玄色衣袖的白嫩右手,俊冷面容现出微不可觉的一丝笑意,萧盛轩伸手轻轻将逸然颊边的碎发撩至耳后。有所察觉的逸然转首朝父皇淡淡一笑,将握在父皇袖上的右手移至父皇的手中握住,再次将眸光移向台上。
擂台的边角处摆放着雅致方桌,一侧的妙龄少女此时正面色不耐的盯着眼前“上窜下跳”的两个挑战者,抬手就着茶盏微微啜了口,随即有些气恼的将之砰然置于桌上。
“凤儿,别着急,总会有称意之人的。”坐在方桌另一侧的中年镖主温声安慰道。
“除了眼前的这些凡夫俗子,哪有什么称意之人?”再次将目光睇向场中打斗的身影,清丽的容颜现出鄙夷神色。三天了,上台挑战之人不是相貌恶劣的“癞蛤蟆”,就是那些个只会些花拳绣腿的“软脚虾”!
至于台下,那些只会畏手畏脚的人还不如这台上的凡夫俗子呢!不屑的摇摇头,髻上的珍珠发簪随之轻轻晃动,座上的少女以手托腮轻倚在桌边。
正自无聊,清丽容颜不经意的向侧旁瞥去,却在下一刻倏然坐直身子,愣愣地望着远处一个气质高贵冷漠的俊逸身影。
此人虽是侧首立于人群之外,却依然隐隐现出其不俗的俊逸容颜,周围之人被他沉冷威严的不凡气势所慑,都自觉的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如若不是站在角落,绝对十分的引人注目。
此时台上两人的打斗已近尾声。只见其中一人趁对方体力不支时猛然踢向他的腰腹,后者顿时狼狈的飞身落于场下,随即场边的武师扬声道:“张万里胜——!”
一听此言,少女更是将目光定在那个俊逸身影上,但见他果然因这报声转头向台上看来,却是神情冷漠的静立不动,仿佛台上的打斗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他为什么不上来……?”欣喜的神情瞬间夸下,少女面带怨色的转头向另一侧的父亲求助道:“爹,我想要那人做我的夫婿!”
正专心于台上打斗的镖主因女儿的唤声回首,顺着她的指示向下望去,在看到那威严身影的瞬间现出愕然神色,随即陷入沉思……
“爹爹?爹爹——!”少女见镖主不言不语的凝眸看着台下那散发着慑人气势的冷傲身影,不禁有些焦急的唤道。
镖主回过神,沉吟片刻后,终是语重心长地劝诫道:“凤儿,此人气势慑人、眸光沉敛,武学修为更是高深莫测,如此睥睨凡尘之人恐不是我们高攀得起的啊!”
看着一向在人前威望颇高的父亲竟神色严肃的如此劝解自己,少女顿时有些吃惊的愣住。
倒是一旁的丫鬟机敏的说道:“老爷,此人确实气势不凡,出身高贵。但小姐在这明翔城里也是出名的貌美,也许他真是看上小姐了呢?不然如此人物又怎会屈尊站在擂台下观看呢?”
那镖主一听此言,微愣间觉得也不无道理。既然女儿喜欢,不妨便上前试探一番,也许真能攀上这门亲事,到时对镖局的发展也是利益非常。
当下作出决定,镖主从座上站起,顺着侧旁阶梯步下擂台向远处的俊逸身影行去,连那丽颜小姐也一脸欣喜之色的跟随在父亲身后。
众人见镖主从台上步下,惊异之余自然恭敬地为其让出道路。
逸然正神色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激烈争斗,忽觉身侧的人群骚动起来,不禁转首看去,却见一个穿着颇为齐整讲究的中年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向这边行来。
那中年镖主行至萧盛轩的身前,敬重的拱手一拜,客套道:“在下是翔龙镖局的镖主曲天磊,亦是这擂台的主办者。敢问阁下何许人也?”
萧盛轩将目光从台上收回,沉冷双眸漠然看向身侧拱手而立的中年人,淡淡启口:“京城。”
见对方态度冷漠,镖主倒也没有现出什么不悦神色,尽量缓和气氛道:“阁下立于这擂台旁已有些时候了,莫非是想……”
“仅为观赏。”又是简短而冰冷的一句话,萧盛轩淡淡抬眸,面色不改的打断那镖主的猜测。
如此答话登时让这镖主有些难堪,回首看向身后的女儿,少女正神情迷恋,两颊绯红的愣愣看着眼前俊冷非凡的挺拔身影。
无奈之下只得厚着老脸再次说道:“在下近日正在为爱女招选夫婿。阁下一身不凡气势,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如若阁下愿意,在下愿将女儿嫁与阁下,不知……阁下意为如何?”
如此说法已是将一切挑明。萧盛轩面无表情的将目光调向镖主身后的少女,后者猛然回神,慌忙低下头去,羞怯的乖巧模样不禁使周围众人猛吞口水。
尚能入眼……不过也仅此而已。在心中下此评定,萧盛轩忽然淡淡扬唇,垂首看向身侧的逸然,温声问道:“逸儿觉得如何?可愿意为父娶她?”
一旁的镖主有些惊异地瞪大眼睛:这两人看上去年龄最多相差十岁,怎么竟是父子关系?……不过他倒也没狂妄到认为自己的女儿会成为此人的唯一。
正自盯着那少女的逸然因而抬眸向父皇望去,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无意识地紧了紧握在父皇掌中的右手,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
察觉到逸然的些微情绪,萧盛轩倒也没怎么在意他的含糊答语,沉敛双眸看向中年镖主,忽然莫测高深的淡然一笑:“我们来个比武如何?如若你能赢过逸儿,我便答应迎娶你的女儿。如若你赢不过逸儿……倒也没什么损失,我们离开便是。”
“……阁下切莫开此玩笑。如此纤弱少年如何能与在下过招?”镖主以为萧盛轩是在**于他,因而神情颇为沉肃的说道。
萧盛轩没有理会他,只是向逸然投去询问眼神。虽是如此,神色间却已是十分肯定……
“爹爹?”逸然讶异的轻唤,为这突如其来的比武感到些许疑惑。
“怎么?逸儿不是一直都对那个擂台比武跃跃欲试的吗?为父给逸儿寻的对手如何?”萧盛轩淡然笑道,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逸然微愕间轻轻点头。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一切心思都被父皇看得透彻非常。不知为何,心中竟因此而升起淡淡的喜悦之感……
“逸儿知道了。”逸然微微一笑,随即转身轻盈跃起,身法流畅的自台下众人头上飘然掠过,轻轻飘落于擂台中央。淡紫色的衣袂随风扬起,如同一只翩然而起的彩蝶一般……
因这突如其来的不凡景象,四下之人皆是一声惊呼。
那中年镖主更是因逸然突然的动作而僵在当场,无法相信如此高绝的轻功竟是那个看似柔弱不已的清秀少年所施展而出。
但这镖主毕竟也是中原地带颇有名气的一流高手,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当下稳住心绪,运起轻功飞身落于擂台之上。
接过台上武师递来的佩剑,随即凝神静立于擂台一侧。
“请指教。”逸然双手于身前微微抱拳,面色平静淡定,如丝般的衣袂在风中轻轻飘动,纤细的身姿流泻着如莲般的清逸出尘气息。

下一刻,右手握住腰间的紫玉剑柄,缓缓抽出翎羽,纤薄透明的剑身轻垂身侧,盈润剔透……
看着眼前隐隐散着出尘气息的清秀少年,擂台一侧的镖主不由自主又是一愣。
依然纤细的身姿看似盈弱不堪,然而那一身脱俗绝尘的气质却又隐隐给人一种高深难测之感。让他不禁怀疑,此人真是刚才温顺立于人侧的那个稚嫩娇弱的少年?
然而正是有了如此认知,镖主敛去最后一丝轻视之意,真气灌注剑身的同时气势瞬间高涨。正欲飞身上前,眼前却忽然现出一个放大的清秀面容。
愕然看着不知何时已近至身前的少年,那镖主顿时慌忙后撤数步以闪过可能遭受的攻击,心中暗庆自己反应及时。却不知逸然此举只是为了让他收回心绪,本就无分毫出手之意,不然的话……
那这场比试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
瞬间敛去刚才的狼狈姿态,中年镖主已是如逸然所愿的收束了全部思绪。他曲天磊的剑法在这中原一带有着颇高的威望,如何能在这半大的少年面前如此不堪?
当下全身功力运起,长剑带着铮然破空之声瞬间向不远处的少年直袭而去。逸然倒也不急于马上分出胜负,侧身闪过凛冽剑式,手腕微动,纤薄的剑身瞬间缠上对方未及收回的剑刃。
不想对方躲闪的同时竟会出招反击,中年镖主心下惊异的同时左掌蓄力袭向逸然的腰身。
逸然淡淡一笑,扬手撤去对方刃上的软剑足尖点地向后跃起。轻盈的身姿仿若飘羽一般,令台下之人惊异的同时不禁拍手叫好,赞叹之声此起彼伏。
长软剑在江湖中几乎无人用及。它不仅有着如鞭般的诡异灵活,可于其他武器无法近及的远处攻击他人,同时又兼具剑的薄身利刃,触及人身的瞬间便可给与创伤,剑身纤薄柔韧的特性更是能够随时回撤防身,抵挡他人的近身攻击。
然而如此完美的特性注定了它自身对使用之人的极端挑剔。不仅要有灵活身法的驾驭,同时需要迅捷招式的驱使,否则不仅无法控制纤长柔韧的剑身,更是可能伤及自身。
看着眼前少年不仅能够将这软剑自由掌握,更是使得犹如己身一部分般的自如灵活,中年镖主当下震惊之色已是浮于面上。
但虽是承认对方的资质惊人、剑法高绝,那镖主毕竟因为自己的不俗地位而不愿轻易认输,更何况对手是个年纪尚小的纤弱少年?
因而自是从逸然的弱点出手:力量。如此纤弱的身姿,力量定然是远不及他。
有此想法,招式顿时强劲异常,挥刺间剑身与空气摩擦之声更是连台边之人都能听闻。相信只要触及人身,不止皮肉划伤,便是断筋折骨也不为过。
见那镖主招招拼死,式式夺命,竟是要将逸然至于死地的狠厉势头,静立台下的萧盛轩不禁面色忽沉。虽是如此,却因深知此人的功力与逸然相差甚远,便也只是无分毫动作的静立不动。
事实也确是如此。两人过了百十来招,那镖主仍未伤着逸然分毫。向要害刺去的猛烈招式总是被逸然以分毫之差“险险躲过”。而逸然的招式虽是灵活迅捷,却也并未伤及镖主。
如此看来两人倒是势均力敌了。
但真正懂得的人大眼一看便可知晓,只要逸然愿意,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比斗随时都可终止。
见如此强劲的招式依然无法战胜于眼前少年,那镖主不禁心下焦急。己身内力已是用去近半,如若继续拖延下去,定然是自己力竭而败。
既然如此,只能最后一赌了!
心下做出决定,中年镖主突然向后退出数步。持剑右臂高举,全身内力顿时注于剑刃之中,剑身周围的空气因而隐隐扭曲沸腾……
瞬间知晓他的意图,逸然停下身形,面色无改的淡淡看着眼前凝聚凛冽剑气的冰冷长剑,并无分毫惊恐躲闪之意。
那镖主见他如此,心下冷笑这少年太过不知深浅。下一刻,利剑猛然直劈而下,森然剑气瞬间倾泻而出,直直向逸然所在之处奔涌而去。
两人之间,厚实的木制甲板瞬间爆裂而起,四散开来……
便在此时,逸然淡漠眸光忽凝,在这猛烈剑气触及自身之前抬手扬起翎羽,看似优雅的翩然动作却如同惊涛一般顿时使身前气浪逆反而去,威力比之前更是胜过数倍。
那镖主震惊的瞪突双眼,却已是躲避不及。勉强挡于身前的利剑被迎面剑气一断为二,却仍是无法抵消其浩然之势,高大健硕的身体瞬间自擂台飞离而下,轰然落于熙攘的人群之内……
狼狈的伏于地上,他只觉肺腑之间一阵翻腾,一口瘀血随即喷吐而出……
四下众人一时混乱非常。台上几位武师愕然间慌忙赶往镖主身边。
漠然立于台上,逸然将翎羽重新缠回腰际。淡漠目光望向台下镖主所在之处,正欲飞身上前,面前忽然闪现一个挺拔的熟悉身影……
“嗯?”逸然抬眸,讶异的看着挡于身前的父皇。“父皇,我想……”逸然微微侧身,想到跟前看看那台下的镖主伤势如何。因为顾忌对方被自己的剑气所伤,他已经控制了当时的内力,谁知这镖主竟如此不济……
正自举步上前,身前之人忽然微动,逸然愣然的看着父皇以内力在他的胸腹间连点两指。纤细的身子瞬间失了力气,颓然软倒,随即被萧盛轩稳稳接入怀中……
“父皇,你……?”绵软无力地躺在父皇怀中,逸然愕然间不明所以的抬头向上望去。
父皇为何要点住他的**道?
“朕允你与那人比武,既然胜负已经分出,便该听话的随朕回去……”萧盛轩垂首看向怀中动弹不得的逸然,温声说道,语气却隐含不容抗拒的坚决之意。
脑中再次浮现那镖主口吐鲜血的一幕。直觉告诉他,不能让逸儿看到此时受伤的镖主。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两次逸儿便是因为……
如此思量着,萧盛轩神情萧肃地转身走向台旁的阶梯。清秀的面庞现出疑惑神情,却只得被父皇抱于怀中,向台下缓缓行去。
不远处,镖主的女儿见萧盛轩欲带逸然离去,愤恨之情油然而起,迅速带领一干镖师武徒围住两人去路。那少女虽是一身纱衣罗裙,却也明显会些武功,手持利剑站于众人之首。
“想走?没那么容易!”杏眸圆瞪,少女怒声娇喝,“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我的父亲?识相的便交出你怀中之人,本姑娘可饶你性命!”
逸然闻声转首,清冷目光淡淡望向前方的艳丽女子,默然不语。忽然,耳边响起父皇的温和嗓音:“逸儿便在为父怀里睡一会儿吧。”
抬眸望向上方的俊颜,逸然犹豫了一下,终是听话的埋首于父皇怀中,熟悉的温暖和淡淡的麝香之气顿时迎面而来。轻轻蹭了蹭,逸然安心的聆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
算了……反正已经动弹不得了……况且还有父皇在……
见逸然听话的收回目光,乖乖偎入自己怀中,萧盛轩面上现出宠溺神色,却在下一刻冷冷抬首,幽沉凛冽的冰冷双眸如两把利剑般瞬间射向身前众人。
冰雕般的俊冷面容之上,优美刚毅的薄唇微微张翕:“滚。”
听着那来自地狱般的沉冷声音,众人只觉如同坠入冰窟一般,森寒冷意顿时由心底窜升而起……
那少女更是当下一个寒战。
然而她虽是面色惨白,却还是仗着己方人多,不死心地颤声道:“你、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大家给我上,抓住这两个人……日后父亲定然重重有赏!”
沉寒双眸闪过不屑神色,萧盛轩面无表情地静立中央,冷眼看着周身十数人向自己围袭而上。却在众人触及他的前一刻,浑厚内力猛然如巨浪般的向周身扩散而去……
围攻之人瞬间被这浑然凛冽之气隔离震飞,竟是呈圈围之势横七竖八地躺倒于萧盛轩的身侧。
玄色锦袍无风而动,幽沉目光冷冷扫视周身呻吟不已的众位武人。随即微微收紧怀抱,运起轻功向远处飘然掠去。空中淡淡散着一句低幽讽刺:
“……蝼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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